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首次殺人
誰人曾道少年郎，丰神俊逸似天人。
這是被人人美化之的西轅國五皇子季北珩，也是讓兩國所有雌性生物神往的天賜良人，沒有見到真人之前便被傳得神乎其神，添油加醋，待傳到夙瑾耳朵里就完全已經是人神共憤的地步。
夙瑾一聲「呸」吐掉嘴裏叼著的甜草葉，拍了拍沾上些許泥土的手，大步往回走，「這又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攪得我大東邑女心惶惶！」古往今來那個賢德帝王的寶貝兒子長得像模像樣的，就拿開國皇帝秦始皇來說，且不談人家虐待農民工，耗資巨款修長城，就說他那長相吧，據說人家最寵愛的妃子都不待見他，可見長相之丑，不過轉念想想，長得好看也不一定不對，只不過一般長得帥的都沒有當皇帝的命，看看果郡王就知道了。
蘇素不知道夙瑾肚子裏的千迴百轉的心思，不過該乾的事還是得干，「大人，雖然皇上會出席，卻也少不得您，一定要按時到場啊。」誰讓人家西轅是強國，就連沈元泰都要對其皇子禮讓三分，活在刀尖上的國家不得不把握平衡。
夙瑾眉宇輕蹙，心中有一絲不豫，淡然轉身。
看着她背影的蘇素不知為何有些許緊張，帝女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本以為告訴了她一切便能讓她想起來，熟料夙瑾變得愈發沉默寡言，收斂了平日裏隨性的笑容，常常陷入自己的思緒里，越發不可捉摸。
天家皇權，自當威嚴。沈元泰很不失顏面的佈置好了滿滿一桌酒席，且諸大臣也都正襟危坐，不是自己眼前的東西絕對不敢多看一眼的架勢，沈元泰很滿意的頷首，環顧一周，神色有些不快，側首問道：「柴培德，瑾兒何在？」
柴培德心裏暗暗叫苦，誰知道這祖宗又去哪兒瀟灑去了，面上卻不得不恭謹道：「回皇上，帝女大人應該是午睡正酣，正往出趕來吧。」
沈元泰「嗯」一聲，不動聲色的端起茶杯淺酌，身側那風姿招展的妖嬈女子柳芙瀾輕輕瞥了柴培德一眼，似有若無的笑意浮現在嘴角。
不過她的笑容總是不長久，一批一批的西轅外交使者及隨從紛紛魚貫而入，卻偏偏不見那個人的身影，妖冶的眼角輕輕挑起，失望之色油然而生，心中暗想，他難道不來嗎？
真不知道這東邑國的開國皇帝哪兒來這麼多錢，這不算小的皇宮內外竟修飾的這般精妙無雙，隨便一處地方都百看不厭，夙瑾悠閑自在的徜徉在這鳥語花香，草木池塘邊……
難得心情這麼舒暢，也不必趕去那父皇也要看人眼色吃飯的地方，夙瑾席地而坐，思及父皇那蒼老的容顏，不禁有些酸楚，本動搖了幾分的心卻在下一瞬靜止了下來，誰人都道她東邑不如西轅，如此大張旗鼓的來東邑不就是想要顯擺炫耀一番，向天下人昭示，東邑遲早是西轅的嗎？可她偏生不讓他如意，皇上出席便已給了他天大的面子，只怕她一個帝女，去不去也無關緊要吧，只是她想告訴那些潛在的亂臣賊子，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女，絕不會屈首於西轅國！
心中念頭百轉千回，卻也極其靈敏的聽到了一抹聲響，剛想問何人在此，就聽得「撲通」一聲，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哀嚎，循聲看去，夙瑾的眼角眉梢頓時染上一層笑意，原來是那皇貴妃身邊的走狗——阿福。
落在一旁的托盤上全是柳芙瀾最愛吃的點心，徑直可口的點心零落散開在泥濘土地里，早已看不出原本好吃的模樣。阿福不識水性，掙扎之餘看見一雙穿着精緻宮靴的腳，忙一把抓住，想要借力而上，熟料鞋子的主人卻一腳踢開，再次將他掀入池水裏。
阿福撲騰著水，看清了來人，一半驚恐一半希冀道：「帝女大人！救救……救救奴才！大人……救救我！」
夙瑾微微蹲下，平靜的看着，這裏偏僻的很，更何況今日大部分宮人都在忙碌於宴席間，更不會有人經過這裏，這個阿福卻這麼碰巧的從這裏過，真是找死。
阿福自知求援無望，他奮力的扒水觸及岸邊，手方觸及便被一隻腳殘忍的撥開了去。
這一撥，為父皇。
誰人都不知道病榻上的父皇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只有夙瑾知道，這宮裏誰都會用上一點小心計，卻沒人膽敢用到明德宮，父皇想要瞞住她卻無濟於事，她不蠢，很清晰的感覺到了父皇呼吸的斷續，她的父皇被匕首中傷，傷口距離胸口處不到一指的距離，危險之極，若刀尖偏離一寸，性命堪憂。誰敢用這麼陰險卻又危險的一招，除了柳芙瀾再無旁人，阿福會些拳腳功夫，就在這件事上派上了用場。
父皇一壓再壓，讓她不得對外提起，他顧及天下子民，他擔憂敵人誓死反撲，他只能忍，可她夙瑾怕什麼，她不會忍。
夙瑾伸出修長的腿，將阿福踩了下去。
這一踩，為自己。
她不是從前那個人善被人欺的帝女，只可惜這一點柳芙瀾根本不會想到，那雙狐媚眼睛裏藏着的心思她如何不知，只是不想讓父皇難做。阿福個子矮小，這皇宮裏任何一個狗洞都進出自如，她褥子裏塗毒的刺釘，她象牙梳中腐蝕的白粉，她浴桶里致命的花瓣，這些細枝末節她全都知道，她不說不代表她不知道，只是不想聲張，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阿福這個狗腿子竟黑心得想要用春香來玷污她的清白之身，這樣低劣惡俗的手段讓夙瑾感到不恥，卻也不得不斬草除根。
而這根草就在她的腳底，垂死掙扎。
「撲通」腳底一個使勁的同時，夙瑾也被阿福緊抓不放的手給拽進了池塘，本不深的池塘在容下身材矮小的阿福后只沒入了夙瑾一個膝蓋，雖是初春卻也涼意十足，慢慢地侵襲上了大腿，不愧是習武之人，阿福竟還有力氣在水裏掙扎，卻也始終抵不過時間，夙瑾驀地腳底一空，阿福已經沉入水底，再也沒有了動靜。
藉著這力，她身子向上竄了竄，抓住岸邊的石頭爬上了岸，無意中眼角掠到水面，身子驀地一僵。
一抹衣袂翩飛的修長倒影，正映在如鏡的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