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一雙火熱的手臂同時又把她攬得更緊了緊,輕聲說道:「盛錦,朕很擔心。」

原來他也沒睡,玉息盛錦接了聲:「嗯!」

擔心是自然的,好歹和寧琥珀有過不淺的情分,玉息盛錦都有些羨慕奚琲湛了,起碼他還有可擔心的,她呢?她該擔心的那個人已經到另個一世界去了。

「朕會儘快趕回來,等朕。」

「嗯。」聲音仍舊低低的。

「朕不會讓你的玉寧落到別人手裏,不會讓你玉寧的人白白死去,所以,盛錦,不要為了玉寧離開朕,好不好?」

玉息盛錦不知道他的語氣為什麼聽起來這麼憂心。她不是他明媒正娶來的嗎?同床共枕抵足而眠,怎麼還在擔心她會跑了呢?

「奚琲湛,你是不是打算去舊都就不回來了?」

「當然不是。」

「那你擔心什麼?就算我跑了,玉寧又跑不了,你手眼通天,隨便派幾個人都能把我捆回來,再說,你臉皮之厚……擔心什麼,睡吧。」

過了半天奚琲湛才哀怨似的又嘮叨了一句:朕還是擔心。

被他一攪和,玉息盛錦也收回思緒,想想明天還要趕路,還要面對北狄和奚景恆,還是睡吧,養足精神才好。

第二日天微亮,奚琲湛和玉息盛錦各帶人馬出皇城。

在宮門口,奚琲湛看着玉息盛錦,神色有些複雜,最終只輕輕拍拍她的肩膀:「盛錦,小心,若霍王不肯聽從指揮,用朕的虎符號令三軍,朕等你回來。」

「嗯。」玉息盛錦只給他這一個字。

冷冷的晨風中,兩隊人馬分道揚鑣。

城門上,裹得厚實的元寶搓着手,嘆著氣自語道:「一個為了他的女人一個為了她的男人還這麼其樂融融,當了這麼多年奴婢可算開了眼,這叫什麼事啊!」

玉息盛錦一路策馬疾行,夜半時分已趕到邊境大營,奚景恆早早收到消息在轅門外迎接,聽着暗夜中傳來的急促馬蹄聲,看着越來越近的黑色身影,奚景恆心情還是很複雜。

這樣威風凜凜的玉息盛錦如此焦急萬分的神態是為了那個西域男人,若她是蘇盛錦……

「有勞霍王半夜迎接。」玉息盛錦下馬,馬鞭卷一卷握在手裏,跑了這許久,骨頭都要散了。

「膳食已備下,皇后先請用膳再早早安寢,玉寧之事明日再談。」奚景恆語氣仍舊硬邦邦,好像很不樂意跟她講話。

玉息盛錦不在意,奚景恆對她從來都是耐心有限,況且已是陌路之人,何必在意?只是她很佩服奚景恆不耐煩這一點——還真是自始至終的討厭她蘇盛錦啊,連和她長得像的都一併討厭。

直到躺下了,因揪心令哥之死,玉息盛錦翻來覆去睡不着,於是披衣坐起思量對策,一直到四更時分想得頭疼才歪著睡下,睡夢之中玉息盛錦仿若走進一團白霧,只聞人聲卻不見人影,一會兒那邊嬌聲叫:盛錦姐姐,一會兒又有清淡聲音喚:蘇王后。兩個聲音捉迷藏一樣不停變換著位置說着話,語氣卻越來越兇狠,白霧中隱隱有兩雙手掌的形狀顯現逐漸清晰逐漸接近,連着手掌的胳膊也慢慢顯現,胳膊光着,卻不是活人的顏色,白的有些發青,死人一樣,越來越近的手掌上忽然生出尖利的指甲,血紅的,兩處聲音也合到一處,凄厲叫着:蘇盛錦,你害我們性命,還來!

帳外,奚景恆剛走近,正欲請守門宮女通報,只聽帳內傳來滿含怒氣的一聲:閔微雲,你自己作死,給我滾開!

立時帳內又傳來宮女的輕聲細語:娘娘,娘娘,您醒醒,只是做了噩夢,您醒醒!

奚景恆止住腳步,天旋地轉,使勁踉蹌了下才艱難的站穩。

她是蘇盛錦!

「王爺?王爺?您是要見皇后嗎?奴婢這就……」宮女上前來關切問道。

奚景恆搖頭:「不,我只是早起巡查,不要告知皇后。」說完大步走開,只是腳步滯重,彷彿腳下千鈞萬鈞。

回到主帥大帳,奚景恆遣退所有人,沉重坐下,雙手使勁捧著頭,他的王后,蘇盛錦,她還活着,五年來,他帶着愧疚之心四處尋找,她卻躲起來避而不見,寧可被天下人看笑話嫁給奚琲湛也不肯認他。就算他們夫妻有什麼過節,難道她不也不肯服軟打過他?難道她不曾見他後來的悔意和挽回的努力?難道她那顆曾經愛慕他的心真的就一併踩碎半點也不肯留下?即便都不顧及,難道也不顧及他們那尚在襁褓的兒子?

想到那未及長成就夭折的兒子,奚景恆恨恨握拳,若有生母的呵護,他們的兒子如今也有五歲了。他就不信,她蘇盛錦的心真就那麼冷硬。

剛站起,只見大帳門簾掀起,他正念叨的人面無表情背着光站在那兒:「既然你聽到也知道了,想必有諸多疑問,問吧。」說完轉身離去,正眼不肯看他。

迎著春末的朝陽,兩人策馬離開大營一段距離后,玉息盛錦率先停下,也不下馬,直直坐在馬背上問奚景恆:「你想知道什麼,問吧,問完之後你我各不相干。」

奚景恆幾乎是怒吼著問道:「就算你恨我,難道你連我們的兒子也不顧及嗎?你知不知道,他僅僅活了四個月就夭折了!」

相比他的憤怒,玉息盛錦情緒沒有絲毫波動告訴他:「那不是你的兒子,你的兒子在我懷胎五個月時被你母親下毒毒死,從我身體里化成血水流出來,消失得一根頭髮都不剩。」說完,轉頭看向遠處,眨眨眼睛,仍舊止不住奔涌而出的淚水,她午夜夢回時才會允許自己想起的孩子,如今說出口仍舊痛徹心扉。

奚景恆驚呆了片刻,很快又回過神道:「不對,如果你五個月時流產,母后還健在怎麼會不告訴我?難道……你對母后做了什麼?也不對,晏璃說是因為太后勘破了她假冒你的事才慘遭她下毒變成活死人……不對,她是在說謊?」

晏璃是這樣說的嗎?真是諷刺,一手把她蘇盛錦送進地獄的晏璃這是到人生最後的一點良心的蘇醒嗎?

玉息盛錦擦擦眼淚冷笑:「對,她在說謊,就是她在你母親面前言之鑿鑿說我懷的是野種,所以我的孩子都已經成型了卻慘遭殺戮!說到底,全部都怪你,若不是你為了躲避我一走三年,我就不用去為你平息南林校場的嘩變,就不用錯殺晏璃失散多年的哥哥被她懷恨在心,若不是你一味聽信閔微雲的挑唆逼迫我,我就不用離開王宮,若不是你在我離開那晚的強,暴,我就不會懷上你的孩子,就不會在他成型的失去他!奚景恆,你這個懦夫,到現在你想來問我為什麼不肯承認自己是蘇盛錦嗎?憑你?天下間最沒有資格來問我的就是你!」

面對她的怒氣,奚景恆一時難以言語,她的指控句句屬實,他竟無法反駁。

「如果不是為了玉寧,我根本連看你一眼都不想,奚景恆,別想再糾纏我,從此後,生生死死,各不相干。」玉息盛錦紅着眼,使勁打了一鞭縱馬離去。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奚景恆頹然無力垂下肩,蘇盛錦罵得對,他是懦夫,如果當年留下,或許慢慢的他會習慣蘇盛錦,也許仍舊不是喜愛,但總不至於鬧到後來那樣,他是懦夫之處還在於,他明知道這些都是借口,錯就錯在他的偏聽偏信,一開始便將蘇盛錦當仇人一般對待,蘇盛錦可以隱忍,但她從來不軟弱,生起氣來害人也從不手軟,他不信微雲流產沒有蘇盛錦半點事情,可她是被他們聯手逼迫得反抗,說來還是他的錯在先。

驕傲硬氣的蘇盛錦,是從下決心離開霍城就打算此生拋棄他了,那麼堅決,毫無迴旋餘地。

玉息盛錦回到大營,坐下喝了整整一壺茶心跳才慢慢恢復正常,摸出奚琲湛給的虎符,現下奚景恆知曉了她的身份,雖然她與他講明白了,但他那種人,難免不做歪想,若果真如此,奚景恆為人衝動,若真順着他自己的歪心思一怒之下帶兵投靠北狄也不一定。

她得防着他!不能給奚琲湛添亂。可眼下這麼多將領,若都是鐵了心追隨奚景恆,不知道虎符管不管用!仔細思量一番,玉息盛錦忽然想起上次與奚琲湛來大營時一個尖嘴猴腮一味討好媚上的傢伙,這等看起來便會賣主求榮的人不知道是哪家貴戚能在軍中謀得事做,還好有這種人在,許個高官厚祿應該就能收復暫為己用,至於以後……是用是廢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打定主意,玉息盛錦踱到帳外不動聲色去尋那人,不想沒走多遠就見奚景恆騎馬歸來,他黑著臉,居高臨下對她說道:「玉寧的事你有什麼打算?」

不找她拚命?

哪像奚景恆的為人啊!

見玉息盛錦狐疑的表情,奚景恆利落下馬,冷聲道:「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女人投敵賣國?你太小瞧我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既然你現在沒打算賣國投敵,那我們就請諸將領來議議玉寧!」玉息盛錦也很爽快。

很快,諸將領來到主將大帳中,在他們看來,收回玉寧有些難度,一來經過玉息盛錦之經營和修繕,玉寧城堅固難摧,二來,怕後有北狄埋伏,但在座諸將領近來無仗可打正手癢,此時有戰事都有些摩拳擦掌,一番議論,在玉息盛錦提供的玉寧城薄弱之處定下攻城之計后商討攻城主將時,玉息盛錦提議由奚景恆親自率兵,理由是:奚景恆作戰如神,一定可以在晝夜之間收復玉寧,如此一來也可以威懾北狄令其不要輕舉妄動。

奚景恆憤憤的看着玉息盛錦,她的恩斷義絕貫徹的可真徹底啊!處處防備他如敵人,怕他帶兵投敵便花言巧語把他派出去,也好,且看她到底厭惡他到何種地步!

所以,雖諸將覺得這是殺雞用牛刀,可奚景恆領命了。

作者有話要說:霍王爺又出來了……我真怕自己寫跑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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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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