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只有你我的夢(五)

這是一場只有你我的夢(五)

看昀蘭一點點往幻陣靠近,微晨鎖定她的身形。就在她融入幻陣的那一瞬,微晨化成一道閃電激射而出,同她一起消失在了天地間。

宗政烈瞳孔驟縮,該死!怎麼人突然都不見了!他化成一道墨色,才衝進幻陣就如遭雷擊,馬上被幻陣彈了出來。臉沉得能滴出墨水,為什麼微晨都能進去,他卻進不去?微晨,微晨!宗政烈想到微晨平時的一舉一動,腦中一道白光閃過。微晨是日光,孤昀的「昀」不就是日光么?

微晨就是孤昀,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氣得肺都炸了的魔皇大人周身黑氣環繞,手一揮就把離自己最近的冰山化成了齏粉。愣愣站在在冰天雪地里,如同一顆青松,反應過來的宗政烈感到苦澀。她設下的幻陣,許孤昀進,卻不許自己進,還真是差別待遇,偏心得厲害。

宗政烈暗自傷神的時候,幻陣里,微晨神色泰然,內里卻不可抑制地忐忑。他大約能猜到此處定然放了什麼與他和蘭兒都有關的東西,只是不知道這東西對如今的他來講是好是壞?

昀蘭垂下頭,腳下是一片白色,映襯得她那張臉慘淡無色。心臟如被攥住,發緊發痛。

微晨發現她不對勁,原本泰然的臉孔霎時破裂。行動先于思想,伸出手剛碰到昀蘭的衣角,那人兒已經化成一朵玉蘭,隨寒風飄遠。暗道一聲糟糕!不容多想,微晨立馬跟了上去。

昀蘭狂奔了一炷香的時間,到一片藍白交織的海域。

站在半空中,腳下是深藍的海水,她毫不猶豫沉進了冰寒刺骨的海水中。

微晨緊隨她身後,看她不管不顧沉下水,心神具駭!她是想魂飛魄散么?這是夜華海里的海水,又在冰雪荒原之下,寒氣森森,會凍碎她的魂根!

微晨是孤昀的一道神識分身,通過這道神識,正遠在九天宮闕上監督酒鬼釀酒的孤昀本尊身軀猛然一震,恨不得馬上代替神識出現在昀蘭身旁!

「帝君,我說,這酒釀好后能不能給酒鬼我嘗嘗?就嘗一口,就一口!」背對孤昀的酒鬼眼冒綠光,搓了搓樹皮一樣乾枯的雙手,滿含期待問道。半天得不到回答,酒鬼暗自嘀咕,帝君要不要這麼小氣,不就是一口嗎,居然都捨不得!回頭看向身後,空空一片,哪兒還有孤昀的身影?

海水透過蒼白的皮膚只刺靈魂,昀蘭臉色蒼白、雙眼泛紅,她微微蜷縮身體的泡在碧藍的海水中,試圖減輕身體和靈魂的雙重痛苦。忍受尖銳的痛楚下降了片刻,四周的環境突然反常地靈氣濃郁。冰雪荒原是一片死地,到處都是寸草不生,濃郁的靈氣從何而來?

越來越靠近海底,靈氣愈濃。有靈氣滋養,昀蘭身上的痛稍微散去,撐住一口氣,當她穿過一層無形結界的時候,終於擺脫了刺骨的海水。早就痛到脫力的昀蘭躺在光滑的地上,捂住胸口縮成一團,艱難呼吸。這海水太厲害了,她現在胸口如被火灼燒,又像是被生生撕裂!

大約躺了一盞茶的時間,昀蘭勉強從疼痛中緩過來,才仔細觀察自己身處的環境。毫無疑問,這裏美極。這簡直就是一座水下宮殿!玲瓏剔透的寒冰被雕琢成花紋精緻的冰柱,矗立在海底,撐起鑲著各類寶石的華麗的穹頂。一條條銀魚穿梭在宮殿裏,彷彿舞蹈一般排成各種隊形,十分有趣。

只是,昀蘭此刻卻無暇欣賞。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水下宮殿宛如迷宮,裏面彎彎繞繞,各種殺陣遍佈其中。一步錯,就有可能命喪九泉!如同生而具有的本能,昀蘭雖然記不得過往,卻仍能一步緊跟一步,避開一個又一個殺陣。

心臟猛烈跳動,步伐漸漸凌亂。突兀且稚嫩的童音中夾着欣喜,從宮殿深處傳來。「央央,你怎麼現在才來,我都無聊死了!」

只見宮殿中心的一張翠綠色玉榻上,一張只有巴掌大小的銀色小弓,正不停扭著自己的弓弦,蹦蹦跳跳地說着話。

「你怎麼這麼磨蹭?不是說用不了多久嗎?你的用不了多久就是一萬多年?」用清脆的童音里滿含委屈和控訴,「你是不是把我們的約定都忘了?還是你又去找壞人了?」才控訴完,那稚嫩的聲音猛地拔高,大叫起來:「啊啊啊!壞人!壞人也進來了,怎麼辦,怎麼辦?」囔囔了幾句,銀色小弓化成一道銀光,「央央,我現在就把他趕走!」

此刻的昀蘭根本沒聽見銀山小弓的嚎叫,她只看着玉榻上一團拳頭大的熒光,腦子裏一片混沌。各種畫面開始交織,碰撞,一股絞痛寸寸蔓延,開始在其中撕扯掙扎……

碰撞在一起的畫面交疊片段,投射出萬年前的場景。

「央央,你真的要去找壞人么?」穿白色裙裾的五歲女童,留着齊劉海,白皙可愛得如同玉娃娃。此刻她純凈的銀色瞳孔中滿含擔憂和不舍,一手拉住孤紫央的衣袖,不願意放開。

「嗯。」孤紫央垂頭,用手摸了摸小女孩乾淨的臉蛋,肯定回答。

「你走了,那小殊怎麼辦?」童音帶上了哭腔,不願意放她走。

「所以啊,你一定要幫我好好照顧他。」愧疚和痛苦從眼中一閃而過,孤紫央蹲下,同小女孩視線齊平,唇角掛起一抹牽強的笑,安慰道:「我很快就回來。」

「你不要去找他好不好?就在這兒陪我,陪着小殊,好不好?」銀色的眸子裏滿是期待看向孤紫央,銀黎不依,心底還有些生氣,「他那麼壞,對你不好,還老是虐待我,也不要小殊了,壞男人!」

「銀黎,我一定會回來的,用不了多久。」捧住銀黎的小臉兒,在她額上重重親了一口,「等我把所有事情都了結,我就會回來……」

一幅幅畫面幻化成影,又一次次凝聚。

這一次,是在隱竹林。

冰冷無情的目光是最深的隔閡,血色的薄唇是最傷人的利劍,而那雙曾經溫暖的手,卻變成了從地獄爬上來的斧頭,要砍掉一切,包括她的命!

虛虛實實的畫面搖晃,腦子裏有什麼崩潰而出,昀蘭的唇被咬得滲出了血,痛苦縮在玉榻一角。無邊無際,如同一場永遠都醒不過來的噩夢。那些畫面,如同抹了一層辣椒水的刀片,一刀又一刀,在她的骨頭上細細地划。

「神要忘情,要無欲無求,無悲無喜。」頭髮亂得跟鳥窩有一拼的糟老頭子坐在地上,老神在在道:「放下了,就自在了。」

「那不就成了一塊木頭了?」紫衣女子苦笑一聲,醉倒在花叢里,「我偏有欲有求,有悲有喜。」

「所以你才放不下,老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無所謂了,已經如此,我早就認栽了……」

「死丫頭!不就是個男人么,要死要活!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不會給你收屍!」

紫衣女子聞言低低發笑,笑到最後輕輕呢喃道:「到時候只怕什麼都不剩,哪裏還需要麻煩你?」

……

破碎的光影,重新聚攏。海底宮殿深處,翠綠玉榻上,昀蘭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聚攏的熒光彷彿有意識,將昀蘭緊緊包裹。她的身形漸漸消失在空曠的宮殿中,再尋不到一絲痕迹。

而此時,宮殿另一角。

銀色小弓已經幻化成了五六歲的銀曈女孩,雙手叉腰,瞪着圓溜溜的眼兒怒視眼前已經恢複本來面貌的男人。

一大一小對峙,這場面,怎麼看怎麼詭異。

「銀黎,」孤昀皺眉問道:「她在哪兒?」

「壞人,你來這兒幹什麼,快滾,趕緊滾!」兇巴巴地吼吼,銀黎雙臂伸直攔住路,「央央回來了,她說要留在這兒,她不會見你!」三界之中,敢這麼吼孤昀的,除了昀蘭估計就只有銀黎了。

「你確定?」孤昀面無表情開口,袖子裏的手卻緊握成拳,心裏明明擔心得要死,卻偏偏被這小傢伙擋住了路,而他還不能傷到她。

武的不行那就來文的,孤昀道:「你還不知道吧?紫央在鎖魂塔關了萬年,魂根脆弱。她穿過夜華海海底,數萬年的寒氣侵魂,你要是想她魂飛魄散,就只管攔著本君。」

「你騙人!」銀黎叫到。

「本君偏你作甚?」孤昀本來就憂心,哪裏還剩幾分耐心?要是銀黎固執不化,他就要硬闖了。

「那……那,我自己會保護央央,不要你來!」銀黎對孤昀的討厭,比夜華海的海水還深厚。聽到孤紫央魂根脆弱,心中擔憂的同時,又糾結到底要不要讓孤昀進去。

「你除了打打殺殺,還會救人?」孤昀毫不留情打擊到。

「你!」銀黎握緊小拳頭,牙齒咬得咯吱響,她現在想揍人。孤昀說得對,她只是一把弓,是孤紫央手中的所向無敵的利器,她飲過各種妖魔鬼怪的血,也曾弒神殺佛,卻從不曾救過人。

不甘心側開小身子,雙目恨不得在孤昀身上盯出兩窟窿。

孤昀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對銀黎道:「你帶路。」

銀黎鼓起包子臉,小小的胸膛起伏,氣得頭髮都要冒火了。壞人!壞人!壞人壞人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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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請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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