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老一輩總是不乏一些有主見的人，當年勢頭不好的時候，不少人在變故發生之前，就拖家帶口漂洋過海的往外面走。而謝祁的爺爺謝江淮，就是其中一個。
那時候，什麼都少，什麼都新鮮，只要膽子大手腕強，靠着從這邊帶過去的金銀玉器、古董字畫兒，都能撐起一片天。
謝家原本就是名門望族，在謝江淮的雷厲風行下，硬是在隔了個海域的外鄉地兒，打出了獨屬於謝家的一番天下。
謝江淮的長相與他凌厲的作風頗為不同，俊雅斯文不說，獨屬於東方的狹長眼眸更是在當時貴族交際圈中，吸足了國外姑娘的眼。而謝祁的祖母，就是她們中的一個。
謝祁的父親謝元慶，就是謝江淮和他的外國妻子生下的兒子。
原本只要生在異鄉，謝元慶其實對所謂的家鄉是沒有多少念想的，可免不了謝江淮是個念舊的人，在晚年時硬生生要回歸故土，當時正年輕著的謝元慶也沒有辦法，只得陪着他一起回來。但也正因此才結識了之後的妻子，也就是謝祁的母親秦瀾。
當時謝江淮和秦瀾的事在整個謝家鬧的沸沸揚揚，原因無他，門不當，戶不對。
謝家老爺子不承認這個兒媳婦，那時在謝家老爺子謝江淮的眼裏，謝元慶無疑是未來謝氏的掌舵人，可他千想萬想也沒想到，外面的自由式思想謝元慶當真學了個十成十，在娶妻生子這方面上，居然一個勁兒的跟他提自由，提人權！
越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就越是習慣低調。謝家在這邊銷聲匿跡了那麼多年，冷不丁回來故土也早已舊人難見，知道的也只是知道這家子有點底氣，可具體情況是什麼，除了謝家本家人以外，外人根本不清楚，就連秦瀾也是一樣。
秦瀾是在懷孕之後，才勉強得到謝老爺子「眼不見為凈」的態度的。本來也是一直居於別所，可當謝老爺子見過幼兒時的謝祁一面后，當即拍板讓謝元慶哪涼快哪獃著去，這個乖孫他要定了。其他的，愛怎麼就怎麼地吧。
謝元慶雖然愛子心切，可一直不習慣國內生活的他，還是決定帶着妻子遠渡國外，在那邊他也有自己的產業，就算脫離了謝家，他依然可以和秦瀾過上安逸的生活。況且最了解謝江淮性格的也非他莫屬，除了自己的母親之外，這世上沒人能改變父親的看法，但母親已經去世了，所以……
謝老爺子當然不會阻止他們，於是在秦瀾的依依不捨，不得已揮淚道別的情況下，謝祁自小就落入了謝江淮的「魔爪」里。
謝江淮是按照謝氏接班人的標準去培養謝祁的，所以謝祁一早就知道，自己一定會結婚生子，對方就算不是名門之女也必定得是大家閨秀，國內國外暫不好說，如果他把發展地區定在哪兒，那麼他的媳婦兒，就應該是哪兒的人。
他從來都知道，他的媳婦兒，他自己挑不得。
但其實，他也不想挑。
說到底他從14歲的時候就注意了自己的性取向，他當時很誠實的對謝江淮說了，但也正因為這件事，謝江淮差點兩眼一翻再沒醒過來。知道這事兒對老爺子的刺激實在不是一點半點兒，所以事後無論老爺子如何問他這件事，他都不吭聲也不應話。時間久了，或許也是因為他年紀小吧，老爺子也就沒再追究了。
但二人心裏都門兒清的，只是時候未到罷了，老爺子寄予在他身上的厚望實在太重了，雖然他的父母在國外，後來又生了一個女兒。
都說女兒嬌養，那丫頭在國外長大更是無法無天，但每次見到謝江淮和謝祁，不論如何也是咋呼不起來，而且謝江淮是有一些老一輩重男輕女的思想在裏頭的，所以久而久之，謝祁的這個妹妹回來的次數也越來越少。近年來，更是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隨着他們的父母一起回來。
所以這第三代，目前看來就只有他一個男丁了，所以他媳婦兒的人選，就顯得尤為重要和必要了。
從去年起老爺子就已經在籌劃了，總說在他當年這個年紀的時候，連兒子都已經七歲了。但今年二十七歲的謝祁，從來沒有表現過着急的樣子，老爺子見每次說這事兒他都是淡淡的，想這人平時也一直潔身自好的，就沒再說什麼。
其實謝祁自己也是有一套見解的，不論他的性取向如何，他覺得夫妻之間保持最起碼的忠誠卻是必須的。他不要求自己的妻子必須和自己舉案齊眉，但最起碼的責任與信任，他是必然會要求的。好聽的不必說，他只是想要個安逸的生活環境罷了，至少不能有爭吵的聲音。
所以既然遲早有一天要做到潔身自好，那麼打一開始，他就不會去沾那一身腥。
而那一晚，是個意外。
在鍵盤上敲上夏雲凡的名字，不出所料的只出現了零零星星幾條結果，而關於「廖雲凡」的新聞倒是很多。謝祁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眼「影帝廖雲凡逝世」的標題，最近這一個月幾乎大大小小的網站都在報道這件事，說是在家因為心臟病突發而死的，幾乎毫無預兆。
廖雲凡的父母是在一起飛機失事中喪生的，而他們生前也曾經是在娛樂圈裏混的風生水起的大人物。廖雲凡的母親是曾經的歌后，而他的父親是電視劇男演員里數一數二的金牌戲骨，二人當年意外去世的時候，着實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所以在廖雲凡的葬禮時，不僅有他這一輩人前去弔唁，連老一輩的演員們，也有不少都親自前去的。
大家都說廖家這一代真是可惜了，廖雲凡的演藝能力，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比他父親還要強一些，更加難能可貴的，他的歌唱的也好，一副好嗓子不說，外表也是繼承了那二人的優點，着實命好到令人艷羨。
就是可惜，天生就有那麼個心臟病。
各大論壇最近佈滿了粉絲們寫給廖雲凡的信，曾經因為他而做過的事，本打算以後為了他而要做的事，等等等等這些。有的真摯感人，有的衝動幼稚，更多些的，只是嘆道一聲太可惜。
猶豫了一秒，謝祁還是關掉了網頁。
算了吧，那也只算是一次露水情緣，如果不是自己只沾染過這麼一個人，又怎麼可能記到現在。
而且，看來對方也並不記得那件事了，不如就這樣淡掉，權當是……
可是想着對方懷裏抱着的那個孩子，謝祁就忍不住更加抿緊了剛才就沒怎麼放鬆的嘴唇。
那孩子雖然長的小了些，但幼兒園大班，怎麼也得是四歲才行，可距離那事發生到現在，也不過才剛好四年，難道那個人，就一點都沒有……沒有緩衝的，緊跟着就那樣娶妻、生子了？
心裏一遍一遍提醒這件事應該就此打住，不然未來的發展將有可能脫離自己的控制，可謝祁還是忍不住拿起電話打給了秦威。旁的就算了，只是再次見到了，他只是有一點點好奇，這個人這幾年，到底是怎麼過的？
對這個人的記憶，其實絕對算不上銘記在心的，如果說實話，其實都已經有些模糊了。
但夏雲凡生了一副實在不賴的皮囊，這幅長相如果運用的得當，絕對是混好娛樂圈的一大神器……沒錯，他和那個已經死去的廖雲凡，至少有七八分的相像，只是眼角那一抹淚痣，看起來比廖雲凡弱勢了不少，如果點去的話……
將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統統按下，謝祁眯起眼睛回憶著那一晚的過往。
其實夏雲凡當時的表情他已經記不得了，他也不是因為什麼狗血的喜歡廖雲凡，因為求而不得，所以才對長得像他的夏雲凡伸出了魔爪之類的。那天的情況很是複雜，但誠實地講，他的確因為對方的那張臉而衝動了一把，但不只是因為他像廖雲凡，而是……那張臉的確就是符合他的胃口，就是對味兒了。
光滑的觸感，緊實的彈性，急促的喘息，激動時的濕汗，難耐時的口申口今……那一天兩夜的經歷讓他如痴如醉食髓知味，前前後後不知道一共身寸了多少次，硬是不肯和身芐的人分開。
極致的瘋狂帶來的是極度的疲憊，後遺症就是，到事後再次醒來的時候，他都以為那是一場夢……而更大的後遺症是，那一晚帶給他的瘋狂體驗，讓他這些年都再也提不起和任何人的興趣。其實那之後的第二天他就派人查了，可是夏雲凡速度非常快，幾乎當天就已經離開京城了，知道對方這樣像逃命一樣的從京城跑了，他反而鬆了一口氣。
他是做不了什麼瘋狂的事的，那一天兩夜的經歷已經足夠，都已經把人給嚇跑了，難道還要利用自己的優勢，再把人抓回來，禁錮在身邊當泄谷欠的工具嗎……
雖然那體驗很棒，但夏雲凡的吸引力……還沒至於達到那個度。
說白了，那張臉和那副身體的確是對極了他的胃口，但那副哭哭啼啼的性子……
更何況美好的東西之所以顯得彌足珍貴，正是因為，自己還沒有得到。
所以那之後，偶爾看到有廖雲凡參演的電影，他會因為那張相像的臉，而出資給對方投資一把，只是私下裏沒有更多的聯繫。畢竟廖雲凡和邵天成的關係，別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的，在這種情況下奪人所愛什麼的，他還不至於。
只是這麼說起來，廖雲凡，反倒是應該感謝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夏雲凡呢……
可是當時的夏雲凡，那眼淚是從一開始就沒停過的，可是四年後，居然變化這麼大嗎……
想着方才那人微微仰頭看着自己，迎著陽光的眼睛並沒有因為強光而眯起多少，反而倒像是想和陽光杠上一杠似得更睜大了些。雖然個子比他低了半個頭，但打量他的眼神卻是絲毫不客氣，「謝謝這位先生了，關於你車的事兒，我很抱歉。只是，我身上沒有多少現金，如果可以的話，我把電話壓在你這兒，時間快不夠了，等我把我兒子送進去以後，咱們出來了再繼續協商賠償的事，你看成嗎？」
那種看似商量，實則早已獨自定下的語氣，實在不像一個闖了禍，需要徵得對方原諒的人該說出來的，況且……
當時對方抬頭看清楚他的那一剎那，他明顯感覺到了對方眼裏那一閃而逝的情緒。他很確信對方一定是認出了自己，但認出的卻不是那晚的自己，而是身為謝祁的自己。
在認出自己的情況下，以那樣的態度和自己說話？剛才沒查錯的話，這兩天他還要上一檔沒什麼人看的娛樂節目，這，是打算復出嗎？可既然打算復出，又認出了他，居然最後只留下了一個電話號碼……
這算是，無視他？
謝祁越想越覺得難以置信，輕笑一聲后抬起手輕輕摩挲著下巴，還真是不得了啊，不去想也就罷了，那一晚沉默的流了一晚淚的小可憐，四年之間，突然變成了驕傲的火鳳凰嗎？
是誰，讓他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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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雲凡剛進錄影棚就被注意到了，旁邊竟然還有人驚呼的，不為別的，就因為他長得和廖雲凡實在是太像了！不僅是長得像，就連對方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感覺，都和廖雲凡簡直一模一樣！
等人們好不容易緩過神兒來后，又都茫然了，他們從未聽說過廖雲凡有什麼弟弟啊？難道，難道是整容的？！那麼這人到底是誰啊？廖雲凡才死一個多月，這樣一張臉突然出現在影棚里，實在是想不引起點轟動都難。
隨着夏雲凡的腳步越走越近，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場就越是明顯，不似其他人硬要強裝出來的那份所謂淡然高雅，他就好似一個極端的反差一般，就連他的經紀人王艷回過頭，也是忍不住愣了一愣。
要不是百分百確信這就是她手下的那個夏雲凡，除了髮型以外，鼻子眼睛眉毛嘴巴都只是比四年前長開了些，而沒有特大變化的，她真要懷疑這人是不是上哪去整容了？怎麼前陣子聽說還有抑鬱症的人呢，一下子，就、就這麼光彩奪目了？！
「小夏？你，你是小夏吧……」
夏雲凡順着聲音側過頭這才發現王艷，倒真不是裝的，這時候所有人正準備着，他從前沒接觸過王艷，第一次見面，如果不是正面對上，真的不好認出來。
當下見王艷看自己的眼神有點發獃，夏雲凡嘴邊的笑容加深了一點：「艷姐，是我，好久不見了。」
王艷眨了眨眼，回神后輕咳一聲，管他怎麼回事兒呢！就算長得再像又怎麼樣，廖雲凡死了，這陣子這是個頭條新聞，可等時間久了，難不成靠着一張真正的死人臉還想討得了永久的好兒了？如果夏雲凡那麼想，可就是幼稚透了！
混演藝圈雖然離不開這張皮，但更重要的卻是演技！夏雲凡什麼水平，她心裏清楚得很！別看這會兒人模人樣著，他也就只能演那種躺着挨欺負的類型！因為他原本就是那麼個軟蛋！根本不需要演！
不過，只要他今天狀態好那就是好事！如果不是一會兒那個人物要來，她也不會親自來這兒看班。手底下的這些小明星，就屬他夏雲凡最靠邊兒了，沒事還鬧什麼抑鬱症，還一鬧就是好幾年！要不是公司簽他的時候原本就是揀個便宜，根本沒花幾個錢，還能讓他有這幾年喘氣兒的時間？
更何況動不動就有自殺傾向的人，誰知道能好上幾天就又蔫了？
前陣子醫院來電話的時候她就沒去，都不知道是第幾次鬧到醫院裏了，依着她看，那就是抑鬱症病人在左妖呢！不然哪有人三番四次自殺，還都是不成功的？！倒不是她巴望着夏雲凡出什麼事，她和夏雲凡也沒仇沒怨的，但她就是不喜歡那沒事兒鬧妖的人！手底下這些個小明星那是一個比一個不省心，有點曝光率的都讓她夠操心的了，哪還多得了一個夏雲凡了，況且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這夏雲凡可是有兒子的人，哪天要是爆出來，幾乎就沒什麼星途可言了，所以……唉，能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該頭疼的又不是她！
左右瞄了兩眼現場進度，王艷抬起眼對夏雲凡開口道：「嗯，是挺久不見的了。那什麼，你太久沒出鏡了，等會兒綵排的時候記着長點精神頭知道嗎？你這件事做得不錯，之前總擋着臉我還沒注意到，現在幾年過來，你又弄這麼個髮型，還真跟廖雲凡不是一點半點的像。怎麼，終於開竅了？知道自己給自己鋪路了？行了，時間也不多了，你先去化妝間等著吧，一會兒可要來個大人物。」
沒有聽到應聲，抬起頭見夏雲凡只是點了點頭之後就四處打量著影棚呢，想着對方也是好久沒上鏡露臉了，王艷語氣不冷不熱的嘆息道：「你運氣是真好，臨時請來了舒裴琪都讓你趕上了，她可是一個多月不接通告了，今天咱們這檔，可都靠她了。別說我沒提點你，對她敬著點，哪天想着你的好了，媒體前一句話都夠你受用一陣子的。」
舒裴琪三個字讓夏雲凡的眼睛驀地睜大一瞬，而後他垂下眼眸點了點頭，沒顧王艷在後面說什麼，轉身就往後面的化妝間走，直到坐在椅子上之後，那微微有些加快的心跳，這才平復了下去。
舒裴琪……她……居然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