第九章：無所眷慕（5）

「姑娘這麼實誠作甚，應該順着說自己心地好嘛！」荀南搖搖頭，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清漪上去就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誰跟你一樣整天滿嘴混話到處騙姑娘！」荀南摸著後腦勺又委屈又羞惱，但迫於女子向父親告密而不敢發作。

無慕抬手掩笑，清漪卻突然看着她說起毫無關聯的往事：「我曾認識兩個人，一個總愛將吃的分與玩伴，一個總愛將吃的獨攬，那個愛分食的總愛嘲笑吃獨食的，卻還是將最好吃的留給他。倒不是一個吝嗇，一個心善，只是一個愛吃零嘴，一個愛吃主食罷了。」

「呃……」對於清漪跳躍性的對話，無慕一時不知道怎麼接。幸好荀南這個愛插嘴的接道：「姑娘別理她，自從去祭拜了故人，她總是看見什麼都能勾起點往思。」

「哦，看她的樣子挺傷感的，關係挺好吧應該。」

「也還行吧，只是兩個都去的太慘，所以她挺痛恨的。」看荀南無奈又傷懷的樣子，無慕覺得這個話題再談下去不怎麼好，便道：「兩位節哀，若真與離去的人相交甚好，該保重自己才是。」

清漪看了看她，失望道：「我還以為你會說，為他們報仇才是！」

潑了已涼的茶水，無慕再倒了一杯，騰騰的白氣撲到她清冷的臉上，一點點斂去笑意：「這種年代每天都有死去的人，有死於戰亂的，有死於疾病的，打仗死了你去殺敵人，病死了的你難道要去滅了老天？所有人的死都能找出原因，但有的人的死，找出原因，也是無用的。」

心驚於她的話語，清漪突然覺得自己的確是思念故人過分了。那人早已去世，這是不爭的事實。是她冒昧了！

「你說的對，」清漪笑笑，無慕看不出他笑的是什麼，只覺得，這個笑太過陌生寒心，「我還有事，先走了，有緣再會。」她起身拜別，荀南還沒搞清楚狀況，但同行的人要走，自己也不能留，於是也匆匆拜別。無慕癟嘴笑了下，回禮目送他們離開。

「是真的無用啊……」她喃喃道，無奈嘆氣。

再坐了會兒，小童就尋她一起回醫館了。

出去的時候興緻高高，回來的時候甚為沉悶。白朮見她不對勁，私下問小童她今日出去見了什麼人，小童如實稟告，白朮更確定是遇上了什麼人，晚上的時候就去找無慕。

用過晚飯無慕倚在榻上看醫書，隨意搭了條厚毯子，榻邊的火爐炭火正旺。見白朮來了，準備起來。白朮擺手，讓她不用起來，她放下竹簡，坐正了身子。

「爺爺有事？」她不是喜歡拐彎抹角的人，看得出白朮是有事要問。

「今天出去遇到熟人了？」

無慕將手拿出來，在炭火上烤了會兒，給白朮斟了杯熱茶，答非所問：「幾年前，晉國曲沃公誘殺晉小子侯，曲沃兵強，晉國若不是靠周王派兵，也打不過曲沃，所以就算晉國有恨，也無用。弱肉強食，這麼清楚明白的事，為何就是要執著呢？」

「你可還記得，有一年爺爺跟你離夙姑夫下棋，爺爺眼看着要輸了，你在旁邊一提點，爺爺竟然贏了，可你素日與老夫下棋從未勝過的。」白朮捻髯，「有些事啊，你看的清，別人不一定看的清啊！」

無慕緩慢搓著蒼白的手，盯着艷紅的炭火出神。

白朮搖搖頭，拄著拐杖出去了。

夜空出奇的亮了幾顆星星，看來是要天晴了啊！白朮慢條斯理的轉身，看着屋內還在發獃的無慕，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

無慕無慕，無所眷慕，到底是不能做到心無所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