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沈夙媛通身的女強人氣派再一次虜獲了老人家的心,她從來言辭肆意犀利,聽上去許多話都像是玩笑,然只要細想一番便能察覺到她胡話里的深意。說話確實是一門技巧,屬於活到老學到老的通吃法門,她也並非只會一通亂說,不過沈夙媛自認有些時候無需嚼爛了再吃下去,然後繼續吐出來,這種加工過的味道不一定就能令人賞識。她之所以讓老皇帝,太皇太后等人寵愛如此,多少包含了她骨子裏的真性情,許是久居宮中之人鮮有的特質吧。

物以稀為貴,因為罕見,才勾人眼球,而內廷中人千變萬化,貪嗔痴念無一不會導致人心善變,她只要做好自己,堅定初衷才是正道。

而自和張太后一戰後,張太后似是元氣大傷,一直到她出宮前都沒再來過,而過了一夜后,點卯時沈夙媛順帶起早,和宮內的作息一道運作起來,待梳理整裝好才不過天明,沈夙媛在太皇太後派遣的幾名宮女打掩護下來到宮門,正撈出腰牌,卻瞧見本是空無一人的長長寬道上忽地從角落裏冒出一人來,頭低着行色匆匆地朝她這邊走來,看那個方向,是從乾龍殿的方向來的。

沈夙媛心裏有數,讓跟在身旁的宮女退到一邊,來人掀起紗帽一角,果真是喻德海喻總管。

「怎麼是喻公公您親自來的?」

喻德海笑了笑:「正是要老奴親自來,皇上才安心。」

內心呵地笑了一聲,沈夙媛不動聲色地盯着這隻表面上忠順內里奸詐油滑的喻老狐狸,低聲道:「是皇上讓喻公公來傳話的?」

「皇上讓老奴和郡主交待一聲,這次秀女入宮后的事宜您不用操心,皇上自會派人安排妥當。」

「只是這件事?」

「皇上還說……恩……」喻德海似有些難以啟齒,遲疑良久也未曾開口,老臉像是紅了紅,續而慢慢地放低聲說,「皇上說,小郡主所但擔憂之事絕不會發生,皇上已……融會貫通。」說罷,大概是明白自個說了些什麼,將腰扶得越發低了,許是也為皇上居然將這句話讓他傳達而感到分外羞恥。

他這老臉喲……

寂靜的晨曦里,沉默半晌的氣氛突地被一道開懷的笑聲打破,沈夙媛笑得都快出淚,她邊笑邊看着喻德海,笑得年邁的喻公公臉上燥熱燥熱的,真是羞煞人也!喻德海直有鑽洞之欲,待她笑聲作罷,腦子卻已是暈渾渾的了。

沈夙媛忽然道:「那勞煩喻公公也替我帶一句給皇上。」

喻德海微微抬頭,只見這位明珠郡主眼睛明亮,比這萬里清空的雲天還要透徹明晰,隨後便聽得她曼聲曼語道:「紙上談兵,自是容易。有本事,場上見。」說罷,也不理會喻德海被震了一臉的傻愣模樣,徑自出了宮門,坐上馬車順着大路直通郡主府。

喻德海回過神來,堪堪往前跑了幾步,望着沈夙媛的馬車疾馳而去,一臉懊喪,而眼裏又有些獃獃的,這話……他真要傳?

他這老臉喲……!

等朱炎下了朝,回乾龍殿內后,喻德海姍姍來遲,朱炎一見人,便輕咳一聲,眼神會意,喻德海似沒瞧見般,左顧右盼。朱炎見他這模樣,惱了,立喝一聲:「喻德海——!」

喻公公一個激靈,可總算是回了魂,忙快步上來,朱炎重重咳嗽一聲,喻德海後知後覺地屏退了殿內的宮女太監,心裏卻哀嚎不已。

朱炎手執玉石制的筆桿,上好的狼毫尾隨着下筆時柔軟的一撇便勾勒出墨色字樣,他看上去同往常一般,隻眼睛裏藏着一絲亮得懾人的光,卻端了副正兒八經的模樣問喻德海:「吩咐的都說了沒?」

「回皇上話,都和郡主說了。」

「那些話……也說了?」朱炎嘴巴里過了一遍才慢吞吞地嚼出字眼來,俊美修長的眼若有似無里含了一絲暢快得意的笑,心中暗道,想來她定是了解到朕的決心了……哼,看到時他怎麼讓她求饒。

喻德海見自家這位主子都開始幻想起美好前景,實在不忍說出真相,皇上您真的不是郡主的對手啊……

朱炎唇角翹起,徑自洋洋自喜,眉挑的老高,繼續問:「她又是怎麼回的?」

喻德海只覺這差事太折磨人了,他年紀大了,真是傷不起!然面對執著的皇上,喻德海痛下決斷,將沈夙媛臨行前交待與他的話同朱炎一字不差地說來:「郡主…郡主說,紙上談兵,談何容易。有本事,場上見。」

他握筆的手驟然一緊,眉頭瞬間燃起來了!

想他昨日挑燈夜讀那些個骯髒污穢的畫本子,輾轉難眠,費盡苦心,已勝券在握,她居然毫不在乎,難道說,她另有更為高深的計謀不成?!朱炎驚懼萬分,眼中猛地射出一道寒光來,他半天沒回話,喻德海還道是皇上又被氣著了,心中正哀嘆悲傷之際,朱炎猛然冷笑,將筆擱落筆台,仍是不說話,一臉高深莫測之相。

喻公公心頭驚悸地一跳,顫巍巍地喊了聲:「皇上?」

「好…!」

這一聲突如其來從朱炎嘴裏冒出來的好把喻德海嚇了一跳,他心臟都要停板了,見皇上眉宇間挑着一絲陰森的笑,私以為皇上許是被刺激地入邪了,剎那間冒出諸多可怕的念頭,不由地哆哆嗦嗦地開口:「皇、皇上,你無礙吧?老奴、老奴叫人給您泡一盞去火的清花茶……」

「不用,這兒沒你的事了,退下去罷。」

喻德海愣住了,啥?沒事了?

「皇上…不用老奴伺候了?」喻德海仍是不放心地說了句。

朱炎慢吞吞地轉頭,眼神極端的可怖,像潑天的暗裏一點陰幽的冷光,喻德海一顫,什麼話都不敢講了,只應聲告退。而待喻德海退下,乾龍殿內空曠的只余朱炎一人,對着案几上一疊堆積如山的奏摺,一邊看,一邊慢慢地笑。

回到郡主府的第一日,沈夙媛就顯現懶惰故態,太陽燒了屁股都賴床不起,直到林媽媽忍無可忍將其拖起,因林媽媽眼見選秀在即,再不緊著督促,等養成慣性入宮后一時改不來可不叫人瞧了笑話。就算林媽媽心知她的小郡主是有分寸的人,可是……終究打小替她操勞慣了,林媽媽也難改嘍!

接連幾日,林媽媽化身鐵血教官,硬生生把她的時差給調整過來了,每日點卯時醒,宵禁入寢,起不來幾個人一起拖,睡不着她就只好望天花板數綿羊,就這麼將入宮前唯一幾天的休息日給悲慘地煎熬過去。隨後,七月中旬,艷陽高照,各路大江南北人馬齊聚一堂,沈夙媛終於迎來了四年一度的盛宴——選秀。

一系列的前期檢查沈夙媛順順噹噹地帕斯,不如說她是開了免掛牌一路暢通,畢竟她的名聲實在太大了。而沈夙媛還很有空地觀察了一下這一批的秀女人員,層次參差不齊,高低各有分別,當然得先排除她這種頂尖選手的強大存在。接下來就很好分了,總統秀女人數在三千左右,正經入宮競爭聖寵在二百之間,都是有權爵加身官位在襲的官宦之女,真正能同她成為對手的剔除林暮煙這朵小白花,條件拔尖出挑的,不過一手掌的數目。

當然,這一手消息是林媽媽為她搜羅來的,其中秘聞八卦,內容辛辣惹火,一長溜成串的名單里詳細記錄了各個秀女情況,還勾出特別需要注意的一些人選,簡直就能做出一本書直接上市。沈夙媛對林媽媽這一手絕活真當佩服不已,這得多閑才會去幹這種事啊……

面聖前秀女們都得先經過正式的系統培訓,宮裏的規矩繁複多樣化,沒有最變態,只有更變態。而沈夙媛作為內定的妃嬪,加之朱炎早提前交待下來,沈家的人亦忙活着為她打點,她只消人站那,不出聲都有人主動給她頂傘遮陽。她望着一堆怨念叢生的秀女們,見自己這般懶散,心中隱隱生出一絲愧疚,一邊磕著瓜子,一邊躺在椅子上默默地為她們祈福,希望她們能夠安然度過難關吧。

這樣悠閑過了兩日,終於有人看不慣了。

秀女堆里安插眼線是很正常的事,如她這等身份的人,人人都在關注,不用插人隨便揪出一個都能說個一二三四。莫說特意按進去的,自是越發注意觀察她的每日作息,而此線人將消息稟報給張太后后,張菱宛當下氣得茶杯都差點摔碎在地。

思來想去,覺得不能坐以待斃,本想趁著秀女集訓好好讓她長點記性,卻不想有人比她的手腳快得多,安排得天衣無縫。明擺着是讓她走個流程,享享清福,等面聖時直接掛了牌就是。可張太后卻是要藉此機會好生調-教一下沈夙媛的,哪能讓她輕輕鬆鬆就過去了?

先前受的的侮辱加之這份新仇,張太後作為總監督,以提前探看之名,鳳駕秀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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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進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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