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面君（下）

周秀春一番訴訟，內容詳實，條理清楚，以至於皇帝聽完之後，完全反應不過來，大胖子眯着眼，假裝自己已經聽懂了，沉默半天後，慢吞吞來了句：「聽起來……好像很嚴重嘛……」

周秀春看着皇帝那傻不拉唧的樣子，忽然間感覺自己彷彿有點能理解蔡勝祥了——老闆這麼無能，員工不造反才怪了。

「皇上，這件事不是好像很嚴重，而是相當嚴重！」周秀春大聲說道。

「撲哧！」方不群突然發出一聲十分做作的羞澀的笑。

皇帝的注意力馬上被轉移過去，問道：「方愛卿，你為何而笑？」

方不群道：「皇上，周秀春剛才所指控蔡大人的五大罪名，全都不成立。」

周秀春反駁道：「小子，我警告你不要睜眼說瞎話啊，至少最後一條是證據確鑿的。」

方不群完全不搭理周秀春，自顧自反問道：「周秀春，你舉報蔡大人引妖怪入京城擾亂朝綱，到底誰是妖怪，那妖怪又怎麼擾亂朝綱了？」

周秀春朗聲道：「護國法丈慈航普度，乃是一隻千年蜈蚣精，上個月我在京城查案的時候，曾從原禮部尚書李大人家裏搜出一條鱷魚那麼大的蜈蚣，那隻蜈蚣三更半夜在京城裏跑了半圈，最後鑽進了慈航普度的別院裏，當時全城至少有上千人目睹了這一情況。」

方不群搖搖頭，淡淡道：「非也，那隻蜈蚣之所以往法丈大人家裏爬，是因為它感受到了從法丈大人家裏透出的慈悲氣息，它知道出家人不殺生，才會往那裏逃竄，這正證明了法丈大人乃是得道高僧，而非你口中所說的妖怪。周秀春，你這是在公然誹謗。」

「我誹謗？」周秀春露出一個陰險的微笑，道，「方不群，我上個月離京之前，曾經潛入慈航普度的別院探查過，裏面現在還住着一隻惡鬼，你要是不信，可以進去住一住啊，只要能活過一天，就算我輸好不好？」

方不群臉色一白，立馬轉移話題道：「皇上，周秀春這是想和微臣賭命，微臣雖然不懼，但是微臣畢竟是朝廷命官，是不能賭博的！」

寧采臣小聲嘟囔道：「要不要臉啊，一動真格的就找皇上。」

皇上倒是沒聽見寧采臣的話，很為難的樣子道：「周秀春要自證清白，但方愛卿又不能賭博，這件事當如何是好？」

「皇上。」蔡勝祥沉聲道，「微臣對江山社稷的忠心，曰月可表，既然周大人想賭，微臣就跟他賭好了，微臣願意代方大人進法丈大人的別院住一晚。」

「不行！」月池大叫起來。

皇帝一皺眉，不悅道：「你這個智商有問題的，誰讓你說話了？」

月池猶自大聲道：「皇上，那隻蜈蚣精本就是蔡勝祥他弄進京城裏的，那間屋子裏的東西，和蔡勝祥原本就是一夥，他就算住進去了，也不可能被傷到半分，再者說，即便屋子裏的東西有心要害蔡勝祥，以蔡勝祥的修為，想要不受傷依然很容易。所以不管怎麼樣，蔡勝祥擺明了就是已經和方不群串通好，要誣陷周大人和我爹。」

她走上前，跪在皇帝面前，神情激動地接着說：「皇上，實不相瞞，那隻蜈蚣精，也就是慈航普度大師已經被周大人和兩位青城派和崑崙派的修士聯手消滅了，我和我爹，親眼見到那隻蜈蚣精害人，我們帶出來的家將，全都死於那隻蜈蚣精的手下。還有，我聽崑崙修士知秋一葉說過，那群跟隨蜈蚣精一起出巡的大臣，全都被吃得只剩下了軀殼，這些事實千真萬確，慈航普度，它真是一隻千年蜈蚣精啊！」

皇帝點點頭，轉頭去看方不群。

方不群又是一聲冷笑，問月池道：「空口無憑，你說我就信嗎？既然如此，那隻蜈蚣精的屍體呢？那些大臣的屍體呢？」

月池道：「全都火化了。」

方不群大聲道：「那就是死無對證咯？！」

「但是我們都是人證啊！」

「你們和周秀春是一夥的，一伙人就是利益集團，你們說的話，我可以當作沒聽見。」

「你……」月池滿臉糾結地轉頭看周秀春。

周秀春嘆了口氣，對方不群道：「方先生，是不是不管我們拿什麼證據，你都能把證據抹黑？」

方不群微微昂起下巴，不要臉道：「這話是你說的，我可沒說，像我這麼有節**的人，永遠不會說這種無恥的話。」

傅天仇忽然胸口一甜，噴出一口血來。

「爹！」月池一聲驚呼，趕緊扶住傅天仇，慌張道，「爹你怎麼了？」

「不要緊，就是有點上火。」傅天仇鬆開月池的手，狠狠地瞪了方不群一眼，然後擦擦嘴角的鮮血，鐵青著臉對皇帝道，「皇上，老臣為官多年，盡職盡責，自問此生沒有做過一點對不起朝廷和皇上的事情，皇上你若是堅持要定老臣的罪，老臣絕對沒有半句怨言。老臣死不要緊，但是眼下，京城的天道防禦已經消散，不出幾曰，必定有大波的妖怪湧入京城，到時候京城百姓必定陷入水深火熱，老臣求皇上速速做好防備，下令調集天下所有的精兵進京城，切不可讓京城生靈塗炭啊！」

「大波妖怪？」皇帝這下算是聽明白了，他臉色驟然一變，問道，「此話當真？」

傅天仇那腦袋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泣聲道：「皇上，此事千真萬確啊！」

「皇上，此話不可信！」方不群大聲道。

傅天仇怒道：「方不群，你自己不要臉也就罷了，想京城的百姓和你一起死嗎？」

「危言聳聽。」方不群冷冷一笑，對皇帝道，「皇上，傅天仇他們擺明了就是想把水攪渾罷了，調集天下精兵進城，說起來容易，卻是勞民傷財。再者說，天下精銳，莫過御林軍，只要有御林軍在京城留守，就算真的有妖怪，那也是手到擒來！」

話音落下，邊上的御林軍將士很是配合地成片成片地跪下來，齊聲高呼道：「願為皇上赴湯蹈火！」喊聲響徹廣場，氣勢威武。

皇帝搖擺不定的心，立馬安定下來，拍板道：「方愛卿所言甚是，朕怎麼說也是我朝開國以來除禹王大帝外最有能力的皇帝，怎麼可以做這種勞民傷財的事情。傅天仇！」皇帝大喝一聲，很生氣道：「你分明是想讓朕犯錯誤！」

傅天仇整個人傻了，無力地解釋道：「皇上，老臣……老臣沒有啊……」

「放屁！朕說你有你就是有！」

方不群馬上跟着道：「傅天仇罪犯欺君，來人，把他拉出去……」

啪！

周秀春一記大耳光，直接把方不群扇飛進了人堆里。

皇帝驚聲道：「周秀春，你想幹嘛？」

周秀春再度單膝跪地，大聲道：「皇上，剛才方不群僭越犯上，擅自命人懲處傅大人。」說着轉頭看看寧采臣，寧采臣馬上接上道：「依據我大夏朝的法律，傅大人身為從二品的大員，定罪之後若要行刑，行刑前必須經由大理寺做最後的終審，終審過後，還得前往吏部註銷，然後由皇上親自下令，才能最後行刑。方不群剛才所為，明顯是篡奪了本屬於皇上的權力，也就是通常意義上所說的造反。」

皇帝看看半死不活的方不群，愕然道：「最近怎麼有這麼多人想造反？」

「皇上。」一直跪着不動的蔡勝祥，這時候站起身來，他冷冷地看了周秀春一眼，用毫無感情的聲音道，「臣要問周秀春幾個問題。」

皇帝很居然用一種殷勤的口吻道：「蔡大人你隨便問。」

蔡勝祥一拱手，轉身面相周秀春，表情面癱道：「周秀春，你說我和妖怪勾結，以及殺害諸葛卧龍，可有確實的證據？」

周秀春仔細一想，這時才發現蔡勝祥從頭到尾就沒有露過面，不由得一時語塞，勉強道：「是諸葛卧龍死後化成鬼告訴我的。」

蔡勝祥淡淡一笑，道：「也就是說，你所謂的證據，就是道聽途說？」

周秀春踟躇道：「也……不算吧……」

蔡勝祥轉頭對胖子道：「皇上，臣問完了，剩下的事情，請皇上定奪。」

胖子點點頭，又小聲道：「蔡大人，能不能給朕一點提示？」

蔡勝祥道：「周秀春控訴卑職的證據，源於道聽途說，而傅天仇等人與周秀春有厲害瓜葛，其證詞不足以信，周秀春偽造證據污衊微臣這一行為屬實，無可否認，再加上他並不能為自己洗脫罪名，根據我朝律法，兩罪並罰，當先革去周秀春的大內密探身份，然後推出午門凌遲，並誅滅九族。」

「皇上！」傅天仇瘋了，大喊道，「你不要聽這個小人胡說啊！妖怪真的不曰就要進京了！」

胖子又轉頭去看蔡勝祥。

蔡勝祥淡淡道：「皇上若是真是擔心會出現妖怪，微臣願意辭去錦衣衛指揮使之職，留在皇上身邊，專門負責保護皇上的安危。」

「蔡大人果然是大大的忠臣！」胖子滿臉激動道，「那朕就……」

「且慢！」周秀春大喊一聲，打斷道，「皇上，再給我一個機會！」

胖子很憋屈道：「周秀春，你又要幹嘛啊，朕好歹是個皇帝，你讓我把話說完一次行不行？」

「皇上！」周秀春抱拳道，「就算我不能自證清白，也不能證明蔡勝祥有罪，但是妖怪攻城一事，卻是千真萬確。用不了多少時間，一定會有妖怪來襲，到時候到底是誰撒謊，便不言而喻。」

胖子迷糊道：「你給解釋一下。」

周秀春道：「只要真的有妖怪攻城，而且蔡勝祥到時候真的有異動，那便說明微臣沒有撒謊，反之如果沒有妖怪進來，那就說明微臣撒謊，到時候皇上想怎麼處置我都行。」

胖子點點頭道：「好像有道理啊，蔡大人，你怎麼看？」

蔡勝祥低着頭道：「微臣不敢替皇上做決定，皇上如果認為周秀春說得有理，可以定下一個時限，好讓微臣可以儘快洗脫嫌疑。另外，微臣建議皇上還是先革去周秀春的大內密探身份，畢竟他上過通緝令，這樣人如果在宮內來去自如，會有損皇家的威嚴。」

周秀春：「皇……」

「皇你老木啊！」胖子很不耐煩地讓周秀春閉上了嘴，總結陳詞道，「周秀春，朕現在正式通知你，你已經被開除了。你要時間對吧？好，朕就給你三天時間！」

話音剛落，周秀春陡然間感到身上的某股力量被抽走。

周秀春驚恐地抬眼看了看蔡勝祥，見到他臉上那一抹得逞的微笑，這才恍然大悟蔡勝祥想幹什麼。

「中計了。」周秀春臉色發白。

寧采臣忙問：「春哥，我們中什麼計了？」

周秀春舉起雙手，喃喃道：「儒家正氣，消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