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暖愛(大結局)

019 暖愛(大結局)

病房中,蔚雪芬的精神狀態並不好,臉色慘白,眼睛卻通紅著,顯然剛剛哭過。

無憂心頭微疼,卻強忍着不讓眼淚落下來。

這個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終於不得不承認,她還是珍愛這個家,珍愛父母姐妹兄弟的。

對唐洋洋她尚且不忍心和憐惜,何況是她的母親和姊妹。

現在唐歡歡進了局子,葉晨晨遠在千里,唐曉尚還小,所有的事情好像一下都壓在了她身上,她不想長大,也必須長大了。

「歡歡呢,沒有跟着你們一起來?」

因為中風,蔚雪芬說話的時候嘴巴總是歪向一邊,言語有些含糊不清。

無憂一陣緊張,看向舅媽。

她舅媽趕緊道:「那孩子去找晨晨了,說是家裏出了事,要讓晨晨回來,一家人有商有量的解決。」

無憂又緊張的看向蔚雪芬,生怕她不相信,好在蔚雪芬沒有多作懷疑,只是輕輕閉上眼睛,嘆息一口:「哎,嫂子,這個家,我看還是散了算了,他的心早已不在我身上,也不在這個家身上了,勉強在一起,只會讓孩子們痛苦。」

「媽,你先別想這麼多了,你把身體養好,等身體好了,你做什麼決定我們都支持你。」

無憂在蔚雪芬面前,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沉穩和體恤。

蔚雪芬看着她,眼淚就落了下來。

「無憂,媽媽對不起你,嫂子,你先帶着曉尚和爸出去,我有話要和無憂說。」

「好。」

病房裏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無憂一個,無憂其實有些局促,她還不適應和蔚雪芬的單獨相處,蔚雪芬讓她坐下,仔細的端詳着她的臉,眼淚落的更急:「無憂,你怨不怨媽。」

無憂手忙腳亂的抽了紙巾給她,蔚雪芬對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溫情,無憂其實很不習慣,不過不可否認,蔚雪芬問這句話的時候,她心酸了一瞬。

她搖搖頭,可是怎麼可能的不怨,她只是不想讓蔚雪芬難受罷了。

從小她就被丟在爺爺那,父母對她來說都是照片上年輕的影像,村子裏的人疼她的也只是當她是個可憐的孤兒,而排擠她的直接毫不避諱的就在她面前叫她是個撿來的野種,每次開家長會時候別人來的都是父母而她永遠只有爺爺。

她明明有父母卻不得不裝作是個孤兒,第一次進城的時候她以為父母接她回去是為了補償,她還忐忑不安如果父母過於熱情自己改怎麼招架,可是回城后的她不過是一顆棋子,是一個工具,她們以爺爺為條件逼迫她改變身份年齡出嫁,甚至在她有稍許反抗和不從的時候說出原本就不該生下她來這樣殘忍的話,她,怎麼可能不怨。

只是,面對着憔悴病態的蔚雪芬,這些怨,她又如何忍心說出口。

她不說出口的,蔚雪芬未必看不到,她伸手,虛弱無力的握住了無憂的手:「媽媽這輩子都欠了你的,等媽媽好了,你們如果還願意跟着我,咱們娘四好好過日子。」

無憂眼眶紅了,蔚雪芬掙扎着想坐起身來,無憂忙幫她搖了床起來。

「媽,你趕緊好起來吧。」

「無憂,媽媽虧欠了歡歡,虧欠了晨晨,更虧欠了你,虧欠了曉尚,也虧欠了你爸爸。」

無憂不知道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她和葉晨晨確實是被虧欠的那個兩個,可是為什麼還有唐歡歡唐曉尚和唐方禮。

但聽得蔚雪芬深深呼吸一口,淚光閃爍的道:「當年我和你爸爸結婚,原本也無所謂生兒生女,可是你爸爸是三代單傳,總想要個兒子傳宗接代,我第一個生下你大姐的時候,你爸爸剛好進了機關部門,我們兩入了黨,你爸爸的戶口也遷到了城裏,照例說我們是沒法生第二個了的。」

蔚雪芬說到這,吸了吸口水,中風嘴一歪,她說話就掉口水,無憂也忙拿了紙巾幫她擦乾了嘴角的口水。

勸道:「媽,你休息會兒吧,別說了。」

「不,讓我說,我說完心裏就舒服了。」蔚雪芬搖了搖頭,繼續道,「當時我和你爸爸其實也並沒有再生,想和緩幾年再說,那會兒計劃生育剛剛興起,抓的非常嚴格。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又不小心懷上了你二姐。我和你爸爸覺得這是天意要賜給我們的孩子,所有就偷偷到你爺爺鄉下生下的你二姐。」

無憂倒是不知道,葉晨晨是在爺爺那生的,爺爺從來不和她說以前的事情,爺爺總是小心翼翼的守護者她,讓她快樂的成長。

無憂知道,那段過去從葉晨晨開始肯定就已經傷痛不忍了,她靜靜的聽着,心頭卻微微絞痛。

「你二姐一生下來是個女娃,我和你爸爸就懵了,不過還是把你二姐帶了回來,為了讓你二姐合理存在不牽累你爸爸的仕途,我和你爸爸給你大姐報了一個智力殘疾。」

無憂大怔忡,蔚雪芬到此時已經泣不成聲。

無憂原本以為只有她和葉晨晨才是被拋棄被隱藏的那個,從來沒想過為了曉尚的存在,不僅僅是她和葉晨晨付出了代價,連唐歡歡也被如此殘忍對待過。

兒子,真的有那麼好嗎?

為了曉尚,怎麼可以這麼對待她們三姊妹。

無憂想到了唐歡歡的桀驁,想到了唐歡歡的乖戾,忽然覺得,唐歡歡的童年未必過的有她的快樂。

確實,蔚雪芬的訴說,也印證了無憂的猜想。

「你大姐的壞脾氣,看起來是我寵的,其實都是我害的,因為那本殘疾人證,她一直非常痛苦和自卑,我對不起她,對不起你,對不起你二姐。可是當時的我可能是和自己賭氣,非想要生個兒子出來,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了你們。把你二姐接回來,給你大姐辦了智障殘疾證,當時我們還住在你外婆的小院裏,因為總怕別人知道我們是假辦殘疾證生的你二姐,所以一直不敢讓你大姐和二姐出去露面,一年多,鄰居都不知道我生了老二,只有計生辦的給我辦手續的老幹部知道。」

「是因為懷上了我,所以才把二姐過繼給了舅舅嗎?」

「是啊,懷上你的那一年,你二姐一歲多,剛會走路,你在肚子裏五個月的時候,我偷偷去做了產檢,檢查的結果醫生說是個帶把的,我和你爸爸歡喜壞了,忙着開始張羅小男孩的衣帽鞋子,但是現實問題擺在眼前,我們再生,就是超生了,當時你爸爸正在競一個位置,如果因為超生事情被抓了把柄,他就完了。我們合計了一下,就把你二姐送給了你舅舅舅媽,這事情你爸爸和你爺爺一商量,你爺爺進城來大鬧一場,把你外公氣的心臟病發作住了院,我也是那時候記恨上你爺爺的,現在想想,我也對不起你爺爺,換做是誰,親孫女不經過他同意就送了人,必然也受不了。」

無憂眼眶一紅,爺爺是個重感情的人,無憂向來知道。

「把你二姐往孤兒院一送,你舅舅舅媽又去輾轉辦了個領養證,中間一切你外公都辦的妥妥帖帖,除了那個計生辦的老幹部,誰都不知道我生過你二姐。所以,我有一個智障的女兒,其餘並沒有孩子,自然而然就有了生下你的機會,我以為一切都折騰到你這裏改結束了,可是我沒想到……」

「沒想到我是個女孩,對嗎?」

「無憂,媽媽不得不承認,生下你來就想把你淹死。」

無憂心口一顫。

蔚雪芬沉痛道:「對不起,媽媽只是瘋了氣的沒有理智了,不過我慶幸當時因為氣瘋了我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我不想看到你,看到你我整個情緒都會崩潰,我天天哭,日日哭,哭的你爸爸沒辦法了,你還沒滿月就把你送去了鄉下,丟給了你爺爺。無憂,媽媽真對不起你,媽媽能夠理解你爺爺給你取這個名字的原因,媽媽沒有盡到一個好媽媽的責任,真的對不起。」

「我其實……挺恨你們的。」

終於說出口了,沒有想像中那麼艱難,說出口,就像是鬆了一口氣。

「我其實挺恨你們,我恨你們這多年不來看我,我也恨你們對爺爺撒手不管,我更恨你們想到我唯一的原因是想要賣了我。」

「無憂……」

「可是我也要謝謝你們。」無憂站起了身,深深的對着蔚雪芬一鞠躬,「我謝謝你們給了我生命,我的童年很快樂,爺爺總和我說你們是愛我的,我也一直相信你們是愛我的,總有一天會接我回家。我也謝謝你們真的來接我回家了,雖然是為了把我送給藍陵煜,但是藍陵煜是個好人,今生能夠遇見他,是我最大的福氣。我還謝謝你媽媽,謝謝你能和我說這些,無論如何,我都會陪着你的。」

無憂的話,質樸卻誠懇,蔚雪芬早已經是淚流滿面的,壓抑不住的痛哭起來。

無憂上前,輕輕的抱住了她,蔚雪芬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麼,但是因為抽泣加上中風,無憂聽不清楚她講了什麼。

「孩子,就永遠替媽媽保守着這個秘密吧。」

無憂壓根不知道她說了什麼,可是既然是秘密,既然要保守,那麼不停又如何,就叫這個秘密,含糊的散在空中吧,她只知道一個,現在她才真正開始是唐家人。

*

葉晨晨回來了,當天的下午就回來了,只是身邊帶着一個高大傻氣的男孩,還有兩個穿着黑衣服帶着墨鏡的保鏢,這架勢,着實把無憂嚇了一跳。

無憂細細盤問了她一番,她卻始終只是說邊上的傻瓜是一個認識的人兒子,讓她帶着出來見見世面,而連個保鏢是這位傻瓜男生的男保姆。

就算她如此說,無憂其實也明白,這個傻瓜男生,就是葉晨晨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

無憂沒有半分看不起這個傻子的意思,甚至在看着葉晨晨照顧傻子那細心溫柔又笑意盈盈的樣子,反而覺得或許這就是葉晨晨最好的歸宿。

交談中無憂知道,傻瓜男孩叫做楊放,楊放的智力,大概停留在了的6歲左右,單純的像個孩子,總是做一些傻呵呵的事情逗的葉晨晨哈哈大笑,無憂也跟着笑,在葉晨晨和楊放的笑容里,無憂才感受到了幾分慰藉和輕鬆。

可是接下去的事情,任重而道遠。

首先是唐方禮聯繫不上。

其次是藍陵煜聯繫不上。

再次就是唐歡歡還在監獄。

然後就是蕭總和瑩瑩那邊沒有辦法得到諒解。

無憂和葉晨晨一商量,打算兵分兩路,無憂負責去找藍陵煜,然後再求藍陵煜出面,求得蕭總和瑩瑩的原諒。

而葉晨晨則是去找唐方禮,另一面想法子先把唐歡歡保釋出來。

兩人一敲定,就各自行動。

無憂的任務看似輕鬆,可是的藍陵煜卻人間蒸發了似的,無憂拜託了四姐,拜託了符美軒,甚至給顧北北打了電話,可是沒有人找得到藍陵煜,就連藍媽媽和藍爸爸都失了聯繫,無憂總覺得很奇怪,總說姥姥要死了,可是姥姥如果真的死了,怎麼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而且,非但現在姥姥沒消息,就連藍家人也和失聯了一樣,沒有半分音訊。

找不到藍陵煜,蕭總那光靠她的臉面,怎麼可能求得原諒,何況她到現在為止都還不知道為什麼唐歡歡要打了瑩瑩。

就算唐歡歡因為憤懣無處發泄隨便找了一個人揍,可是也不至於這麼巧你就湊到了瑩瑩吧,何況的出事前唐歡歡還給她發過一條短訊,說是找到了那個人的學校。

那個人,不該是唐洋洋嗎?

無憂腦子裏有太多的疑問了,如果有藍陵煜在,他總是有辦法解開這些疑問的,可是現在藍陵煜不在,甚至藍家人都聯繫不上,她不好意思麻煩符美軒顧北北,好像的事情,她都只能自己一力承擔解決,在這種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對藍陵煜的依賴,有些過分了。

等到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開始平心靜氣下來,或許,要打動蕭總的不是藍陵煜權勢,而是真心。

無憂想捧著自己的一顆真心去,無論如何,求蕭總原諒唐歡歡。

無憂主意一定,親自去了一趟醫院,卻很湊巧或者說很不巧的在醫院門口遇見了一個人——彭靜詩。

「唐無憂。」

彭靜詩的聲音,聽你來幾分戲謔。

無憂本打算裝作看不到,現在也不可能了。

「彭小姐。」

「又長高了嗎,唐無憂,請你喝杯咖啡,賞臉嗎?」

「我有事。」

無憂總覺得遇見彭靜詩不會有什麼好事,所以推脫。

可是彭靜詩卻道:「不會耽誤你很久,走吧。」

說完,她徑自出了醫院大門,無憂不得不跟上,醫院邊上就有一家咖啡店,彭靜詩點了一杯藍山,把菜單送到無憂手裏,無憂沒看,只是道:「一杯水就行,謝謝。」

彭靜詩笑看着無憂,那眼神裏面總藏着一股諷刺和憐憫,看的無憂渾身不自在。

「你找我什麼事?」

「唐無憂,你有多久沒見到藍陵煜了?」

「你問這個幹嗎?」

「我來幫你算算,應該是四天多吧。」

「你,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的可比這多,你想知道我知道什麼嘛?」

無憂皺眉。

咖啡上來,彭靜詩攪動着咖啡杯里的咖啡,嘴角一勾:「唐無憂,你是不是從來沒見過陵煜的姥姥。」

「……」

無憂眉頭皺的更緊,心裏隱約不安。

「幹嘛這樣看着我?」

「你到底要說什麼?」

「小姑娘還有脾氣嗎,我要說的事情很簡單,藍陵煜結婚了。」

無憂僵在了原地。

「你現在肯定聯繫不到藍家任何人吧,那就對了,藍陵煜敢讓你知道他結婚了嗎?如果讓你知道了,他又怎麼忍心讓你滾蛋讓出的藍家少奶奶的位置來。」

無憂完全反應不過來。

「什麼,意思?」

「意思還不是很簡單,藍陵煜結婚了,不知道怎麼開口和你說。」

「你,你胡說。」

「我胡說,我幹嘛要胡說,我也不好受,畢竟我和藍陵煜曾經交往過,他還沒和我分手就和你在一起了,他一腳踏兩船給我帶來的傷害我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我了解的感受,這種被分手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感受。」

「我不想聽,他不會的。」

無憂猛然站起身來。

彭靜詩冷笑一聲:「唐無憂,愛信不信。」

「我絕對不信。」

無憂絕對不信,死活也相信,藍陵煜就算是要結婚了,也不可能瞞着她的,彭靜詩就是妒忌,就是挑撥離間,就是想看到她方寸大亂的樣子,她偏就不讓她看到。

她不信。

不信。

絕對不信。

可是,為什麼,明明告訴自己不要相信,卻為什麼拿出了手機,撥通了符美軒的號碼?

等到她要掛斷,電話已經接通了,她慌亂的,握住手機。

「喂,軒少嗎,我是無憂。」

「我知道。」

「我,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下,藍陵煜現在在哪裏?」

「呵呵,丫頭你一個多小時前才剛問過我這個問題,我真不知道,可能在醫院陪着他姥姥吧。」

符美軒是不會說謊的,彭靜詩都知道的事情符美軒不可能不知道,所以符美軒說藍陵煜是在醫院就是在醫院,無憂安心下來,覺得自己聽信彭靜詩的話真是有些傻。

「哦,那好,那我掛了,如果你能聯繫得到他,告訴他給我打個電話。」

「恩,知道了,拜拜。」

*

「拜拜。」

掛了電話,符美軒扶額倒在了沙發上,頭疼的很。

說實話他要不要告訴無憂那件事,可是那麼荒誕的事情,說出來就像是個笑話,肯定會把無憂嚇的不清。

不說吧,藍陵煜總這麼玩失蹤也不是個辦法,無憂打電話給他打的那麼頻繁,肯定是遇見了什麼事。

想到那張稚氣臉上此刻或許會呈現的焦慮表情,符美軒坐不住了。

「老張,進來一下。」

按動了桌面上的電鈴,不多會兒,一個西裝革履年過半百卻精神抖擻的男人開門走了進來。

「少爺您找我。」

「去看看藍少的未婚妻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如果能解決,暗暗的幫她解決了。」

「是,少爺。」

老張出去,符美軒又扶住了額頭,他為什麼要這麼關心,明明和唐無憂有關的一切都是藍陵煜負責的範疇,可是,真的忍不住,那個女孩清澈的眼神和稚嫩的臉龐,就像是魔障一樣在他腦海中盤旋。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著魔了,居然對兄弟的女人動了心,可是誰讓唐無憂該死的美好呢,他的生命里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女孩,清澈的就像是一汪山泉,尤其是那雙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

他想,他可能是該換換口味了。

起身,他打了一個電話,簡單隻有一句吩咐:「給我安排一條路線,我要下鄉。」

*

病房外,無憂踟躕著。

瑩瑩就躺在裏面,蕭總可能陪在身邊,一顆誠心真的能打動她們,真的能夠讓她們撤銷訴訟?

瑩瑩傷的有多重她不清楚,因為上次過來的時候瑩瑩的床鋪被人重重圍着,她除了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其餘什麼都看不到。

但是從公安局那邊得到的消息來看,瑩瑩傷的不輕,唐歡歡是用的一條不鏽鋼的拖把毆打的瑩瑩,而且一直往瑩瑩的腿上打,造成了瑩瑩小腿骨折,很可能殘疾。

殘疾這個概念無憂懂,她也清楚一旦瑩瑩真的殘疾了,以蕭總的勢力,恐怕藍陵煜出面,都不可能免除的了唐歡歡的牢獄之災。

無憂心亂如麻,她腦子裏本能的想到的就是藍陵煜,雖然說好了不依靠他,憑藉自己的能力去做點事情,把一個誠心捧出去讓蕭總看,可是真正站在了病房口,無憂卻止不住的害怕。

當然不是怕蕭總打她,蕭總賣藍陵煜幾分面子肯定不會動她,何況打傷瑩瑩的也並不是她。

她只是怕蕭總不肯罷休,怕蕭總要置唐歡歡於死地。

蕭總上次說讓無憂設身處地的想一想,無憂把自己擺在了蕭總的立場上才發現,如果有人這樣傷害她的爺爺,她一定也不會放過,會追究到底。

這也正是她害怕和沒自信的地方,她的心裏本能的在為蕭總疼惜,為瑩瑩鳴不平,她如何能夠做到理智冷靜的請求蕭總原諒,說到底,她自己都沒有辦法原諒唐歡歡。

深呼吸了一口,她的手心裏,陡然多了一雙溫暖的手。

「余桐?」

她震驚,沒想到余桐會在這裏。

余桐溫暖的笑容,讓人安心。

「進去吧,我陪你一起面對。」

無憂心裏一陣感動,完全沒有想過為什麼余桐會出現在這裏,她只知道余桐站在身邊,讓她的害怕少了些,讓她自信多了一些。

「謝謝你,余桐。」

「走吧。」

牽着手進的病房,病房裏不同上次,這次安靜的只有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瑩瑩,還有坐在邊上因為疲累而半闔着眼睛的蕭總,聽到動靜,蕭總猛然醒來,第一反應就是看向病床,見瑩瑩還在昏迷,她的目光挪向門口,滿目倦怠。

「你怎麼又來了。」

「蕭總,我想請您原諒。」

「你沒犯什麼錯,為什麼要請求我原諒。」

「蕭總,打傷瑩瑩的是我姐姐,我求求你,原諒我姐姐吧。」

無憂的話,稚嫩卻飽含誠懇。

蕭總卻冷了臉:「唐小姐,我是看在藍總的份上,所以才沒把你趕出去,我不想和你多廢話,這件事情我說過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麼我讓你打一頓出氣好嗎?」

無憂能想到的,也只有這個了。

余桐卻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護在身後:「蕭總,怎樣才能消除您的憤怒。」

他的談判,顯然比無憂的稚嫩有技巧多了,無憂只想着對方如何才能給予原諒,余桐的切入點卻是如何能夠補償對方。

可是,無論如何,蕭總的態度依舊強硬。

「這事沒的談,余家少爺,我提醒你一句,你邊上的這個女孩是藍少的女朋友,她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參與,免得傷害了你們兩家的交情。」

無憂一怔,蕭總認識余桐。

蕭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余桐參與這件事,余爸爸會生氣,然後會怪罪藍陵煜?

想到這,無憂忙從余桐身後站出身來。

「余桐,你不用幫我說話,蕭總,我請求你原諒我姐姐吧。」

「那好,你讓你姐姐過來,我家瑩瑩挨了多少打,我雙倍奉還到她身上,這樣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

唐歡歡的脾氣的,無憂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現在解決的辦法就這一個,答應好辦,不答應我讓唐歡歡把牢底坐穿,唐小姐,你回去吧,以後都別來了。」

蕭總下了驅逐令,無憂知道蕭總現在的狀態肯定也不好,說再多都是無濟於事的。

「那請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誠懇地請求,顯然沒有奏效,那麼還剩下什麼方法,總不可能真的讓唐歡歡出來挨一頓打吧,不說唐歡歡不肯,無憂也做不到。

那麼除此之外,她還能做點什麼。

她心煩意亂,無憂站在邊上,只恨自己不能為她排憂解難。

「無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相信我。」

「謝謝你,余桐,我想去看一下我姐。」

無憂想知道,到底為什麼唐歡歡要對瑩瑩下毒手,明明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為什麼會發生這樣殘忍悲劇的事情。

病床上的瑩瑩無憂剛才也看到了,頭上綳著繃帶,一隻腳吊在床上纏繞着厚厚的紗布,臉上也青一塊紫一塊的,顯然是挨了一頓痛打,無憂現在需要知道瑩瑩挨打的理由,而能給解開這個疑問的人,也只有唐歡歡了。

*

幸好有餘桐,無憂從醫院到警局也並沒有耗費多少時間。

在警局的探視間,無憂見到了唐歡歡,一身囚服,一臉疲憊,不過眼底的光芒卻很是桀驁和傲慢,無憂以前只看到了唐歡歡的傲嬌和無禮,現在仔細看才發現,那不過是一種偽裝,她們三姊妹,沒有誰過的比誰好。

唐歡歡享有物質生活和父母的疼愛,可是作為長姐的她,卻為了老二,老三,老四的出生,背負了一身智障的羞辱。

無憂對唐歡歡的偏見,也在這一刻化作了心疼,親人就是這樣,打斷骨頭連着筋,而唐歡歡就是她的親人,就算是唐歡歡曾經對她做過過分的事情,如今唐歡歡深陷囹圄,無憂也不可能見死不救。

這,可能就是親情。

隔着一度玻璃牆,無憂含淚看着玻璃後面的那個人,那個人卻別着頭,一副愛理不睬的樣子。

「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了我誰都不想見。」

「姐,為什麼要打的瑩瑩?」

「為什麼,那個野種,我打她有什麼錯?」

無憂大為震驚。

「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聽不明白嗎?還是你在和我裝蒜,你不是說唐方禮在外面的那個女人給他生了個孩子嗎?」

無憂覺得腦子極亂,飛速運轉一番,她才震驚道:「蕭總是爸爸的女人?」

「叫那種人爸爸你噁心嗎?唐方禮要拋棄媽媽拋棄這個家庭,不就是為了乘上那個姓蕭的女人的直通車,好幫他加官進爵,唐無憂,你不是早知道那個女人的存在了嗎?」

無憂完全目瞪口呆。

蕭總和爸爸要結婚,所以,所以她爸爸和媽媽離婚要娶的女人,不是宣妮,而是蕭總?

猛然她記起來那次去蕭總家瑩瑩偷聽到了蕭總和藍陵煜的談話,告訴無憂她媽媽要結婚了。

無憂當時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個結婚的對象會是她的父親。

「唐無憂?」

「唐無憂你是不是瞞我什麼了?」

玻璃後面,唐歡歡忽然燥動起來。

無憂看着唐歡歡,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

告訴唐歡歡爸爸出了蕭總之外還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的孩子才是爸爸的孩子?

她沒法開口,如果唐歡歡知道自己豁出去自由和性命去懲罰的是一個無辜的孩子,真正的第三者和「野種」現在搞不好躲在哪裏看她的笑話呢,以唐歡歡的性格,或許瘋掉。

無憂覺得她就要瘋了,唐歡歡怎能夠如此莽撞。

現在無憂算是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了,可是,她卻更加茫無頭緒了。

蕭總和她爸爸勾搭上了,為了這段見不得光的感情還要和她媽媽離婚。

她無意中透露了爸爸有小三,小三還為她爸爸生了個孩子,可是她口中的這個小三和孩子,根本不是造成父母感情徹底破裂離異的第三者。

她所說的和唐歡歡查到的完全是兩個人,唯一相同的是對方帶着一個孩子,唐歡歡由此誤會以為她口中的野種就是瑩瑩,所以把瑩瑩打了個半死。

天呢,為什麼事情發展到這等糟糕的地步。

無憂覺得一切都亂了,什麼都亂了,沒有一件事是按著套路在發展,現在事情發展,完全偏離她所能控制的範疇,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切的罪魁禍首現在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葉晨晨有沒有找到她爸爸。

無憂給葉晨晨打了個電話,得到的消息卻讓她失望,唐方禮依舊不見人影,不過檢察處已經開始查處關於唐方禮的一切,葉晨晨說唐方禮在位期間產生了很多灰色和黑色收入,這部分收入一旦核實,唐方禮可能難逃牢獄之災,而唐方禮的書記夢,勢必破裂。

為了權勢,為了地位,為了升遷,為了兒子,無憂想,唐方禮什麼時候把自己擺放在一個父親的位置過,但凡他對這個家還有一點點的依戀,或者說但凡他還有一點點的人性,唐歡歡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也不該避而不見。

葉晨晨說,她現在懷疑唐方禮已經出國了,她開始托朋友查進出境記錄,大概天黑之前就有消息。

無憂等在的公安局外面的階梯口,一步路都走不動了,她的手心拽着手機,害怕鈴聲的響起,害怕葉晨晨告訴她唐方禮已經攜款潛逃,留下他們孤兒寡母獨自應對這一切。

她總覺得,那個戴着金絲眼鏡框的男人,不會如此殘忍。

1點。

2點。

3點。

4點。

「叮鈴鈴……」

手機響了,在掌心震顫,無憂整個人跟着嚇了一跳,電話是葉晨晨打來的。

她的之間,幾分顫抖,按下了接聽鍵。

「無憂,就當他死了吧,接下去的事情,我們自己來,我會找關係,你放心。」

無憂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果然,唐方禮他走了,他在家裏最亂最危難的時候,丟下了她,丟下了歡歡,丟下了晨晨和年幼的曉尚,甚至也丟下了他的私生子唐洋洋,更丟下了他癱瘓在床的結髮妻子。

他把所有的責任和壓力都丟給了她們,帶着貪污來的錢遠走他鄉,徹底的在她們的生命里,告別了父親和丈夫還有兒子這個角色。

無憂心口揪著疼痛,一雙寬厚的大掌,輕輕攬住了她的肩頭,她倒頭,埋在余桐的懷中,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大哭了一頓,心裏才好受一些,無憂對余桐,既是感激又是抱歉。

她感激他,在她如此無助時候陪着她,她也抱歉,抱歉不能夠愛他。

「余桐,謝謝你,你先走吧,我等我二姐過來。」

「我陪着你。」

「謝謝。」

擦乾眼淚,無憂蜷起了雙腿,把下巴放在膝蓋上,目光無神的看着前面的地面,酷暑已經過去,秋意漸濃,涼了天色,涼了心,這個多事之秋,無憂只盼著趕緊過去。

*

葉晨晨在慌亂面前,顯的比無憂成熟而穩重許多,晚上姐妹匯合之後,葉晨晨聽無憂說完了唐歡歡為什麼打了瑩瑩的原因,直接制定了一條方案。

其一,軟的不行用硬的,收集一切唐方禮和蕭總過從甚密的正劇,以此威脅蕭總。

葉晨晨說這樣聽起來雖然卑鄙,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蕭總這種要強的女人,如果知道自己介入別人家庭的證據被人抓住,肯定會不惜一切封住對方的口,畢竟這種事情很難聽,她兢兢業業維護的形象可能一夜之間就坍塌了。

其二,找最好的骨科大夫,確保瑩瑩不會殘疾能夠治癒。

無憂覺得這點是必須的,如果瑩瑩有任何閃失,她們也就失去了和蕭總談判的所有機會,只有確保瑩瑩平安無事,蕭總那邊後續才會網開一面。

其三,唐方禮出逃的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主要是不能告訴爺爺,蔚雪芬和唐歡歡。

這個無憂也同意,爺爺年紀大了受不了刺激,蔚雪芬躺在病床上更不能受刺激,至於唐歡歡性格暴動如果讓她知道不定她怎麼的鬧,到頭來在監獄里吃苦的還是她自己。

其四,無論如何要找到藍陵煜。

無憂其實也知道,這件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憑藉她和葉晨晨兩個人的力量已經無法控制。

葉晨晨說了,貪污的事情並不是唐方禮一個人參與,蔚雪芬在機關多年,是唐方禮的得力助手,左右肯定也幫了不少忙,現在紀檢局開始調查的唐方禮的一切灰色收入,保不齊把蔚雪芬也調查進去,但是現在的蔚雪芬狀態明顯的不能受到任何刺激,所以一定要讓藍陵煜出面才能夠封住各大部門的嘴,別的人,誰也沒這本事。

找藍陵煜的這個工作,自然而然還是落在了無憂頭上,她明白,如果單純的只靠打電話詢問藍陵煜的發小,肯定是沒有辦法找到他的了,她要主動出擊。

和葉晨晨制定好計劃,重新分工后,葉晨晨開始大面積的搜索的蕭總和唐方禮苟且的證據,而無憂則是開始滿城尋找藍陵煜。

他會去的酒吧,公司,藍陵煜父親的化工廠,姥姥住院的地方,姥姥的老家……

兩天,她用了足足兩天的功夫,幾乎走遍了所有藍陵煜可能去的地方,卻依舊得不到藍陵煜半點消息,倒是最近她總覺得有什麼人跟着她,讓她很是忐忑。

她把這事情和葉晨晨一說,葉晨晨直接安排了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順利的抓住了一直以來跟蹤無憂的那個人。

是一個頭髮微微花白的男人,雖然被逮住跟蹤,神色卻很泰然,也很誠實的告訴無憂,他是符美軒派來的人,是為了幫襯無憂,並無任何惡意。

無憂給了打電話確認,意外的符美軒告訴了她一個地址,並且告訴她,如果要找藍陵煜,到那去就知道了。

地址是在外省,一個小村落,無憂完全不知道藍陵煜到那裏去的目的,不過符美軒親口說的,無憂想他也沒有這個騙他的必要。

第二天一早,無憂買了機票,直奔這個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村落。

合路村。

連日的奔波,無憂極是疲累,顛簸的山路,她卻睡的異常香甜,等到醒來,才感覺渾身骨頭都要給顛到散架,下了車,入目的是一片荒涼,隱約聽到售票的阿姨說了一句這個村莊荒廢了很久了。

無憂站在這片荒涼的村莊外,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的聽得見嘈雜的人聲。

沿着一跳羊腸小道穿梭在狹窄的村路上,走了三四分鐘就看到了一座大宅子,掛紅結綵,因為宅邸古老,看上去像是穿越了一般。

無憂狐疑的皺起了眉頭,再往前靠近了宅子,透過厚重的大門,就看到了裏面賓朋滿座,熱鬧非凡的景象,這些賓朋一律穿着大褂長衫,看上去好像是拍電影似的,不知道是不是鄉下露重,無憂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廢棄的村莊,獨樹一幟張燈結綵的老房子,民國時期着裝打扮的男男女女,符美軒確定藍陵煜在這裏,還是符美軒根本就是在逗她玩,他至於這麼無聊嗎?應該,不會吧?

因為大門從裏頭落了鎖,無憂推不進去,她只能沿着宅子走了一圈,恰好一堵圍牆邊上有一顆古樹,無憂爬山是一把好手,三兩下上了樹,隱沒在茂盛的樹葉中,所看到的是一切更加的詭異起來。

這個老宅子裏,好像是在辦一場喜事,一個大紅的喜字就貼在大堂正中,周圍一樣的張燈結綵,紅綢綠花,雖是繁華,可是這一片景放置在一片荒蕪中,給人毛骨悚人的感覺。

「還是走吧。」

無憂輕念了一句,下了樹,剛要走,就看到了拐角開來了一輛轎車,她一怔,這中西合璧是個什麼情況?

湊過去一看,她震驚了。

就看到藍爸爸藍媽媽從車上下來,皺着眉發着愁的樣子,她們並未注意到無憂,不過無憂卻將兩人的表情神色都看的清楚。

消失了差不多一周的藍爸爸藍媽媽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無論如何,無憂現在是走不了了,好奇心趨勢,她非想要看個究竟不可。

重新上了樹,就看到藍爸爸藍媽媽進了門,然後對着一院子的人說了什麼,那些人紛紛靠過來,藍爸爸藍媽媽給每個人發了紅包,無憂遠遠就看到了一輛大巴車停在村口,那些人領了紅包摘掉了帽子脫掉了衣服,露出了裏面樸素的農民裝,無憂總算鬆了一口氣,原來真是演戲,嚇死了她,以為是恐怖片呢。

那些人一走,偌大的院子裏,就剩下藍爸爸藍媽媽,兩人說了幾句什麼就走了,再過了十來分鐘來了幾個人,動作利索的把整個老宅子所有的東西都摘了乾淨,一下剛才喜慶的場面退去,就剩下了一座空落落的宅子,無憂完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都是什麼情況?

這麼多天沒有聯繫的藍爸爸藍媽媽怎麼會在這裏。

而且怎麼會有那麼多「群眾演員」?

難道真是在拍戲,現在大企業投資拍戲的也不少,無憂覺得這也好解釋。

她唯一覺得沒有辦法解釋的是,就算是在拍戲,藍爸爸藍媽媽的手機為什麼一直都打不通?

藍陵煜是不是也在,怎麼沒見到他?

無憂掏出手機,原本是想和符美軒確認下的,卻吃驚的發現,這個地方根本沒信號。

所以說,藍爸爸藍媽媽還有藍陵煜這幾天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是因為沒有信號?

「丫頭,下來。」

無憂正苦思中,樹下一個熟悉的聲音,陡然嚇的她腳下一滑,如果不是手及時攀住了樹榦,肯定直接就自由落體了。

不過現在人是沒事,但是手機驚慌之中砸了下去,她低頭去看,就看到了藍陵煜的臉,幾日沒見,他瘦了不少。

無憂以為是錯覺,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他在下面輕笑一聲:「果然符美軒那個不牢靠的,還是告訴了你,下來吧,咱們回家。」

無憂聽到回家兩個字,鼻子一酸。

「快下來,難道要我上去揪你。」

他說着的作勢要晚上爬,無憂忙道:「我下來。」

並非很久,似乎也就是一周的樣子沒見,可是他的了無音訊,卻讓無憂感覺兩人是隔了千年再見。

他穿着的黑色西裝,上面別了一朵白色小花,無憂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姥姥她?」

「恩,今天早上去世的,抱歉一直想和你聯繫,但是這裏沒信號,該死的破地方。」

「為,為什麼在這裏?」

藍陵煜臉上先過一絲尷尬:「回去再說,你就這麼想我嗎?才一周沒見,你就追到這裏來了?」

無憂神色陡然沉重:「我找了你很久。」

要告訴藍陵煜的話,就勢必整個身份都隱瞞不住了,她又一次的欺騙了他,這一次,他還會原諒嗎?

她現在有一個犯罪潛逃的爸爸,有一個犯罪卧病的媽媽,有一個犯罪坐牢的姐姐,這樣的她,比身世清白的孤兒都不如,他還會要她嗎?

她心事重重,神色凝重,藍陵煜眉頭一緊,直覺她出了什麼事。

「到底怎麼了?」

「我……」

「先上車吧,天快黑了,這裏的夜路不好走。」

藍陵煜的大掌握住無憂手的時候,她卻猛然保住了他的腰肢,她貪戀他的味道,他掌心的溫度,他的懷抱,他的胸膛。

藍陵煜一怔,眉頭微攏:「丫頭,到底怎麼了?」

「對不起。」

她的聲音,哽咽著,藍陵煜心口一疼。

「到底怎麼了?」

「我不是孤兒,對不起,我又騙了你。」

意外的,他卻沒有很吃驚的,反倒是輕笑一聲:「就因為這個?」

「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從那天晚上爺爺離家出走,你和葉晨晨抱着他痛哭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了,然後花了點時間去調查,無憂,無論你是誰,你都只是我的無憂。」

有滾燙的淚水劃過臉龐,無憂覺得如果此生之幸是遇見藍陵煜,那麼此生之不幸,就是在這樣一個糟糕的年華里遇見他。

「對不起,我家出事了,求求你幫幫我。」

「先別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疼了,腦子也轉不動了,慢慢說,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唐方禮競爭那個位置的事情?」

無憂搖搖頭,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我爸要和我媽離婚,我媽氣癱瘓了,我姐為了給我爸報仇,找出了慫恿我爸爸離婚的第三者,誤以為對方的女兒是我爸爸的私生女,把那人給打殘了,現在我姐姐在公安局,我爸爸被檢察院查到貪污,他丟下了我們出國了,我媽媽也在被查,我們家一團亂,我沒辦法,我只能來找你,我想過靠自己的能力的,可是我真的沒辦法,求求你幫助我。」

她一次說的一堆的事情,藍陵煜完全想不到自己不在的這7天,她身上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他心疼不已,她一個人承受這麼多,她還是個孩子,是他的不好,他怎麼也該偷偷跑出去給她打個電話。

這七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她一定很擔心很害怕很孤獨無助,而他卻沒有陪伴在她身邊。

他自責,緊緊擁住了她,安撫的拍打着她的後背。

「放心,你好好上學,這些事情都不用管了,我來處理。」

「我不希望我媽媽被抓。」

「你放心,我會盡量處理好,葉晨晨我也會救出來的。」

「晨晨?不是我二姐,是我大姐,我大姐被抓了。」

「我倒是忘記了,你家是超生軍團,小東西,別哭了,到車上睡一覺,等回了s市,你就好好當你的學生,什麼事情你老公我都會幫你扛着的。」

「陵煜。」

「乖,我們回家。」

*

藍陵煜找到了,他不再讓她插手這件事,而無憂,也是前所未有的安心,她終於明白,自己這輩子怕是離不開這個男人了,他太寵她,寵的她想要依靠他,但凡大小事情,都想要依賴他,有他的感覺真好,坐在課堂上還可以專心聽課,不用擔心家裏那對烏七八糟的事情處理的如何了。

她相信,他在,這些事情一定可以處理的乾乾淨淨的。

其實,她想的太簡單了,蔚雪芬被雙規了。

唐家賬戶里多筆不明資金讓蔚雪芬陷入了非常不樂觀的境地,唐方禮潛逃在外,警方已經開始全力組織警力,將唐方禮追捕歸案,蔚雪芬唯一可以洗脫嫌疑的辦法,就是讓唐方禮一力承擔所有的責任,將所有不明資金來源都攬到自己名下。

當然,唐方禮是不可能這麼老實的,一個會拋下老婆孩子逃跑的男人,藍陵煜沒指望過他背負起所有責任,不過藍陵煜卻也有本事「撥亂反正」,只要找到唐方禮,所有的罪責他都有辦法全部定在唐方禮身上,要保住個蔚雪芬他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現在唯一棘手的就是唐方禮去了哪裏?

蔚雪芬被持續監視,藍陵煜還能夠做一點就是讓監視蔚雪芬的人不要告訴蔚雪芬唐方禮攜款潛逃的事實,無憂說的對,蔚雪芬現在是受不了半天刺激了,藍陵煜在病房外透過玻璃看了她一眼,誰也不會想到當時幹練的計生辦主任,現在會變成一個半頭白髮躺在床上的歪嘴老太。

蔚雪芬似乎一夜之間老了許多,藍陵煜自不可能憐憫她,他憐憫的,也只有無憂。

從懷疑無憂和葉晨晨關係為何如此親密之後他就開始調查,得到的結果讓他大為震驚,根本不相信葉晨晨和唐無憂居然也是唐方禮和蔚雪芬的親生女兒,因為在藍陵煜看來,孩子是父母最美麗的禮物,誰也不會把自己的親生孩子給丟棄了。

不過蔚雪芬和唐方禮夠狠,藍陵煜在道上,在官場上混也不是一天兩天,這麼的狠毒的父母也不是沒見過,但是如果這對父母是唐無憂的父母,那麼他們簡直是罪不可赦。

藍陵煜幫蔚雪芬,也只是不想讓無憂難過傷心。

知道無憂的身世后,他便更疼惜,更憐愛,更想要給她最好的。

無憂善良的就像是個仙子,藍陵煜不敢保證如果自己的父母對自己做了那麼殘忍的事情他會不會在這樣的時候來個落井下石,他至少可以肯定如果他的爹媽是這樣對他的,在她們危難時候他不會落井下石也絕對不會出手相助。

無憂善良的傻氣,可是卻更讓人憐憫和疼惜。

藍陵煜盡一切可能,動用一切關係的幫助藍家,也不過是為了換無憂一個安心。

只是有些事情,主角不出現,他也無能為力,而有些事情他卻已經辦理的妥妥的了。

*

「真的嗎?晨晨,你確定?」

「放心了,有了我的那些把柄,再加上你老公的能耐,唐歡歡今天下午就能出來,我就是不知道唐歡歡出來后該怎麼辦,唐歡歡的脾氣很犟,她認定了的事情絕對不會變通,所以我怕她不好好珍惜這次難得的自由,再去尋事。」

其實,葉晨晨說的也正是無憂擔心的。

不夠擔心之語,她心裏也是充滿了感激,她和葉晨晨車前馬後忙的團團轉,結果藍陵煜一出馬就搞定了,她就知道,他是她最強硬的靠山。

「二姐,無論如何等大姐先出來再說。」

「晚上我就去接她,你也一起出來吃個飯吧,把藍陵煜也帶上吧,這次的事情真是多虧了他,如果沒有他蕭總也不會這麼簡單就答應放過唐歡歡的。」

「恩,一定,我們會準時赴宴的。」

唐歡歡出來了,葉晨晨和無憂苦苦哀求不得結果的事情,藍陵煜一出馬就搞定了,無憂雖然不知道藍陵煜是用了什麼手段和辦法,的那是她知道,肯定出了錢,因為她聽到藍陵煜和藍媽媽在書房裏商量這件事,也隱約聽到了藍陵煜說蕭總要什麼百分點什麼的才肯善罷甘休。

無憂想,那個所謂的百分點,應該就是錢了。

她覺著這輩子欠著藍陵煜的恐怕都償還不清了,這個男人,原本她以為是個劫,現在才知道,他是她的幸,她此生最大的幸。幸運,幸福,幸好遇見。

她問過他他想要什麼,只要他要,他什麼都可以給他。

而他獅子大開口,一要,就要了她的一輩子。

她願意給,就算是下輩子,如果可以,她也想要守在他身邊。

藍陵煜是唐家的恩人,也是她唐無憂的良人。

而對唐歡歡來說,藍陵煜是一個錯過,一個追悔莫及的錯過。

同一張飯桌,咫尺相遙,原本這個男人屬於她,而現在這個男人卻溫柔的看着另一個女人。

她妒忌嗎?

或許吧,只是更多的,是遺憾,唐無憂是個好人,一個比她更配得上藍陵煜的人。

「來,乾杯。」

她舉起酒杯,心頭憤懣,她的人生,看上去似乎被唐無憂和葉晨晨好,卻其實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而已,這骯髒雜亂的人生啊,她倒寧可把瑩瑩給打死了,也好自己求個了結。

一大杯酒落肚,十多天的牢獄之災,她消瘦而蒼白,原本神采飛揚,飛揚跋扈的眼神,也顯的如此頹然暗淡,黯淡無光。

酒入愁腸愁更愁,一杯飲盡更一杯。

滿上第二杯酒,她又是一氣兒的仰頭喝光,葉晨晨身後擋了一下,她卻拍來可葉晨晨的手,冷笑一聲:「我是不是很好笑,你現在可以笑話我了,我讓你笑話。」

葉晨晨冷了臉。

「唐歡歡,你好好的不行嗎?」

無憂生怕兩人再打起來,忙道:「大姐,二姐,吃點菜吧,菜都涼了。」

「唐無憂,告訴我,你快樂嗎?你從小到大,過的快樂嗎?」

唐歡歡像是喝醉了,舉起酒杯指著無憂的方向。

無憂一怔,默默的站起了身,替唐歡歡倒了一點點酒。

「我也有難過的時候,每次開家長會的時候,都是我最難過的時候,其餘時候,我都很好。」

她靜靜訴說,臉上卻並沒有悲傷的表情。

唐歡歡大笑起來:「苦逼,你也是個苦逼,我也沒什麼資格看不起你,至少你只有開家長會的時候才會難過,但是我從出生到現在,都不知道什麼是快樂,葉晨晨,你呢,你快樂嗎?」

「神經病,坐下吃飯。」

「你也快樂,至少你愛過,那個人叫什麼,景范是嗎,爸爸姓景,媽媽姓范,景范景范,三中的校草,你的同班同學,你們戀愛過,只是……呵呵,他死了。」

「唐歡歡,閉嘴。」

葉晨晨猛然起身,紅著臉,歇斯底里吼道。

唐歡歡呵呵的笑着,舉著酒杯亂晃:「他死了,但是他愛你,你們在一起逃課,搗亂,去山上看星星,就算是死,他也是為了救你才死的,有那麼一個人,真心愛着你,愛你如生命。」

葉晨晨搗住臉,痛苦呢喃:「別說了。」

「有一個人,愛你如生命,葉晨晨,我好羨慕你。」

「求求你,別說了。」

唐歡歡抬起頭,用力的呼吸了一口,像是要把眼淚憋回眼眶裏。

「都是那麼討人喜歡,唯獨我,同學們覺得我驕傲不肯和我交朋友,爸爸媽媽出去總要和人解釋我們家能生兩個孩子是因為我是個智障,這些年我交一些壞朋友,因為人會變壞是因為生活太難,這些壞朋友沒有一個擁有完美人生,我喜歡和這些殘缺的人在一起,這樣我才不會覺得自己也是個殘疾人,殘疾人,呵呵呵,我是個智障。」

「大姐。」

「唐無憂,你身邊的這個男人,他原本是我的,我曾經覺得是我不要了才輪到你,現在才知道,我這樣的人也配不上他,藍陵煜,我妹妹是個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她。」

「你喝多了。」

藍陵煜淡淡一句。

唐歡歡放下酒杯,拍了拍搗面哭泣的葉晨晨的肩膀:「別哭了,你哭景范也會難過的,他是那麼喜歡你,就知道你是被父母拋棄了的也不在意,他來找過我,說是讓我想辦法讓你回家,說你其實也很想家,只是裝作滿不在乎而已。」

「嗚……」

葉晨晨泣不成聲。

無憂也淚流滿面,她從來不知道,葉晨晨還有那樣一段過去。

「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討厭你,就是因為你明明在意卻可以裝作滿不在乎,但是我卻做不到,我總是竭盡所能的想引起她們的注意,想讓她們疼我愛我,想用一切辦法證明她們是愛我的,可是到頭來我證明的也無非是一件事,她們愛我不及愛曉尚一半,對我的好,只是因為虧欠。」

「不是的。」無憂哽咽道,「媽媽是愛你的。」

「愛我,怎麼捨得把我當做禮物送給藍陵煜,對我和你她們的做法有什麼區別?如果不是葉晨晨和一個高官家訂了親,我之後就是葉晨晨,因為葉晨晨有別的利用價值,所以才是你,你和我不同,你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她們為什麼不把我送去藍家,還不是怕我鬧的壞了她們的好事,說到底,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事實確實如此,只是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隱藏着真想,如今一旦戳破了,才發現真想是如此的傷人。

可是,再傷人也是過去了,無憂不想唐歡歡踟躕在過去那個小圈子裏不往前,如果往前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大姐,你別這樣,我們都好好的,好不好?」

「好好的,怎麼好好的,你們都好好的吧,我反正也不會有人在乎我,我怎麼活着都是賴活着,好死不如賴活着,可是賴活着卻比好死更痛苦,我是人生,算是走到了盡頭了,我現在連活下去的力氣都沒有。」

「唐歡歡,你清醒點。」葉晨晨悶吼一句,滿面淚水看着唐歡歡,「死有什麼難,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你想過媽媽沒有,她如果真的不愛你,在病床上睡夢中她會天天念着你的名字?她如果不愛你她為什麼要對你產生愧疚?她如果不愛你這麼多年你胡作非為她給你擦過多少次屁股?她如果不愛你當時我生下來為什麼送人的不是你而是我?」

「我……」

「為什麼生命走到了盡頭,為什麼不能好好或者,為什麼要為了唐方禮那個人渣糟踐自己,他的錯誤為什麼你要來承擔,你為什麼要活在這種人渣的陰影里?」

葉晨晨這幾句,徹底的把唐歡歡給吼住了。

良久唐歡歡都沒有聲音,無憂只怕唐歡歡和打起來,在桌下下意識擔憂的握住了藍陵煜的手,藍陵煜只是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拿起了筷子,慢條斯理的夾了一塊魷魚給無憂。

「吃飯吧,天大的事情也總會過去。」

他的話像是有魔力,葉晨晨和唐歡歡都坐了下來,依舊是彼此無言,但是至少這一餐飯,安安靜靜的吃完了。

飯後,藍陵煜把姐妹三人送去了他的酒店,無憂專屬的房間,他沒讓無憂跟着他回家,他告訴無憂,任何問題都要坐下來慢慢解決,有些痛苦,發泄完了反而就好了。

他很貼心的讓酒店給三人準備了夜宵和酒,無憂送了他到樓下,他溫柔的撥了無憂的一簇頭髮到耳後:「相信我,一切都會好的。」

無憂點點頭。

「恩。」

「如果有事,打我電話,以後我的手機會二十四小時為你開機。」

「恩。」

「那我先走了。」

「等等。」無憂含住了他,走到他面前,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個蝴蝶吻。

「呵呵,學會主動了?挑逗我,這裏隨便一間房間,可都會成為我的戰場。」

無憂臉紅了一瞬,輕輕抱住了他:「謝謝你。」

「走吧,丫頭,上樓去,開誠佈公的談一次,該哭哭,該笑笑,有時候人把心裏的痛苦發泄出來就好了。」

「我不痛苦,我有你,我很開心。」

「呵,那麼,去傾聽痛苦,去救贖她們的痛苦。」

「恩。」

「我走了。」

「路上小心。」

送走了藍陵煜,無憂久久回味着他的話,開誠佈公的談一次,該哭哭,該笑笑,有時候人吧心裏的痛苦發泄出來就好了。

或許,葉晨晨和唐歡歡就是心裏面壓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才會如此的痛苦。

無憂願意傾聽。

她尤其想知道曾經在葉晨晨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

上了樓。

開了門屋子裏靜悄悄的,葉晨晨和唐歡歡各自佔據一個沙發,沙發外面是s市最美的夜景,霓虹閃爍,火樹銀花。

「大姐,二姐。」

無憂喊她們,兩人轉骨頭來無憂才發現兩人皆已經是淚眼婆娑。

她靜靜的坐在兩人中間的沙發上,靜靜等著兩人開口,她想,總會說的,無論是唐歡歡,還是葉晨晨。

靜默持續了半小時之久,唐歡歡先開了口。

「葉晨晨,對不起,你說的對,活着的那個才是最痛苦的,對不起,我不該揭你的傷疤。」

葉晨晨吸吸鼻子,深呼吸一口。

「景范去找過你,就和你說了那些嗎?」

「其實,我本來是想搶走景范的,我討厭你,你知道的,我從小就討厭你,因為你敢明目張膽的表示對媽媽的厭惡,媽媽給你買的那些衣服你從來都不穿,你有膽子,而我慫,所以我討厭你。」

「呵,唐歡歡真有你的,景范和我同歲,你是想老牛吃嫩草嗎?」

「是想過,他人不錯,長的帥,讀書好,打架厲害,最重要一點,痴情。」

葉晨晨臉上浮現了幾分驕傲的神色:「那當然。」

「我嘗試着勾搭了他三四個月,我知道了他和你的很多事情,你們一起去玩,一起去放風箏,一起去山上看星星,只要和他在一起,他口中所有的事情,都是關於你。」

「難怪你知道我們這麼多事。」

「你們去海邊游泳前一天,他還發短訊邀請我,希望我和你像別人家的親姐妹一樣,一起笑一起鬧。」

葉晨晨一怔,幽幽道:「如果你來,或許他就不會死了,因為我肯定不會下水,我肯定就在岸上和你打成一團。」

「我這些年也一直後悔為什麼沒去,如果我去了我們必定要打架,到時候游泳肯定游不成了,你也就是不會溺水,他也不會為了救你而喪命。」

無憂的心口,在聽到這句時候猛然一顫,顫的疼痛,眼淚不自主的落了下來。

她下意識的去看葉晨晨,葉晨晨抱着膝蓋把臉埋沒在其中,肩膀一顫一顫,顯然在哭。

唐歡歡站起了身:「對不起,沒有早點意識到你是我親妹妹,總把你當做階級敵人一樣對待。」

葉晨晨抬起頭,用力抹掉眼淚:「唐歡歡,那現在把我當親妹妹了嗎?」

唐歡歡點點頭:「你是我親妹妹,無憂也是。」

她對無憂伸手,無憂上前,姐妹三緊緊擁抱在一起,哭泣聲在久久的佔據了房間,成為房間里唯一的聲音,良久三人才苦累,橫七豎八的坐在地上,葉晨晨伸手撈了酒過來,給三人滿上,聲音嘶啞的高舉酒杯:「慶祝我們成為一家人。」

「慶祝無憂找到好歸宿。」

「也慶祝我馬上就要結婚了。」

高舉在空中的酒杯,在往口中送的時候被唐歡歡攔下。

「你真的不後悔?」

「這是我欠著景范的,不為他的家庭做點什麼,我比死還難受,總算讓我找到機會,總算我少虧欠他一點,大姐,無憂,我們乾杯。」

「乾杯。」

酒杯碰響,這一夜,三人喝的酩酊大醉,抱頭痛哭,哈哈大笑,瘋癲起舞,這一夜,開啟了三人相處的新篇章,從這一夜開始,無憂知道,一家人終於真正成為了一家人了,就算少了個人渣爸爸又如何。

*

一夜宿醉,對於無憂來說有些不適應,早晨起來腦子昏昏沉沉的,頭疼不已。

看看身邊,迷迷糊糊記得昨天是倒在沙發上的,怎麼就被送進了房間里,葉晨晨也躺在邊上,呼嚕連片,睡的正熟,不過未見唐歡歡的身影。

她揉着太陽穴起身,推了推葉晨晨。

「二姐,二姐。」

葉晨晨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卻沒有睜開眼睛。

無憂不忍吵她,站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喊:「大姐,大姐。」

房間外面並不見人,無憂又往陽台上看了一眼,也無人,再去洗手間看了一番,還是沒人。

她猛然緊張起來,生怕唐歡歡又去做什麼瘋狂事情。

她忙翻找手機,手機倒是沒找到,但是發現了沙發上放着兩個盒子,打開一看,裏面是兩套衣服和鞋子。

其中一套衣服上放着了一張便簽紙。

無憂拿起看,上面娟秀的字體落了一行字:下午1點,穿好衣服和晨晨來工人體育館,我等你們。

顯然,這是唐歡歡準備的,無憂揉了揉腦袋,特別疼,不過看看牆上的掛鐘,吃驚地發現她和唐歡歡居然睡成了豬頭,這都已經快12點了。

她忙跑進房間,推搡著葉晨晨。

「二姐,起來,起來,起來。」

「唔,無憂你好吵啊,大姐你管管她。」

「哎呀你先起來,大姐已經走了。」

葉晨晨這才迷迷澄澄的睜開眼。

「她去哪裏了?」

「說是去工人體育館了。」

「去那裏幹嘛?」

「我也不知道人,讓我們下午一點匯合,快1點了,你趕緊起來吧二姐,洗洗我們就吃飯,吃完飯就出發,應該剛好來得及。」

「這個唐歡歡搞什麼鬼,無憂,她別的沒說什麼,手機呢,給她打個電話。」

「我找了,也不知道手機去哪裏了,你先起來吧。」

葉晨晨掙扎著起身,用力地眨巴眨巴了眼睛,猛然道:「我記起來手機在哪裏了,昨天晚上我們不是說要不被打擾的好好聚一聚,然後手機就都丟進了抽水馬桶里。」

這麼一說,無憂好像隱約也有點記憶了,想到那台粉色的藍陵煜送給她的手機,她驚叫着往衛生間跑,果不其然,三部手機靜悄悄的躺在抽水馬桶里,她嘴角抽搐,真心覺得喝酒不是個好東西。

不過,至少酒讓人坦誠相對,讓人放下偏見和傲慢,讓人返璞歸真。

無憂拿了紙巾,一個個手機捏出來,現在要聯繫上唐歡歡不可能了,只能去一趟工人體育館。

和葉晨晨洗漱完下樓,就有車子等候在門口,一看司機,是藍家的司機,無憂知道必是藍陵煜安排的,一陣暖心。

「叔,現在幾點了?」

「1點差一刻。」

「那來不及吃午飯了,叔,去工人體育館吧。」無憂吩咐完,側頭對葉晨晨道,「二姐,這一身衣服你沒覺得很奇怪嗎?」

「姐妹裝啊,你的粉色的,我的綠色的,我敢肯定唐歡歡她自己穿了黃色的,這麼明顯的特點,有什麼奇怪的,一眼別人就看出來了啊。」

也是,換衣服的時候無憂就覺得不對勁,這身休閑服好像除了顏色,別的都一樣,就連鞋子也買的和雙胞胎似的,除了顏色一模一樣。

葉晨晨說唐歡歡穿了黃色的,無憂倒是覺得如果真是姐妹裝,唐歡歡肯定會穿大紅色是,因為在家裏唐歡歡的衣服就很多都是紅色不然就是肉紅色的,她偏愛一點紅色。

索性,她和葉晨晨打了個賭,也算是消遣一下。

無憂猜大紅,葉晨晨猜黃色。

真到了工人體育館,兩人才發現,唐歡歡的品位,是兩人都琢磨不透的,她穿的是黑色的,但是葉晨晨還是勝無憂一籌,至少,唐歡歡身邊的唐曉尚穿的是個黃顏色的。

看到葉晨晨和無憂,唐歡歡帶着唐曉尚過來。

「時間上卡的可真緊啊,敢讓老大等你們兩個,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這樣的語氣,陌生卻莫名親切。

無憂傻傻的笑。

葉晨晨卻是和唐歡歡杠慣了:「身為老大,慫恿我們把手機丟到廁所坑裏,害的無憂擔心了一個早上,你這個老大不稱職,早點下台吧。」

「唐晨晨你有沒有搞錯,是你提議的好不好?」

「等等,你叫我什麼?」

「怎麼,唐晨晨,有問題嗎?唐歡歡,唐晨晨,唐無憂,唐曉尚,有問題嗎?」

葉晨晨笑了,笑容明媚燦爛的讓人心動。

「難聽,聽不慣。」

「聽着聽着就慣了,等到全世界這樣叫你的時候,你也就聽慣了,走吧。」

「去哪?」

「去讓全世界知道,我是你們的老大。」

今天的唐歡歡,雖然身上還透著一股淡淡的傲嬌,可卻再也不是以前那樣讓人討厭,她的傲嬌,就像是骨子裏透出來的氣質,她說話的時候飛揚的身材,也有着老大的風範。

無憂覺得,唐家的天空好像從昨天晚上三姐妹開誠佈公開始,就漸漸的晴朗了。

有一句俗話說家和萬事興,這句話道理粗淺,可是卻也至真至誠。

跟着唐歡歡,走進了一個小房間,小房間有兩扇門,唐歡歡指著前面的那扇門,神色端莊又神聖:「走過這道門,我們的委屈就再也不用獨自承受了。」

「好。」門后的是什麼葉晨晨其實已經猜到了一二。

「好。」而無憂也聽得見門后嘈雜的聲音,有人聲,有相機聲音,她也知道門后等著的是誰。

「好。」唐曉尚雖然年幼,可是和姐姐們在一起的感覺卻讓他無所畏懼,甚至快樂。

唐歡歡率先走到了門邊:「排好隊,跟着老大走。」

「是,老大。」

三個人,從大到小,就像是一串糖葫蘆似乎的走出了那個小門,快門聲和閃光燈照的人睜不開眼睛,無憂的世界因為這些亮光而明媚的像是春天,她們四個孩子,要做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如唐歡歡所說的,所有的委屈,過了這道門,就再也不用獨自承受了,因為,她們將擁有彼此,她們再不孤單。

*

11月20號的早上,整個s市所有的早報,電台,電視都被一條爆炸性的新聞給佔據。

街頭巷尾,茶餘飯後,沸騰著的都是關於這一條新聞,而新聞的主角,4個年輕的孩子的,此刻卻安靜的圍繞在她們母親的病床前,一個陪聊天,一個削蘋果,一個和另一個玩鬧,氣氛溫馨而熱鬧。

外界的紛擾似乎和她們無關,醫院門口大量的記者也和她們無關,她們只屬於這個小病房。

蔚雪芬從來都不知道而與纏繞膝下的感覺,會是這樣幸福而甜蜜。

她曾經以為,幸福就是老唐能夠高升,幸福就是唐歡歡能夠考上好的司法大學,幸福就是唐曉尚能夠出國成才,幸福就是葉晨晨對她展開一次真心的笑容,幸福就是無憂不要來打擾她們的生活。

她以前所謂的幸福,在面對眼前真正的幸福的時候,顯然那麼的單薄和可笑。

她終於知道,所謂幸福,簡單的或許只是孩子們的一個微笑而已。

她不知道唐歡歡她們四個孩子是怎麼聚在一起的,她更不知道這四個孩子為什麼關係會變的這麼融洽,這種融洽,並不像是刻意為了安慰她才偽裝出來的,這種融洽,是滲在骨子裏的。

外面發生了什麼,昨天唐歡歡做了多麼大膽的一個舉動她都不知道,她以為是因為自己的病拉攏了孩子的心,無論如何,她覺得這樣的她就算沒有唐方禮,也可以活的很好。

「歡歡,晨晨,無憂,曉尚,媽媽今天真的很高興。」

「呵呵。」

四個人,都給了她一個溫暖的笑。

蔚雪芬看着外頭溫暖的陽光,轉頭看向唐歡歡:「歡歡,媽媽想出去走走。」

「好,我去準備的輪椅。」

唐歡歡真起身,卻被葉晨晨攔住:「我去吧。」

「行。」

「那我去買點吃的,我看到後面花園裏有個涼亭,今天天氣好,我們可以在那裏坐着吃點東西,就像是春遊一樣,好不好?」無憂問道。

蔚雪芬慈愛的點了點。

「行。」

「曉尚,走。」

無憂招呼了唐曉尚,唐曉尚正覺得醫院裏無聊呢,丟下手裏的遊戲機就上來拉住了無憂的手:「小姐姐,我們走。」

聽到這個稱呼,蔚雪芬微微詫異。

看着無憂和唐曉尚出去,她才終於按耐不住心底的疑問了。

「歡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媽,我做了一件事,一件我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

「什麼事?」

「我開了記者招待會。」

蔚雪芬微微一怔,隨後,嘴角勾起了一個溫柔的笑:「這些年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謝謝你給媽媽撥亂反正,至少這樣,我心裏也舒服多了,對你,對晨晨,對無憂,媽媽虧欠的太多了。」

「媽,以後咱們都不說這些話了,過去的一切都翻篇了,以後我們四個人陪着你,我們都是你的最親的孩子。」

蔚雪芬眼眶泛了潮紅。

「是啊,你們都是媽媽的好孩子,媽媽慶幸有生之年能夠認識到這一點,沒有把遺憾帶進棺材裏,以後,我們好好生活在一起,如果你爸爸回來了……」

唐歡歡忽然沉下了臉:「媽媽,我們不需要他。」

「歡歡……」

知道蔚雪芬到現在都不知道唐方禮丟下一家人攜款潛逃的事情,唐歡歡也是極力忍耐著才沒說出口:「媽,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你現在要好好的養身體,醫生說你還年輕,如果堅持鍛煉和保持好的心態,至少能夠恢復以前的九層。」

「有你們在我身邊,我很開心,我會努力好起來的。」

「咔嚓。」

門正開,葉晨晨推著輪椅進門來,對蔚雪芬的態度雖算不上熱,但是她的細膩蘊藏在一舉一動一種,輪椅上,放好了薄被,座位上還放了一個柔軟的墊子,左邊比右邊微微高,是因為蔚雪芬左邊最近很不舒服,總喜歡墊高一點。

「晨晨,你可以叫我一聲媽媽嗎?」

這是蔚雪芬的心愿,一個奢侈的心愿,她是愛葉晨晨的,只是葉晨晨對她太冷了,這個孩子恨她她知道,但凡她肯叫她一聲,也就說明她也原諒了她,蔚雪芬現在只希望求得每一個孩子的原諒。

這一聲媽媽,對葉晨晨來說也是個奢侈的心愿,她所有的叛逆桀驁都是因為心裏太難受了,她不是無憂,無憂從來不曾得到過,或許想要的**也就沒這麼強烈了。

但是她不同,從小和蔚雪芬生活在一個大院裏,天天能見到,日日能看到,明明知道是自己的親媽卻不能喊,總被一次次的告誡絕對不能透露自己是唐家的女兒,上小學之後蔚雪芬和唐方禮帶着唐歡歡和唐曉尚搬出去后,她總是想着盼着她們有朝一日能把她也接去那個大別墅。

她的生命,在一個個的盼望和一個個的失望中交疊度過,她渴望,想要,她也在渴望中絕望,性格漸漸冷酷,冷酷到恨,因為恨,所以不願意接受蔚雪芬所有的好,她想用這個懲罰蔚雪芬和唐方禮,現在想來她是何等的幼稚,其實她就是個彆扭的小孩,明明想要,卻因為得不到完全的所有寧可不要。

現在,她可以得到完全的了,就算缺失了父親那一部分的愛,至少,她可以堂堂正正的喊蔚雪芬一聲媽媽。

「媽。」整個稱呼,她從小叫她葉媽媽叫到大,已經熟練和本能一樣,可是這一聲她卻叫的生澀又羞赧,急促的,短暫的,又慌亂的。

蔚雪芬懸在眼眶的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

「誒,好孩子。」

人生若是沒有失去,又何來得到。

她的人生便是在失去之後,卻又得到了太多。

孩子們的原諒,孝順,相認,公公的照顧,關心,愛護,這些,她曾經想都沒想過,也曾經並不稀罕,現在她才知道,她不稀罕是因為她這輩子都在為唐方禮而活,她的世界觀里價值觀里只有唐方禮一個人,她從來沒有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過人生。

一場大病,一場變故,讓她看到了太多。

她曾經所不以為然的,現在成了她的支柱,她活下去的支柱,也是她微笑的支柱,孩子們就像是天使,帶給她的快樂是唐方禮遠遠所不能及的。

和孩子們在一起,她才覺得自己真正從唐方禮背叛她的陰影中走了出來,才真正的又活了一回,人一生中要經歷兩次生命,一次是母親給的,一次是丈夫給的,可是蔚雪芬覺得她的人生,則是經歷了第三次生命,第三次生命,是她的孩子給的。

醫院花園的小涼亭里,無憂已經擺放好了東西,打了電話讓她們推蔚雪芬下來。

蔚雪芬在兩個孩子的陪伴下,遠遠的看着涼亭里嬉鬧着的另外兩個孩子,忽然覺得天倫之樂,便是如此了。

*

宣妮正在收拾東西,這裏的房子才搬進來沒幾個月但是的現在又要賣了,李莞坐在她身後,皺着眉頭看她。

「你媽找到了沒?」

「還沒。」

「這次把房子賣了,你還搬去我那裏嗎?」

「我想買一個小一點的房子,夠我和洋洋兩個人住就行。」

「唐方禮在被全面通緝你知道嗎?」

「知道。」

李莞站起身走到宣妮面前:「你怎麼可以這麼平靜,你就不怕這事情牽扯到你頭上,你這的房子,你的車子,還有你銀行戶頭裏的那些錢,說句不好聽的或許是唐方禮轉移資產的手段,警察現在有沒有來找你?」

「找過,前幾天來找過我一次,因為唐方禮手下的戶頭和我的戶頭之間存在大筆轉賬。」

「真來找過,宣妮你怎麼可以這麼平靜,警察怎麼說的?」

「沒說什麼,只是讓我配合調查。」

「要你配合調查,憑什麼,說句難聽的,就算這些真的是黑錢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到時候你就實話告訴警察,你根本不知道這些錢是哪裏來的。」

「李莞。」

宣妮停下了動作。

「恩?」

宣妮看着窗外林立的大廈,笑容很是灑脫:「我不怕,我什麼沒做過,我什麼都不怕。」

李莞微怔,良久才伸手拍了拍宣妮的肩膀:「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出事,你要是出事了,洋洋怎麼辦,他們唐家的四姐妹是相認了,她們是可以手牽手一起走的,有什麼困難也可以大家一起面對,但是她們不會認洋洋的,你要是有個什麼事,你媽媽也不知道在哪裏,洋洋該怎麼辦。」

「我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

宣妮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有一種絕望的堅定,李莞心頭一顫,她直覺,出事了,必定是出事了。

「宣……」

「別說了,幫我把這個房子賣了,然後找一個小房子,我們母子兩個人,50平米左右就夠了。」

「好,好吧。」

宣妮有心事,她就算是臉上裝作灑脫和淡定,但是她語氣卻透著一股絕望和慌張,李莞在大公司上了那麼多年班,她怎可能聽不出來。

唐方禮的事情,警察都找到了宣妮,怎麼可能一點事情都沒有。

李莞現在看着宣妮真是越來越清醒自己沒有腦子一熱因為妒嫉宣妮的生活而去做小三。

做小三不可怕,最多也就是賣身而已,再慘一點就和宣妮一樣失了心生了孩子,可是宣妮的悲慘也是她自己懦弱不爭,現在到了這種地步,她非但拖累了自己,還拖累了孩子。

而且,宣妮這小三做到了可怕的地步,被牽涉進了唐方禮的灰色黑色收入案中,她怎可能全身而退,唐方禮的這些錢,宣妮就算真的一概不知,但是她也花了不少,宣妮這些年花的唐方禮的錢李莞雖然不知道大概有多少,可是光這套房子和之前那套房子就差不多接近700萬了,這麼巨大的數額,李莞開始害怕擔心。

但是宣妮不說,也阻止她再問的意思,她也怕自己的話攪亂了宣妮的故作堅強,有時候人就是憑着一股故作堅強而活着,她怕自己擊垮了宣妮,所以也選擇了緘口不說。

她不問,宣妮也不說。

她猜測宣妮肯定出事了,而事實上,確實如此。

宣妮被請去檢察院喝了一下午的「咖啡」,她銀行賬戶里的資金往來也遠遠沒有她和李莞說的那麼簡單輕鬆,銀行賬戶里非但有唐方禮從司機那轉賬給她的錢,還有一部分是直接從一些企業和公司轉賬進來的。

李莞說的對,唐方禮拿她洗了錢。

這些錢,進了她的戶口,無論他承不承認唐方禮的每一宗貪污案和她有關,這些轉賬證據就足夠將她推到風口浪尖上,她或許,難逃牢獄之災了。

她賣掉房子,對李莞是說想買個小房子,兩個人住大房子太浪費,其實她只是在籌劃將唐洋洋送出國外,做全日制寄讀生,她可能,沒有辦法再陪伴在唐洋洋身邊了,她只有力所能及的為他做一點點事情,以後的事情,她也只能拜託李莞了。

送走了李莞,宣妮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窗口,點了一支煙,繚繞的煙霧中,她的肩膀微微顫抖,她的一生,從墮入物慾享受的那刻起就已經宣告走上一條不歸路。

她貪戀唐方禮給她帶來的富裕生活,她是個孤兒,出生貧苦,從小就和母親撿破爛為生,連一個大學都是在同學的資助下才讀完的,她美麗卻也自卑,她清雅卻也庸俗,她看淡人生卻又注重生活品質。

唐方禮滿足了她對容貌的自信,救她出了自卑的漩渦,讓她有繼續保持清雅的機會,卻又滿足了她庸俗的物慾追求,他幫她捧在手心裏,也順從她所有的小要求,那段時間,她以為這就是愛情。

一個高等學府畢業,年長於他如同父兄的男人,既溫柔,又充滿野心,這樣的男人是她一輩子的良人,她甚至漸漸的愛上他,和他在一起不再單純的追求他給予的富足生活,而是追求精神層面上的享受。

她喜歡聽唐方禮說哲學道理,喜歡看到因為想問題而微微皺眉的模樣,也喜歡他抱着唐洋洋時候的慈祥,還喜歡他在床上的粗野和完事之後的溫柔似水。

她完全的淪陷,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他。

她把自己關在了一座城中,一座蜜糖城,城中只有她和唐方禮,還有唐洋洋,那樣一座城,笑是甜蜜的,眼淚是甜蜜,憤怒是甜蜜,疼痛也是甜蜜的,她覺得自己活的虛幻又浪漫,唐方禮給她一片雲,她如同公主一樣生活在雲端,她以為他們的感情是超乎一切的存在,不需要名分,只要愛情。

後來,唐洋洋病了,她才終於知道,這一座城是糖衣藥片,退掉了糖衣,都是苦澀。

眼淚是苦澀,笑容是苦澀,憤怒是苦澀,連甜蜜都是苦澀。

他打算了她的夢,打算了她的幻,打碎了她的浪漫,讓她清楚明白的意識到,她的存在可有可無,唐洋洋的存在永遠只能是個秘密,洋洋是他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而她則是他隨時都想踹飛的玩物。

她的夢醒了,她卻依舊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她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現在終於可以擺脫了,終於可以擺脫了。

李莞在擔心她她知道,但是李莞的擔心真的是多餘的,宣妮唯一只放不下洋洋,其餘的一切,她早想放下。

用了這麼多不該用的錢,就算是坐牢,也不過是她的報應而已,她早些年信佛,總聽佛教說因果報應,她想這句話用在她身上多麼貼切。

介入別人家庭,佔有別人的老公,做了不光彩不道德的事情,所以孩子才會生病,所以母親才會失蹤,所以她才會被公安局查,也好,如果真是有因果報應的話,她倒是寧願一次性都報應到她身上。

抽完最後一口煙,她站起了身,走到了窗口,打開了窗戶。

李莞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手機整個掉到了地上,眼淚洶湧而出。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上午還好好的,不可能的。」

宣妮死了,跳樓自殺,留下一本日記和一封遺書,遺書是給李莞的,裏面的內容很簡單,希望李莞幫忙把洋洋送出國,遠離這世間紛爭,告訴洋洋爸媽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等到他長大了就會回來。

而那本日記,則是一本再普通不過的日記,一本屬於媽媽的日記,每一夜裏面都有屬於唐洋洋的片段,唐洋洋出生的時候,唐洋洋第一次開口叫人的樣子,唐洋洋走路的樣子,唐洋洋上學第一天發生的事情,一直到唐洋洋生病那天為止,日記中斷了。

李莞在醫院走廊上抱着唐洋洋哭的泣不成聲,6歲的洋洋還完全不能理解生離死別的意義,只是單純重複的問李莞一句話:「媽媽去了哪裏。」

媽媽去了哪裏,李莞怎忍心告訴他,你的媽媽沒了。

她強忍着眼淚,抱起唐洋洋:「媽媽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你就先和莞姨姨住,等你長成大小伙了,媽媽就會回來。」

「那洋洋要什麼時候才能長成大小伙?」

「很久以後。」

「那爸爸呢,爸爸也一起去了嗎?」

「是,爸爸也一起去了,洋洋,以後莞姨姨做你的媽媽好嗎?」

洋洋小小的眉頭皺的緊緊的,很久才用力的搖了搖頭:「不要,媽媽會吃醋的。」

「媽媽,再也不會吃醋了。」

兩行淚,自李莞的臉頰靜靜的落下。

宣妮就這麼走了,無憂和葉晨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看的報紙,報紙上沒有說宣妮和唐方禮的關係,只是以某位高官來代稱唐方禮,對宣妮卻是極盡渲染之能事,把宣妮說的十分不堪,還放上了宣妮的照片。

無憂和葉晨晨震驚的看着這則報道,異口同聲吐出了一個名字。

「洋洋。」

宣妮走了,洋洋怎麼辦?

很多事情,對她們來說不公平,可是對洋洋來說,又何嘗公平。

可是這世界上,又何嘗有絕對的公平。

*

這幾天的無憂,總是沒精打采,其實藍爸爸藍媽媽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只是無憂不主動說,他們也不想追問。

報紙他們看了,那篇某高官的情婦跳樓自殺的新聞他們也看了,其實他們那麼聰明的人,當然也知道這高官指代的是誰,他們明白無憂是在為這件事消沉。

他們知道的,還不止這麼點,因為這是關乎無憂的事情,所以他們還特地找人去調查了一番,知道那個女人還有一個孩子,現在住在以前公司的一個員工叫做李莞的女人家裏。

可是他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無憂,因為他們不知道無憂曉不曉得這個孩子的存在。

他們儘可能小心翼翼的保護者無憂,考慮著無憂的感受,其實無憂沒有他們想像中那麼脆弱,她只是有點兒難過。

最後一次見宣妮的時候,她帶着洋洋在加油站笑的那麼溫柔慈愛。

她當時還想過有機會再見的話一定要告訴宣妮帶着唐洋洋運走高飛吧,可是,那一次相見,竟是永別了。

她不討厭宣妮,她可憐宣妮,因為對宣妮的可憐,她更恨她的父親。

她其實自己偷偷的去公安局了解過情況,宣妮會自殺,一則可能是因為牽扯到唐方禮的貪污案,二則就是因為宣妮一直吃着治療抑鬱症的葯,宣妮的心理醫生事後告訴警方宣妮從兩個月前就開始吃藥,狀態一直不好,警察在心理診所搜到的所有錄音證據都證明宣妮很痛苦,很想解脫,多次表達了死亡一了百了的願望。

醫生也說了宣妮最近除了吃抗抑鬱症的葯之外,還開始吃安眠藥,藥物作用下的宣妮精神狀態更差。

在公安局無憂還聽到了宣妮最後一次去心理診所的錄音,從頭至尾,宣妮都在催眠下歇斯底里的哭泣,心理醫生說,只有極度痛苦壓抑到了極致才會在催眠的狀態下哭成那個樣子,宣妮的死,不僅僅是因為警察局給了她壓力,更是因為她自己把壓力放大化無法舒緩。

無憂知道,這些壓力都是唐方禮給她的。

無憂從來不知道人可以不負責任到這種地步。

可是,唐方禮讓她看到了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他就這麼一聲不吭的走了,他把所有的罪孽留給了兩個深愛他的女人,他捲走了所有,他留下了一地傷痛,無憂原諒了蔚雪芬,卻永遠無法原諒唐方禮,為了宣妮,為了唐洋洋,為了她媽媽爺爺和姊妹幾個,她都不會原諒唐方禮。

她相信,人在做,天在看,總有一天,唐方禮會被捉拿歸案的。

無憂的願望,當然也是藍陵煜的願望,唐方禮一天不回來,扣在蔚雪芬身上的罪孽就一天不能消除,他的無憂就一天不能展開笑顏,他有多久沒看到她的微笑了,她似乎一直都在哭泣,她的眼睛永遠都是紅腫的,而他的心在看着這樣的她的時候,永遠都是疼痛的。

這個秋天就這樣過去了。

唐方禮,持續消失中。

入了冬的s市,在聖誕夜的那天晚上迎來了初雪。

這個西方的節日漸漸滲透了華夏大地,商場門口隨處可見都是巨大的掛着彩燈的聖誕樹,唐無憂學校的操場上也放着兩顆碩大的聖誕樹,只是今天學校不放假。

剛剛經歷了一場小型月考,無憂站在走廊上發獃,楊一萌上前,用胳膊肘撞了撞無憂。

「哎,有一件事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了。」

「恩?」

「如果真正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心跳的感覺。」

「那我見到數學老師還會心跳呢,他那麼帥,說的比較具象一點,強烈一點。」

無憂輕笑道:「想嫁給他的感覺。」

楊一萌撐著下巴想了半天,忽然道:「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去警告盛沖再敢和別的女人在我面前眉來眼去,姑奶奶我就甩了他。」

楊一萌說的無限霸氣,無憂明白了。

「你該不會真喜歡上了他吧,不是說他只是你生命中平行線中的其中一條而已嗎?你的真愛才是另一條。你要一腳踏着婚姻一腳踏着真愛過日子嗎?」

「觀念不是一層不變的,再說兩條平行線合為一條不是很好嗎?走貓步總比走八字步要好看吧。」

說這,楊一萌還在無憂面前學了一下走直線和走平行線,逗的無憂直樂。

「呵呵呵,呵呵呵,楊一萌你太逗了。」

「我不是逗,我是認真的,其實盛沖也不錯,我只是沒有認真和他相處過而已。」

「怎麼忽然就有這樣的改觀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無憂促狹一笑。

楊一萌性格大大咧咧,也並不扭扭捏捏:「也沒什麼,只是一不小心上了個床。」

無憂的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裏掉下來,楊一萌卻看外星人一樣看着她:「別告訴我你和藍少沒那個過。」

無憂面色燒紅:「當然,當然沒有。」

「唐無憂你要不要啊,老處女。」

無憂咋舌:「你叫我什麼?」

「你沒聽過一句話,女人超過16歲如果沒有和男人發生過關係就是老處女了。」

無憂這一輩子都沒聽過這樣驚悚的話。

她嚴重懷疑楊一萌就是在騙她。

「我不信,哪裏有這樣的。」

「愛信不信,不然你可以回去問你家藍少啊,你家藍少不會也還是個處男吧。」

「我,我不清楚。」

「我猜絕對不是了,藍少那麼優秀的人,盛沖就不是,不過只要他以後只屬於我一個就行了,我可不在乎那麼多,都什麼年代了。我說你家藍少肯定也是高中時期破的處,你難道沒聽說他和千惠學姐拍拖過。」

楊一萌大嘴巴,說到這裏才猛然自己嚇了自己一跳,忙低下頭往裏走:「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其實我知道她們好過。」

「你知道?」

無憂知道但並不過,也僅僅限於她們好過這樣而已。

如果不是如此,千惠怎會追到羅馬去,千惠怎會和藍陵煜說現在你可以娶我了,如果不是藍陵煜給過她類似的承諾,她怎會如此說。

可是,無憂並不在意,雖然很多觀念上她都沒有辦法和楊一萌苟同,不過在過去就是過去,現在就是現在這一點上,她卻也分的清楚,她知道,藍陵煜愛她,這就夠了。

楊一萌聽無憂這樣說,大鬆了一口氣:「嚇我一跳,還以為自己說漏了嘴,當年的事情,其實我也是聽我一個表姐說的,藍少很霸氣的橫刀奪愛,然後兄弟為了女人反目,和拍電視似的呢。」

無憂最多知道藍陵煜和韓千惠好過,卻並不知道還有這麼一段。

她不動聲色,她知道但凡她表現出半點震驚的表情,楊一萌那麼聰明的人肯定就會察覺到其中異樣不肯說了。

「恩,是。」

她的不動聲色輕鬆騙過了楊一萌,楊一萌本來就是個嘴沒把門的,索性說的痛快的起來。

「其實當年的故事最完整的版本應該是這樣的,三個男人喜歡同一個女生,三個男生是死黨,其中一個和千惠學姐還是定過婚的,就我和盛沖那種,不過千惠學姐喜歡的卻是藍少,我還聽說是千惠學姐主動追的藍少,後來兩個人在就在一起了,但是畢業后就分手了。」

「呵呵,我知道。」

無憂繼續無良的騙着楊一萌,她實在受不了楊一萌一驚一乍的樣子,她只有假裝自己知道這段歷史才有可能和楊一萌心平氣和的談話。

其實,她也確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心情起伏和波瀾,一切還是那句話,過去的就是過去,現在的藍陵煜屬於她。

這樣就夠了。

「叮鈴鈴。」

上課鈴聲,還剩下最後一門理綜,考完就放學了,藍陵煜早早來過電話說會接她下學一起過聖誕,最後一門考試,也因為這樣一個美好約定而顯的輕快起來。

正常發揮,沒有她不會做的題目,幾個月的緊趕慢趕,所有落下的課程她已經全部追上,她在學習方面的天賦徹底的發揮了出來,這幾次每次月考她的成績都能直接和楊一萌匹敵,甚至有一次還超過了楊一萌的成績。

她是藍家的驕傲,也是蔚雪芬的驕傲,一個冗長的沉重的秋天之後,親情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融化了霜雪,漸漸升溫,逝去的東西,也在一點點慢慢的回來。

親情,友情,愛情,她現在什麼都不缺,唯獨還缺一個完整的家,但是這個家再也不需要唐方禮了,她只希望唐方禮趕緊回來歸案伏法,攬下責任,換蔚雪芬一個自由和清白。

*

聖誕夜晚的學,飄落在霓虹之中,夜色下的s市,徹底進入不眠的狂歡,人潮熙攘的街上,藍陵煜握著無憂的手,走的漫無目的。

他一般都是個很有安排的人,這樣的隨行倒是少有。

不過遮掩漫步在街上,耳畔是喧囂和歡鬧,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無憂抬頭看着她,夜色中他迷人深邃的五官在霓虹下閃爍著五彩的顏色,他散漫的眼神和微微勾起的嘴角帶着一份讓人神魂顛倒的魅惑,這個從過路的女生驚艷的目光中就可知一二。

無憂踮了踮腳尖,各自長到168的時候就竄的很慢了,168的她只到他的肩頭,不過,踮起腳尖,卻已經可以輕易的勾到他的嘴唇了。

她最近常常親吻他,而每一個親吻得到的,總是他冗長的,或溫柔,或狂野,或頑皮的深吻。

但他也僅局限在親吻,沒有再多一份的舉動,對於兩人的親昵,大人們其實早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不過她們兩人卻努力的保持着最後的那份距離,對藍陵煜來說是煎熬,對漸漸開始成熟起來的無憂來說,這種堅守也漸漸變成了一種煎熬。

其實,她已經長大了,楊一萌不是說,16歲還沒破處的就是老處女了嗎?

她腦子中反覆都是楊一萌的話,想的出身不覺撞到了一個拿着氣球的小丑身上,氣球飛了滿天,她嚇了一跳忙是無措的道歉,那小丑卻咧著嘴笑的歡樂。

「每一個氣球都是快樂,你撞飛的都是快樂,你會幸福的。」

藍陵煜掏出錢包,給了小丑200塊錢,小丑變魔術似的從手心裏變出了一朵塑料玫瑰,送到無憂手裏:「美麗的姑娘,英俊的王子,祝你們幸福。」

「謝謝。」

無語莞爾一笑,接過了玫瑰。

藍陵煜也淡淡的說了一聲謝謝,看來他今天心情不錯,不然以他的個性,要他說謝謝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剛才在想什麼呢想的這麼出神?」

他忽然問道。

無憂臉頰浮現了一片可以的紅暈。

藍陵煜笑道:「該不會是想在這裏親我吧。」

「才不是,我只是,只是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不方便和你說。」

「你確定不告訴我?」

他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肢,這是一種威脅的信號,他放在她腰上的力道好像是在說你再不說,我就在這裏抱起你來。

這種事情,他最近在家裏經常做,他喜歡抱着她旁若無人的到處走動。

那是在家裏,下人反正也習慣了,可這是在外面。

無憂討饒了。

「別,我說,我說。」

藍陵煜嘴角勾起了一個滿意的笑容,要治理這個小妞還不就是個簡單的事情:「恩。」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無憂貝齒輕咬紅唇,低聲蚊吶了一句,藍陵煜沒有聽清楚。

「你說什麼?」

「我是不是,老處女。」

這一句依舊低聲,不過藍陵煜卻聽清楚了,雖然挺清楚了,不過他完全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唐無憂,你,受什麼刺激了?」

就知道不該說,活活被他嘲笑。

「沒受刺激,走了走了,人好多。」

「那麼,找個人少的地方,如何?」

「哪裏?」

藍陵煜的目光,落在了馬路對面一座房子前。

無憂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看到快捷酒店四個字的時候,唰的紅了臉。

「要幹嘛?」

「你不是嫌自己是老處女嗎?」

「我,我哪有,只是我同學和我說16歲還沒破處的就叫老處女了。」

「所以,我們找個地方探討一下這個文問題,走。」

他拉着她,不由分手的朝着那家酒店去。

他現在,慾火焚身。

丫頭不知道她說了多麼讓人瘋狂的一句話,她這樣無疑是在引誘他,而他,毫無防備的上了鈎。

既然她嫌棄自己是老處女了,那麼他可以幫她提前進化成婦女同志。

家裏十七八雙眼睛看着下不了手,今天,她主動勾引他的,他也只是順從了她的意思。

天時人和,現在只差個地兒了。

攔著唐無憂到了對面快捷酒店,沒想到,滿客了。

可是這並沒有澆滅藍陵煜的火,一家滿客了,那麼下一家呢?

他拉着無憂的手,奔跑在聖誕夜的大街上,似乎沒一個地方都在排隊,餐館,花店,電影院,雪糕店,甚至路邊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攤。

同樣包括——酒店。

今天的人大約都錢多到沒處花了,所有的酒店幾乎都被滿了,就連最後的那家,藍陵煜自己的酒店,居然也客滿了,甚至藍陵煜特地留給無憂的那間房也有人了,住的不是別人,正是唐歡歡和她的新男朋友。

藍陵煜憤憤看着無憂的眼神幾乎能把無憂吃掉,這個房間的支配權在無憂手裏,唐歡歡和她的男朋友能夠鳩佔鵲巢,肯定是得了無憂的首肯,不然酒店的人也不敢如此大膽,她居然,如此輕易的就出讓了他們探討「人生」的地盤。

藍陵煜「氣憤」難當,最後做了一個決定——一個狂野的決定。

*

「陵煜,這是要去哪裏?」車子運行在盤山公路上,道路似曾相識,無憂其實知道這是通往平頂山的路,可是就是不知道聖誕節下着雪的晚上,藍陵煜要帶她去平頂山幹嘛,平頂山上最好就看星星了,可是今天這種天氣,別說星星,肯定連山下的夜景都看不到。

藍陵煜置若罔聞,只是道:「安靜點,到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當然知道了,關鍵是現在還沒到。

找了一晚上的酒店,人都累的癱倒,他居然還有心思來走盤山路,無憂不知道他這個人身體構造是不是不同常人,不然怎麼不會累。

「下着雪呢,好危險的感覺,我們回去吧。」

大晚上的盤山公路,實在不好走,無憂只怕出個什麼意外。

藍陵煜卻悶聲不響,像是著了魔似的只顧自己開車,一個極陡的彎道之後,車子拐入了一片路邊泥地中。

無憂還以為車子出了問題,忙道:「怎麼了?」

「這裏就可以了。」

無憂環顧左右:「這裏,你要幹嘛?」

昏暗的車燈下,藍陵煜的表情幾分邪魅:「干你。」

有一種十分強烈的感覺衝撞著心臟,是羞澀,是興奮,是緊張,或許還有點點兒害怕。

可是,唯獨沒有的,就是逃避,她想要給他,無論如何,她下定了決心。

閉上眼睛,她願意化作任他宰割的羔羊,而他滾燙的吻落下來到時候,無憂覺得整個世界都像是街上放的煙火一樣,劇烈的閃爍著大數量的火花。

他的手,毫不含糊的直接探進了她的衣服,他的手心一片滾燙,指尖就像是養了幾顆小火苗一樣,燒的無憂整個人都如同置身火海之中,灼熱難耐。

她忍不住嚶嚀了一聲,這無疑是鼓勵,是催情劑。

他的動作,越發的狂野,甚至放下了椅子,跨壓在了她身上。

他的熱情和狂野,徹底的融化了無憂。

她的身體在等待,她的心靈也在等待,等待兩人徹底的融為一體。

只是……

「嘿,兄弟們,過來看看,這有人玩車鎮呢。」

車窗外陡然響起的痞氣的聲音,着實嚇了無憂一條,所有的情趣都被瞬間澆滅,而藍陵煜,發出了一聲近乎低嚎的咆哮。

「該死的,找死。」

壓低身子,他用身子擋住了無憂半裸的身體,不讓別人又覬覦她半分美麗的機會。

無憂也慌亂的拉好了毛衣,車窗門上傳來一陣鬨笑口哨聲,伴隨着戲謔和哄鬧:「啊呦,怎麼不繼續了,幫你們拍成視頻發到網上去啊,哈哈哈,繼續啊,哥們,車不錯啊,哥們開這麼好的車不去開房來這找什麼刺激,哥們號這一口嗎?不然,把你女人借我們用用,我們也刺激刺激。」

無憂看到藍陵煜臉黑的那刻,她就有種害怕的感覺了。

這些人,阿彌陀佛,她為他們祈禱。

「開門開門,借我們玩玩。」

外面的人,開始打砸車門,無憂看着藍陵煜,低聲道:「我們還是走吧,別理他們。」

她怕出人命啊,藍陵煜的身手她是見識過的,他發飆的樣子太可怕,幾百斤重的大胖子都可以讓他輕易踹飛,何況是外面這幾個身形看起來還像是少年的小混混。

「閉上眼睛,捂上耳朵,三分鐘。」

顯然,她是救不了那些小混混了,那麼,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他們別死的太難看。

車門打開的那瞬,陰冷的寒風夾雜着飛舞的雪花還伴着一股血腥沖鼻而入,明明還沒開打,可是無憂卻已經預感到了三分鐘之後會是怎樣衣服場面了。

她在心裏開始默數三分鐘,雖然捂著耳朵關着車門但是那慘絕人寰的叫聲卻還是不絕於耳,從叫聲的層次來看,這一伙人大概有5個左右。

「61,62,63……」

「啊……別打了,疼,哥哥別打了……」

從聲音來看這夥人大概最多就17,8。

「91。92,93……」

「快跑啊,遇見瘋子了,再不跑沒命了。」

從逃跑的速度來看,藍陵煜下的手雖重,但是還不至於要命,不然他們絕對沒這機會能夠逃跑。

「98,99,100!」

門開了,雪花夾雜着淡淡的檸檬香撲進了無憂的鼻翼,她睜開了眼睛,圍繞着車子的幾個混混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唯獨剩下藍陵煜站在車窗邊上,皺着眉頭看着她。

她天真問道:「就解決了,我還沒數到3分鐘。」

「唐無憂,你告訴我家裏不行,酒店不行,野外都不行,我還能怎麼辦?」

「他們……不是走了嗎?」無憂小聲道。

藍陵煜微蹙的眉頭鬆了,笑着嘆了口氣:「別再勾引我了,回家。」

她才17,那些小混混的出現消退了他的慾火,他不得不站在現實的立場看清楚唐無憂的年齡,他不是禽獸,他怎能吃下口。

他再一次被自己打敗了,好聽點說他是自律,說難聽點,他真覺得自己禽獸不如,唐無憂這妮子都已經主動送上口來了,他卻愣生生的又讓理智戰勝了**。

開着車下山,他再三的告誡自己,好歹,等到她18歲,18歲,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放過她了,天曉得多等她一天都是一種煎熬。

回到家的時候,雪下的正大,洋洋洒洒的落了滿地雪白。

無憂拉着藍陵煜的手,拾階而上,已是午夜時分,聖誕早已經過去,四周靜謐無聲,唯獨聽得見腳踩在雪地上清脆的咔嚓聲。

兩人走的都很慢,慢的好像時光停滯了一般。

初雪,午夜,冷風,圍巾,他的手,一切組成了一副很是浪漫的景象。

無憂忽然想到了小時候做過的一個夢,夢裏頭有一條冗長的階梯,就像是藍家這條石階一樣,夢裏頭的她一步步的走在階梯上,因為走的太匆忙而摔倒,有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她,她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但是現在夢境和現實重疊在了一起,她抬頭透過昏黃的路燈看着藍陵煜的臉,覺得那雙手一定是屬於藍陵煜的,他一定早早的就已經認識了她,在她的夢中。

她的嘴角,因為這個有點兒幼稚的小想法而勾起了一個甜美的弧度,藍陵煜停下了腳步,靠在邊上的路燈上,一手拉着她,一手插著褲兜,嘴角也被感染似的上揚:「你為什麼笑?」

「因為你啊,那你又為什麼笑?」

「因為你。」

「因為我什麼?」

「因為是你,那你又因為我什麼?」

「因為是你。」

「好像繞口令,呵呵。」

「那你被繞暈了嗎?」

「沒有。」無憂搖搖頭,輕輕貼緊了藍陵煜,仰起頭看着他帥氣的臉,「那你被繞暈餓了嗎?」

「你要是再學我說話,我就被繞暈了。」

無憂咯咯嬌笑起來,其實並不是什麼有趣的對話,只是因為是在和藍陵煜對話,所以只有一個字眼就讓人覺得很快樂。

「你又笑了,這次為什麼笑?」

「還是因為你,那你呢,你不也在笑。」

「真的想要繞暈自己才罷休嗎?小東西。」

他插在褲兜里的手從身後攬住她,將她輕輕納入懷中,他的胸口站着一兩朵雪花,臉頰一熨貼上去雪花就化了,涼涼的濕濕的,滲入了皮膚中,就好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滲進了身體一樣,無憂貪戀的蹭了蹭,伸出另一手也抱住了他的腰肢:「你為什麼老叫我小東西呢?」

「你不是東西嗎?」

「你才不是東西。」無憂可知道這句話的陷阱,嬌嗔了一句。

他用下巴敲打着她的額頭,像是懲罰,也像是親昵。

「學聰明了嗎,那麼給你猜一個謎語吧。」

「放馬過來。」

「女俠豪氣,聽好,樹兒睜開眼,小子屋下眠,良心缺一點,日落殘兔邊。」

「這是個謎語嗎,再說一遍。」

「好吧,那我一個字一個字的來,聽好了哦,樹兒睜開眼,打一個字。」

「樹兒睜開眼,嗯,樹兒,樹兒睜開眼,猜不到。」

藍陵煜翻身一個旋轉,將她壓在電線柱上:「那就一直在這裏罰站,等猜到了才讓你回房。」

「殘忍,這麼冷。」

他嘴角一勾:「我會陪着笨蛋。」

「你才笨蛋,好吧我再想想,樹兒睜開眼,難道,是相思的相?」

仔細分析了一把,好像也不是毫無規律可循,何況無憂的腦袋是異於常人的聰明,答案立馬顯現。

藍陵煜頗為讚許:「那麼第二個字,小子屋下眠。」

「猜不到,這個太難了。」無憂苦思半天,也想不到是個什麼字,不過當時藍陵煜第一遍念的時候她就猜到了第三個字是什麼,她試探的問,「第三個是不是恨字?」

「第二個呢?」

「你先告訴我第四句,應該是一句話來到。」

「呵,倒是聰明,鬼精靈,第四句是日落殘兔邊。」

「我知道了,相見恨晚是嗎?」無憂興奮道,唇瓣卻被他微微冰涼的薄唇封緘,這是一個短暫的吻,如同蜻蜓點水,又溫柔的像是雪花劃過嘴角。

「唐無憂,相見恨晚。」

「呵呵,恩,相見恨晚。」

「如果從你出生時候我就認識你該有多好。」

「為什麼?」

「因為我想霸佔你人生每一個時刻,從出生,到死亡。」

「……」

這是一種無言的感動,甜言蜜語雖然有時候聽上去很虛無,但是如果這甜言蜜語是從藍陵煜口中說出來的,無憂就相信這是一顆真正的蜜糖,或者還是一顆夾心蜜糖,裏頭包裹着濃濃的草莓醬呢。

她把感動,化作一個溫暖的擁抱,熨貼在他的心口聽着他的心跳,才知道有一個人的心跳為你而跳動的感覺是這樣的美好。

「我愛你。」

她輕輕道。

「我也愛你,下輩子,我一定要在你出生的那天就把你搶回來做老婆。」

「土匪,山賊。」

「還有流氓,無賴。」

「呵呵,我都喜歡。」

「回家了,小媳婦,睡個好覺,然後好好念書,天天向上。」

「恩那,大老公。」

……

寂靜的午夜,一路歡笑,一路嬉鬧,等到兩人回到房間,都已經是後半夜2點多了,和藍陵煜在一起的時光,總是過的那麼快。

躺在床上,無憂不想洗澡,身上還有他淡淡的檸檬香氣,很好聞。

懶散的攤在床上,耳畔的手機進了短息。

以為是藍陵煜,這麼晚了大概沒有哪個瘋子還沒睡的吧,就算有哪個瘋子還沒睡,也應該都在「忙」,沒功夫惦記着她。

撈過手機看,她卻做起了身。

是余桐,短訊內容很簡單,過完元旦,他就要出國了,去丹麥。

黑暗的九月,余桐給了她莫大的幫助,再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余桐,沒想到他居然要出國了,她還沒來得及好好的謝謝他呢。

「我請你吃個飯吧。」

發了幾個字過去,卻在發送到那一刻無憂又停了下來,這麼說,似乎有點兒太生分了,她始終以為她和余桐是可以做很好的朋友的。

「為什麼去丹麥?」

幾個字一發出去,她又有點兒後悔,好像她問的太多了,余桐出國原因還不簡單,有錢人家誰不把孩子往國外送。

她覺得自己問的唐突了,余桐的短訊卻很快回了過來,很坦誠,坦誠的讓無憂心慌:「我喜歡你,我原本知道只打算偷偷的喜歡你,可是我做不到,我的房間貼滿了你的照片,我父母發現了所有要送我出國,也好,或許幾年後回來的我,可以把你給忘了。」

無憂握着手機的手,不知道該發什麼了。

余桐的短訊又進來了。

「我猜這樣的話肯定讓你產生了負擔,其實我自己也知道明明會被拒絕的表白一次就夠了,可是我忍不住,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只是想在走之前,再看看你,再聽聽你的聲音,不過沒關係你不用出來,我今天已經看到你了,你和陵煜哥,真的很般配。」

「余桐,謝謝你喜歡我。」

除了謝謝和對不起,無憂還能對余桐說什麼?

手機沒再傳來短訊,余桐在無憂心裏揭起的小波瀾也隨着夜色的凝重困意的襲來而漸漸散去,無憂睡著了,早上起來才發現,衣服都沒脫。

下樓的時候,桌子上放着一個包裹,說是有人寄過來給藍陵煜的。

月考之後,學校小休息兩天,無憂今天不用上課,所以拿過了包裹:「我給他送上去。」

接過包裹一看,是一個匿名包裹,只有收件人,卻沒有寄件人。

無憂上了樓,正要敲藍陵煜房門,他的門就開了,他也正好要下樓。

無憂晃了晃手裏的包裹:「有郵包哦。」

藍陵煜接了過去卻只是隨手往床上一丟,猛然拉了無憂進來關上了門順勢把無憂壓在了門板上,一氣呵成動作順溜。

「我不要郵包,我要一個早安吻。」

無憂甜美的揚起的嘴角,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個吻,他得寸進尺的用力壓住了她,她卻嬌笑的左右躲閃,他無法得逞,最終只是在她的臉頰上討到了一個香吻。

「饒了你,看看是什麼東西。」

打開了郵包,並不大,打開裏面還有一個盒子,無憂探了腦袋過來,幾分興奮:「看看看,會不會是寶藏呢。」

「傻瓜。」藍陵煜邊寵溺的笑着邊打開了盒子。

幾乎是盒子打開的一瞬間,無憂的小興奮,還有藍陵煜眼底的寵溺通知凝固在了眼底。

盒子裏是照片,只有一張照片,照片中的人是無憂和余桐,而鏡頭捕捉的那個瞬間,他們在接吻。

是接吻,清清楚楚這次沒有用任何技巧和角度,這次沒有辦法用ps或者採光或者手段來解釋這樣照片,它就這麼赤果果的呈現在藍陵煜的面前,一張的他的妻子和情敵接吻的照片。

屋內雖然開了空調,可是無憂卻覺得空氣冰冷的要把人凍結成冰。

「陵煜,不是你看到這樣的,其實……」

「不要說話,你先出去一下。」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虛弱,像是受了莫大的傷害。

無憂急着解釋:「真不是這樣的,其實那天……」

「出去……」

他猛然一聲怒吼,無憂被嚇傻了,他從來不曾會這樣凶過她,她的眼淚,伴隨着驚慌奪眶而出,他根本不給她解釋的機會,根本不,他為什麼就不肯給她一分鐘兩分鐘解釋一下當天的事情呢?

為什麼,為什麼不相信她,她可是那麼無條件的信賴着他,包括他和彭靜詩的事情,他和韓千惠的事情,只要他說沒有,他說不會,她就那麼義無反顧的信任着他。

而他呢?

無憂黯然神傷,轉身離去。

她甚至不敢最後看他一眼,他的表情讓她受傷,也讓她害怕。

這樣的表情,似曾相識,就像是那次她來接她訂婚卻忽然把她丟在機場時候一樣,冷酷的人,讓人窒息。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房的,她腦中反覆只有一句話,為什麼不給她解釋的機會,為什麼就不能相信她。

那個吻,是在她極度驚慌悲傷惶恐害怕的時候余桐突如其然的落下來的,她根本連躲避的時間都沒有,那是個偷吻,是余桐的情不自禁,但是不是她的,她和冤,她不知道這個照片是誰發過來的,但是無論發這個照片的人是本着什麼心態,他都成功的做到了讓藍陵煜誤會。

無憂靜靜的坐在房間里,面上的平靜卻掩不住她內心裏的波瀾,她會不安,怕藍陵煜從始至終都不願意聽她解釋。她也會難過,難過藍陵煜委為什麼第一時間選擇的是這樣的解決方法。她更害怕,害怕他再次不要她了。

她在如此複雜的心情中等待,四姐上來叫她吃早飯,她搖搖頭,哪裏還有心情吃飯。

四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得怎麼送個快遞還送出事來了:「無憂小姐,你和少爺這麼了,他剛才氣沖沖就出去了。」

「他,出去了?」

「是啊。」

「他去哪裏了?」

「他沒說,不過臉色不大好,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無憂鼻子一酸,卻強忍着不讓眼淚落下:「沒什麼,四姐兒,我不想吃早飯,你不用管我了。」

「哎,我先給你送上來,你對付著吃點吧,吵架也不能不吃東西啊,傷神,太太知道了,肯定要心疼的,她總說你是長身體時候,讓你多吃點呢。」

「我知道了。」

「說也奇怪,太太明明早早起來了,怎麼拿着個包裹回房后就不出來了呢。」

無憂心口猛然一顫。

「包裹?」

「對啊,早上送過來的有兩個包裹,一個是個太太的,一個是給少爺的。」

無憂捂著胸口,跌坐在了椅子上,到底是誰,是誰要這麼對她。

四姐見她面色大變,忙是上前。

「無憂小姐,你怎麼了?」

「我,沒事的,四姐。」怎麼可能沒事,如果只是藍陵煜知道了這件事無憂可以解釋,就算是藍陵煜不相信,那知道無憂問心無愧,她不求的他能夠原諒,但至少能求個問心無愧。

可是,這件事一旦牽扯到了長輩,無憂就如同五雷轟了頂。

對,當然她也可以和長輩去解釋,可是,長輩就算是相信了,長輩的思想本來就守舊,他們能忍受得了嗎?他們會不會覺得她不貞,會不會討厭她,會不會再也不理她了?

明明昨天之前一切都好,可是現在她怎麼會讓自己陷入如此困窘的境地呢。

藍陵煜出去了,不知道是去了哪裏。

藍媽媽關在房中不肯出來,無憂想也知道照片對她的衝擊有多大,她想去看看她,想認個錯,可是,她害怕自己的出現,只會刺激到藍媽媽。

她真正像個待在的羔羊,等待所有人的審判。

只是,到日落,藍媽媽親自來叫她吃飯,表情神色一如既往的溫柔慈愛,沒有半分異樣,無憂心中很是沒底,下了樓卻發現藍陵煜還是沒回來。

他很生氣嗎?

沒法原諒嗎?

不想聽聽她的說法嗎?

再一次的,不要她了嗎?

「媽媽。」無論如何,無憂覺得自己在長輩面前就是個罪人,藍爸爸藍媽媽不說,她卻也不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她站在藍爸爸藍媽媽面前,深深的鞠躬,「對不起。」

紀雲和藍西風只是溫和一笑:「吃飯吧,四姐說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小心餓壞了肚子。」

紀雲拉着無憂坐下,從始至終都沒有再多說一句照片的事情,倒是藍西風開始像所有父親一樣在飯桌上詢問無憂最近的學習狀況,在聽到無憂說成績在進步,上次月考考了全校第一的時候,藍爸爸讚許的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

「好好念書,等到畢業了爸爸的公司就要交給你了,指望陵煜是不可能了,他的心就不在公司上,以前讓他學習化工他也每次只能拿個及格分給我看,無憂啊,你這個媳婦爸爸真是沒選錯啊。」

有涓涓暖流在心頭流淌,無憂沒想到自己藍爸爸藍媽媽在收到那樣的照片之後可以不問不惱不罵不責,他們眼中的關愛和慈祥一如以往,無憂心安的同時也心傷。

藍爸爸藍媽媽都尚且能夠做到如此,為什麼藍陵煜不行?

他不回來吃晚飯就是為了告訴她,他還沒有原諒她嗎?

吃了晚飯,無憂就在客廳痴痴的等,痴痴的等,牆上的時鐘滴答,指針走向午夜的時候,四姐終於不忍,勸無憂回房休息,無憂卻一心一念的等着他的歸來,四姐沒辦法,只能陪着她一起等待。

天際吐白的時候,無憂在沙發上沉沉睡去,她睡的很淺,當一雙大掌輕輕抱住她的時候,她就驚醒了,脫口而出:「陵煜。」

「是我和你媽媽。」

原來是藍爸爸。

無憂忙從沙發起身:「對不起,爸爸媽媽,讓你們擔心了。」

「本來想抱你回去睡覺的,無憂,回房吧。」

「沒事,我就在這等他。」

「哎,你們這些小孩子,鬧個彆扭真愛這麼互相折磨,你聽爸爸的話回房休息,他要是不回家,爸爸就報警抓他回來。」

「西風,嚇到無憂了,無憂你爸爸和你開玩笑呢,聽媽媽的話回去休息吧。」

面對殷殷關切,無憂讓藍爸爸藍媽媽憂心,終於點了頭,答應回去休息,才走沒到兩步,身後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着藍陵煜幾分疲憊又嘶啞的聲音。

「唐無憂,跟我走。」

無憂心口一顫,一晚上沒睡,她把跟我走聽成了給我走。

忍着淚,她不想讓自己看上去那麼的狼狽。

「好,我去收拾東西。」

「還收拾什麼,現在就走。」

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的趕走她嗎?

也是,她東西能值多少錢,還抵不過唐歡歡事件藍陵煜送給蕭總那些錢的零頭。

她黯然神傷,轉身走到了藍爸爸藍媽媽身邊,深深鞠了一個躬:「謝謝你們這半年來的照顧,我永遠會記得你們的。」

藍西風眉頭一皺,看着無憂的眼神好像是在說這孩子是不是傻了,好好的幹嘛弄的這麼沉重。

卻見無憂又走到了四姐面前,給四姐鞠了一個躬:「謝謝你四姐,不,奶奶,我其實一直把您當作奶奶,我一直想我奶奶要是還活着,肯定和您一樣,謝謝您,再見了。」

藍陵煜眼角抽搐,這丫頭她到底在幹嘛,不就是讓她跟他走嗎,她這是在幹嘛,生離死別嗎?

「唐無憂,你好了沒?」

「不用催,我會走。」

無憂挺直了腰板,既然他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她,那麼,她何必死皮賴臉的待在這裏。

她大步的走向門口,自認為將悲傷隱藏的很好,可是在和藍陵煜擦身而過的那瞬,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手臂陡然被拉住,以為藍陵煜會說些沉悶的分手遺言,就和電視里一樣比如說你要好好的,比如分開后你也要快樂之類的話,卻只聽見他氣急敗壞頭疼道:「唐無憂你搞什麼?」

搞什麼?

不是他讓她走的嗎?一進來就嚷嚷着唐無憂,給我走。

「我走啊。」

她吸吸鼻子,不肯轉身,可是聲音里的哽咽卻掩不住她的傷痛。

藍陵煜一步跨到她面前,看着她婆娑的淚眼愣住了:「唐無憂你哭什麼。」

「我沒哭。」

「那這是什麼?」他抹了她一滴淚水,送到唇邊,「鹹的,你被告訴我是口水逆流了。」

「噗。」這個人,怎麼可這樣,他就算想來個歡快的分手,也要考慮考慮她的心情。

就這樣把人給逗樂了,他是怕這個分手不夠讓人印象深刻是嗎?

無憂瞬間惱了:「你幹嘛,對我就是在哭,我不能哭了,誰規定我不能哭了,我就是要哭,就是要哭,我高興,我高興我就哭。」

藍陵煜用一種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發飆的無憂,等她說完,他才扶額道:「唐無憂你腦子裏在想什麼東西?算了,和你沒法溝通,跟我走。」

他說完,拉着無憂的手就往外去,無憂腦子裏反覆回想着他的話。

跟我走?

他是這麼說的吧?

那麼一進來時候,難道說的也是這三個字。

「等,等等,你是說跟你走嗎?」

「是。」

「去,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你真的說的是跟我走。」

面對她再三的確定,藍陵煜終於感覺到了什麼,停下了腳步看着她。

「唐無憂,你反覆確認這個,難道耳朵出問題了?你是不是聽成了什麼別的?」

無憂囧。

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藍陵煜額頭三根黑線,他完全可以想到無憂聽成了什麼,難怪哭的慘兮兮的還做了最後道別,這個丫頭,腦子裏進水了吧,他這輩子做鬼都不會放她走的,他說過她的這輩子,下輩子都是他的。

不可否認看到照片的一瞬間他很生氣也很震驚,不過等到她轉身出去關上門的那刻,他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這件事情就是——

*

飛機,韓國,未知的旅程。

無憂迷迷澄澄的被藍陵煜拉上飛機,迷迷澄澄的被告知將要飛往韓國,迷迷澄澄的以為這是一次修復感情的短暫旅程,她還擔心因為而耽誤的功課,可是到了韓國之後,她才知道,這是一場旅程沒錯,但是不是她想像中的旅程,這次旅程有一個浪漫的名字,叫做蜜月之旅。

她被結婚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她從少女進化成了婦女。

藍陵煜以風一般的速度,將兩人的戶口轉入了韓國籍,然後,作為一個17歲韓國少女,在父母雙方允許的條件下,無憂被結婚了,從頭至尾她都沒有經歷一個細節和過程,就直接角色跳轉,變成了藍陵煜的妻。

藍陵煜能在短短的時間裏做到這些無憂一點都不覺得稀奇,就像是她爸爸能夠把她的戶口整個換掉成22對的那樣,藍陵煜要把她專程韓國戶籍她也完全不覺得意外,她唯一意外的是,他為什麼如此迫不及待。

對看着擺放在自己面前的兩本結婚證,上面的韓國字真心看不懂,無憂都懷疑這本證書是不是造假的。

實在,對於自己一夜之間就結婚這個事實,她還是覺得暈暈乎乎的。

「這個,真是結婚證嗎?」

她懷疑的語氣,顯然引起了藍少爺的不滿。

「不然你以為呢。」

「該不是你騙我的吧?」

這下,藍少爺更是有脾氣了。

「丫頭,你覺得我騙你有什麼意義,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沿路去問韓國人這是不是結婚證書。」

「我,我不懂韓文。」

她還真打算去問?這個該死的丫頭。

藍陵煜上前,一把將她抱起放在膝蓋上:「做我老婆不好嗎?」

「可是,糊裏糊塗的。」

「怎麼糊裏糊塗了?」

「你說呢?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就結婚了,這也太快了吧。」

「快嗎,要不是國內該死的婚姻法沒有韓國的這麼有彈性,你早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妻了,那些毛頭小子也就別想覬覦你了。」

無憂臉一紅,她知道藍陵煜說的是誰。

就算藍陵煜不想聽解釋,她也必須要和他說。

「那是他親的我,我真的完全不知道,我還嚇了一跳呢。」

「你不說我也知道。」

「那你還凶我。」

「我只是……吃醋。」

要承認吃醋,其實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你現在老實和我說一句,這本真是結婚證?」

「唐無憂,你再問一句,信不信我把你就地正法了,韓國的法律可是規定,成為合法夫妻之後就可以同房了。」

可以這樣?

如果可以,那麼藍爸爸藍媽媽應該也不會管的這麼嚴了吧?

藍陵煜以為她肯定會害羞,絕對想不到對於那一方面的事情,她到現在愛糾結著楊一萌那句「16歲不破處就是老處女了」。

楊一萌這句話,對無憂由著根深蒂固的影響,以至於無憂對於男女之間的那點兒事,有點兒期待和興奮。

她抱住了藍陵煜脖子,跨坐在了她的腿上。

「不然,現在吧。」

「噗。」藍陵煜噴血,他害羞的小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奔放,不過既然如此,他就不客氣了,現在作為一個韓國棒子,他們已經是合法的夫妻了,所謂入鄉隨俗,今天,就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了。

他是這樣想的,他也企圖這麼做,只是接下去的場面,卻有點兒失控。

剛結束親親我我,正要往滾床單的階段進展的時候,酒店的火警鈴響了,外面是嘈雜奔走的人群,藍陵煜的臉色,紅黑一片,紅的是因為爆發的荷爾蒙作祟,黑則是因為這該死的事故。

現在比愛愛還重要的是性命,他只能帶着無憂逃命,行李散落一地沒有功夫帶走,無憂都走到門口了,卻非要回去拿那兩本結婚證,大火都已經蔓延過來了,藍陵煜一把抱住無憂,不由分手往樓梯口跑。

索性,酒店的滅火系統做的很好,火勢控制住了,只是無憂卻非要回去拿結婚證,藍陵煜沒辦法,只能說了實話。

「好吧,其實沒這麼快,韓國人是沒有中國的結婚證的,我騙了你,但是三天後,你就一定是我老婆了。」

果然,這個混球。

「三天後我也不是你老婆,你休想娶到我。」

「唐無憂,別生氣嗎,我不就是想早一點娶到了,哪怕一分鐘也好啊。」

「那也改變不了你騙我的事實。」

盯着一身濕答答,無憂負氣的走在隆冬韓國的街頭,這裏還真是比s市還要冷啊,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手心被一雙溫暖的大掌拽住:「我錯了,保證不敢有下次了,老婆大人,請你原諒我吧。」

「哼。」其實也不過是裝裝樣子,無憂哪能真的生他的氣,更多的,其實是感動。

「老婆,真的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這,這還,還……阿嚏。」

無憂感冒了,重感冒,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藍陵煜安排的整個蜜月之行因為無憂的感冒而變成了韓國醫院半月游。

而這半個月藍陵煜痛定思痛,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和唐無憂在那門事情上被施了法,無憂18歲未到,這法術就不可能解開,強行行事,就會遭到報應,看無憂的病就是個最大的證明。

不過,至少,要不到身體,也要到了心,要到了名分,他原本想等,等到她20歲,可是看到那張照片他一刻都等不了,他迫不及待向全世界宣佈唐無憂只屬於他一個人,誰都別想要覬覦。

他要在她身上烙下藍陵煜妻子的烙印,他也再不能單單滿足於做她的未婚夫。

他要她屬於他,他要他屬於她,他要她們攜手走進婚姻神聖的殿堂,攜手共度一生。

*

一年後,無憂生日宴。

尊重無憂的意見,生日宴辦的簡簡單單,只是請了無憂的親戚,還有藍家的人,以及藍陵煜的幾個發小。

也尊重無憂的建議,生日宴沒有繁複的佈置,只有一塊大草坪,幾個燒烤架。

唐歡歡的老外男友對bbq非常有一套,唐晨晨的小傻瓜男友在一旁只會添亂,但是唐晨晨卻對他很是縱容和寵溺,給他開始汗珠的動作都帶着母性的慈柔,唐曉尚長大了不少,已經有了小小男子漢的氣概,跟在爺爺身後非要幫忙。

爺爺留在了城裏照顧孩子們,而蔚雪芬坦誠承認了自己的錯誤,現在被關押在女子監獄,判了五年監禁,記者採訪她的時候,她只說了一句:我想讓我的孩子知道犯了錯誤是要承擔的,我不想逃避自己犯下的罪孽,我也想讓我的孩子知道不能犯法,要好好做人。

家裏的姊妹都尊重媽媽的選擇,至於唐方禮,他依舊潛逃,公安機關依舊在追捕他,只是唐家人早已經當他死了。

倒是有個相熟的叔叔說在墨爾本見過唐方禮,他在一家中餐館洗碗,容顏蒼老,精神萎靡,完全沒了當年風采。

只是唐家沒有人想過要去找他,有些事,有些人,早已是陌路,相恨不如相忘。

大家其樂融融的樣子,是無憂最想看到的。

看向另一邊,藍爸爸和藍媽媽正在給大家準備啤酒,藍陵煜和一群朋友在打網球,歡笑聲不斷的傳來,是最動聽的音樂。

唯獨沒看到符美軒。

無憂左右顧盼了一番,符美軒忽然出現在了她身後。

「無憂,生日快樂。」

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送到了無憂手裏。

無憂拍了拍邊上的椅子:「坐啊。」

「你想不想知道關於陵煜的一個笑話?」

符美軒捱著無憂坐下,邊道。

「想啊。」

「藍陵煜結過婚。」

無憂怔忡了,可是看符美軒的表情她就覺得應該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忽然就想到了去年在醫院門口遇見彭靜詩的時候彭靜詩說的話,她問道:「是去年他消逝那段時間的事情嗎?」

「你知道?」

「彭靜詩和我說了一點。」

「她知道個什麼,她肯定拿這個使壞來刺激,事實上,這場婚禮確實存在,但是你放心不具有法律效應,而且,特別逗,我想藍陵煜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場婚禮。」

「怎麼了?」

符美軒這簡直是吊她胃口,她催促道。

符美軒神秘一笑:「藍陵煜是和他自己的姥姥結婚了。」

「啊。」

無憂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符美軒壓低了聲音,十足一個男八婆的樣子:「知道為什麼他都不帶你去見他姥姥吧,因為他姥姥幾年前得了老年痴呆症,總是覺得藍陵煜是她的初戀情人,對於任何靠近藍陵煜的女人都非常的排斥,如果帶你去,肯定得鬧死。」

「這,這樣?」

「老太太臨終的願望就是想和自己的初戀情人結婚。」

無憂咋舌。

想到了自己在那個荒廢的村子裏看到的喜堂,居然是為藍陵煜和姥姥準備的。

「陵煜一開始死活不肯,老太太憋著一口氣就是不肯去,後來沒辦法了,只能操辦起來,但是這事情聽起來太荒誕了,所以才找了個遠離s市的荒廢農村做了個喜堂,把這婚事操辦了操辦,說也奇怪,他姥姥拜完堂就直接沒了,我也是那天才敢發短訊給你,好笑吧?這小子居然和自己的姥姥結婚。」

無憂卻並不覺得好笑,只不過覺得有點兒荒唐,難怪這半年她也偶爾問起藍陵煜當時去做了什麼但是藍陵煜總是含糊其辭不肯說,這種事情,說出來確實有那麼點點的,丟臉。

無憂不知道符美軒為什麼和自己說這個,但是她會把這個當作秘密藏在心底里。

「謝謝你和我說這些。」

「我其實也只是覺得那小子完美的不像個人我妒嫉他,所以想給他抹點黑。」

符美軒半開玩笑半認真的,無憂笑起來:「你愛不夠完美嗎?我聽說你前陣子去鄉下了,難道是為了學藍陵煜去鄉下住一陣修身養性?」

「才不是,我是去辦正事的。」

「什麼事?」

「反正最後也沒辦成,唐無憂,你還有沒有什麼兄弟姐妹了,不,兄弟就算了,姐妹,除了那兩個名花有主的,還有別的沒?」

無憂搖搖頭:「就這兩個了。」

「唐歡歡不是我的菜,唐晨晨滿身散發着母性光輝倒是很合我胃口,就是邊上黏着個拖油瓶……」

「你喜歡就去追啊。」

對於愛情,無憂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羞澀的小丫頭了,藍陵煜告訴她一個道理,喜歡的東西,就要緊緊的握在手中不放開。

「真的嗎?我倒是挺喜歡她的,就是她不是訂婚了?」

其實無憂心裏清楚,這場婚姻只是晨晨對景范的補償,但是她想那個深愛過晨晨甚至不惜付出性命的男人肯定不願意看到晨晨為了他如此葬送一生幸福的。

她笑道:「不是有句話說,還沒有結婚就都還有機會嗎?」

「無憂,你學壞了哦。」

「嘻嘻,哪裏有。」

「怎麼沒有了,小無憂啊小無憂,那麼我就聽君一言勇往直前了。」『

「go!comeon。」

「你不知道這句話後面通常還會加一個字的嗎?」

「嘻嘻,你要是和我憑,藍陵煜會殺了你信不信。」

符美軒看着藍陵煜的方向,似乎已經接收到了兩道可怕的目光,忙佯裝害怕的站起身:「哥不敢沾已婚婦女,哥走,走。」

「呵呵呵呵。」

符美軒還是這麼幽默,無憂倒是希望符美軒能夠成功。

看着符美軒方向,他似乎在努力和晨晨說話,可是晨晨對他愛答不理的,無憂覺得這事兒玄,就看符美軒能comeon到什麼程度了。

「老婆,你一雙眼睛往別的男人身上看什麼看?」

無憂長時間的盯視,終於引起了藍陵煜的不滿,拋下了同伴孤軍奮戰,他過來宣佈領土所有權。

瞧着他那小氣勁,無憂起身伸了個懶腰:「不打球了?」

「打啊,晚上再打吧,留着體力。」

「那去幫忙燒烤。」

「好嘞,老婆大人的命令,不敢不從。」

「小樣兒,呵呵呵。」

無憂輕笑着,覺得整一副畫面美好極了,只是抬頭看看天色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好像生日宴會沒有安排到晚上啊,那藍陵煜晚上打個什麼球?

n個小時候,被結結實實壓在床中的無憂,對上了藍陵煜灼熱的眼神,她終於理解了藍陵煜那句話的意思。

她們的第一次,完成在無憂18歲生日的這個晚上。

無憂始終記得那個夜晚,夜色如幕,星空璀璨,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檸檬香氣,窗帘被夜風吹的輕舞飛揚,窗口樹上,掛着一隻春天時候擱淺在樹枝上的蝴蝶風箏。

------題外話------

終於寫完了,清晨5點52,謝謝大家。

完結舊文我會去填番外,抱歉一直欠著大家,其實那不是個很長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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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的暖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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