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所謂過往

第十四章 所謂過往

所謂脫韁野馬是怎樣的感覺夙瑾想自己已經用生命體會過了,這馬到底是受了怎樣的驚嚇跑起來竟這般不要命!夙瑾只有身子緊緊貼著白馬,用力的拉韁繩,想讓馬感受到阻力而停下來,怎想馬兒反而在急剎后又猛然沖了出去,身子一後仰,扯著嗓子驚叫不斷,夙瑾連叫的力氣都沒有了,風呼呼地刮過臉頰,緊閉着雙眼……

馬在狂奔著,使勁的拱著身子,試圖把她摔下來,夙瑾快覺得自己支撐不住了,韁繩從手中掙脫,夙瑾的手滑落在馬脖子兩側的鬃毛,心想道,難道我回去的方法只有這樣難堪的落馬而死嗎?

「沈夙瑾,沈夙瑾……」是誰在連名帶姓的叫她,聲音沉重而有力,很短暫,卻足夠讓她的神志慢慢清醒,不能掉下去,不能死,她還不能死。

倏爾,白馬似乎更加難受,甩著馬脖子,四腳胡亂交錯著,似乎跑的有些踉蹌,夙瑾的手沒有抓住那越來越滑的鬃毛,身子驟然騰空而起,夙瑾的腦中閃過一陣白光,難道真的要摔死了嗎?

似乎身子墜入了草地,卻也鈍鈍地砸在地上,連着幾個滾,而後撞在石頭上,一股腥甜自喉頭噴出,也不知噴向哪邊,暈暈乎乎便要昏死過去,卻瞟見一抹盛開的金色曼陀羅的衣角,有些倉促的將她的頭抬起,「沈夙瑾,你怎麼連死法也和別人不一樣……」

夙瑾很想笑,但卻沒有力氣笑,而是拽住了那晃眼的衣角,「不算。」簡單,卻不甚明了的兩個字后,便是沉沉的墜下。

季北珩只是苦笑,這個女人不過是個計較輸贏的丫頭罷了。

須臾后,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方才摔下夙瑾的地方,那裏血跡斑斑,還有白馬紊亂的腳步,眼中閃過一絲促狹,又轉首看了看臂間昏迷不醒的女子,輕輕地伸出碧玉般的手指,做爪狀直直襲向夙瑾的白皙精細的脖子,肅殺之氣微生,他墨玉般的瞳,閃著冷厲而尖銳的光,可卻在她領口那黏膩的一點猩紅停頓一剎,手停在了喉頭前一指之外,斂了鋒芒,似乎被這微風卷席而去,不余分毫。

冷月悄然高掛長天之上,朧朧輕紗柔和的覆在河邊的兩人,淡掃余塵。

夙瑾悠悠轉醒,卻不禁扯住傷口,倒吸一口冷氣,卻引得季北珩側首瞧來,身形微動,卻沒有上前來。只是看着這個女子,斑駁滿身的青紫淤痕,擦破皮肉的地方不佔少數,卻不見她有半點痛楚感,只是兀自埋頭輕輕拿衣服上還乾淨的地方擦拭着絲絲血跡,眉宇清冷,周身淡漠。

這女子到底在好強什麼,季北珩眉頭輕蹙,有些不解,半晌,掏出自己的隨身手絹,遞於她眼前。

乾淨純白的手帕,周邊鑲著金絲邊,孰料夙瑾並不接過,只是淡淡道:

「多謝王爺好意,只是絲帕雖好,金絲卻傷人,王爺豈非想我再添新傷?」

什麼叫好心當作驢肝肺,季北珩算見識到了,收回手帕,笑而不語。

「山野間,何來王爺和大人,你有傷在身,何必拘於虛禮。」河邊偶爾陣陣微風,他的眉眼也沒有白日看來那麼冷凌,反而磨平了些許。

不知從哪兒變出的一個酒壺,仰頭喝下一口酒,伸手遞給沈夙瑾。

夙瑾有些發怔,一來是不太相信這個似敵似友的五皇子,二來身份貴

重的五皇子居然與她共飲一壺酒。

思忱間,五皇子輕笑道:「這酒乃是對傷兵有利的藥酒,既暖身又醫病。」

夙瑾想了想,用還算稍稍乾淨的手掌擦了擦壺口,小心的喝了一口。

以為那人要生氣,不想他卻沒有在看她,只是仰首注視天際,夙瑾也抬頭看過去,不禁咂舌,從來沒有看過天空中出現過這麼多的星星,繁星點點,或大或小,不禁有些感概,在那個繁華的二十一世紀,忙碌的人們從來不曾停下腳步看看天空,即便是無意看看,也不過一星半點的星光,又怎會有這樣的燦若繁花盛開般的繁星。

看着繁星點綴的夜空,她慢慢地將那一口辛辣的酒喝下,突然,夙瑾鼻子一酸,有些想家。

雖說在那裏,自己無親無故,孤兒一個,卻也有很多過去的回憶,已經習慣的生活。

季北珩循着酒香,卻看見墜落在夙瑾眼角的那顆剔透的星星,無聲的劃過那皓白的臉頰,心中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是什麼讓這個女子跌落馬背深受重創卻不吭聲喊疼,卻在看着滿天繁星的時候落下眼淚,他怔怔的看着她,悠悠然道:「喜歡星星?」

夙瑾微微一笑,抿下那一滴淚,「這世間美好之物,何人不愛?」

他聽得此言,只是「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現在的生活她有什麼好抱怨,衣食無憂萬人朝拜,她夙瑾說一,沒人敢說二,她有愛她的父皇,信她的蘇素,這樣的美好,她當然喜愛,喜愛的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經是現代人。

「有人加害你,你可知道。」男子雙目微闔,語氣悠悠。

她如何不知,身邊便是一個,眼睛逐漸迷濛,「不知。」

「那馬蹄下,人為的被刺進一顆刺釘。為的便是置你於死地。」說着如此致命的話語,卻語調輕挑,似是在講述笑話一般。

夙瑾挑眉,「哦?」卻無下文,她當然知道白馬反常,本來溫順的馬怎麼會一下子如此暴躁,在最後跌下馬之際,她感覺到了馬的步伐很不穩,顯然是受傷了。

「你如何知曉?」他沒有在她跌落馬背的時候救起她,只是在她跌落撞到石頭之後才前來查看,那模樣豈不像確認死活?況且,醒來后,她渾身的傷口沒有做任何包紮,這個王爺一直在袖手旁觀。

「十歲那年,我也跌下馬過,一樣的手段,一樣的方法,我從鬼門關走了一趟。」明明驚險,他卻雲淡風輕。

連敘述的人都毫無波瀾,她自然也無動於衷,「哦,難為你了。」

心中卻不是不驚嘆的,皇室爭鬥的血雨腥風,在她來到東邑之後便沒有機會見識,從他嘴裏說出來,卻感覺略微酸楚。她今日跌落馬背暫且如此,十歲的季北珩又該怎樣驚慌痛苦。

「西轅征服軒轅族後裔,搖旗而上,三匹皇族血統的寶馬便歸西轅所有,當時的西轅皇帝寵愛西域進貢的媚娘,夜夜笙歌,再不早朝,父皇替皇帝擋下一切大膽進言除妖妃的摺子,一日皇帝縱慾駕崩,父皇登基剷除妖妃,但那時,三匹只剩兩匹,立太子之日,兩匹寶馬雙雙消失,視為不吉,當今皇后欲擇日立太子,父皇怒斥胡鬧,卻擇日將馬匹贈與我。」

男子語氣平靜,眼底卻隱隱睥睨之意,夙瑾抹了抹唇邊的酒液,突然有些心情煩躁,不禁森然一笑,道:「不過是出征戰馬罷了。」

男子霍然回首,一瞬間目光如刀,夙瑾坦然對視,在凌厲目光里笑意柔和。

半晌,男子目光漸斂,竟然也笑了起來,道:「是,將軍御馬不過出征沙場,說到底,為的是家國平安罷了。」

夙瑾不語,將軍御馬戰沙場,皇子御馬自然為國戰了。

她微笑,拉回話題,「王爺以為是誰?」

「帝女威望,樹敵必多,要想糾其責,自然是身居高位便看得遠。」他頓了頓,接過她手中酒壺,喝了一口道:「你若顧慮甚多,必三思而後行。」

夙瑾突然覺得有些涼,攏緊了有些破爛的衣服,思忖著要不趁著夜色回去,若天亮了必當引人非議。

這邊二人對夜暢談,那邊紮營的皇親國戚紛紛亂了套,東邑帝從下午夙瑾消失直到深夜都沒能放下心來,皇貴妃卻面色紅潤有光澤,扭著腰肢端上飯菜,「皇上,好歹吃一點吧,瑾兒也不是小孩兒了,不會出什麼事的。」

沈元泰看着風情萬種的柳芙瀾,忿忿的陰鬱感襲上心頭,揮袖將托盤狠狠甩開,砸碎一地,卻也只能目光如炬,恨不得在她身上燒出幾個窟窿,他怎麼會不知這是被人設計好的圈套,只是沒想到如此陰損的

招數,瑾兒防不慎防。

柳芙瀾也不撿,側首對外大喊道:「再重新熱一份晚膳——」

大眼睛裏流轉的是冷凝的笑意,老頭子,看你還能猖狂幾天,待夙瑾一死,這空殼一樣的東邑就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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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攻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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