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曾珉還沒到上房,吳嬤嬤連厚德堂的院門都沒能進去的消息就已經傳了回來。

平日裏受吳嬤嬤器重栽培的婆子丫頭們自然深惱二老爺二夫人如此打吳嬤嬤的臉,那些受過吳嬤嬤訓斥責罰的卻也不由忿忿。

今兒連吳嬤嬤的體面都不給,日後她們這些上房出去的下人豈不是要被人擠兌的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她們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卻也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若非蕭氏積威頗重,下人們並不敢在她面前妄動口舌,這些婆子丫頭們未必不敢你一言我一語的狠狠編排曾珉夫妻一場。

即便如此,還是有膽子大的想藉著勸老夫人蕭氏消氣的機會給二夫人徐氏下點眼藥。

橫豎府上明眼人心裏都清楚,老夫人一向就看不上二夫人。

只是還不等她們把話引過去,外頭小丫頭子就高聲通傳,說是二老爺到了。

曾珉是與吳嬤嬤一同回來的。

吳嬤嬤瞧著倒是與往日裏沒有什麼不同,依舊是老成持重的模樣,不知道的還當她這趟差事也辦的極為順利。

反倒是在上房眾人眼中大大威風了一把的二老爺曾珉面上又羞又愧,活似他才是被人拒之門外的那一個。

一進門,曾珉幾乎連頭也沒抬,直接就跪下請罪:「兒子不孝,怠慢了吳嬤嬤,母親怎麼罰兒子都行,只求母親莫要氣壞了自己。」

其實方才曾珉一出厚德堂,見到吳嬤嬤的第一件事就是賠不是,以侯爺之尊再三對吳嬤嬤躬身作揖,看得周圍的下人們,特別是守門的那幾個臉都綠了,生怕曾珉事後發作她們。

見親手帶大的二老爺連聲請罪,吳嬤嬤也不由上前一步,平靜說道:「奴婢不覺得委屈,也確實沒有等多久。」

吳嬤嬤一輩子沒有打過誑語,她說不覺得委屈,那就絕對是心裏話。

在吳嬤嬤心裏,她身為下人等一等也是理所當然的。

至於二老爺是為了什麼一反常態,沒有將老夫人的事當成最要緊的事情來辦,那便是老夫人和二老爺母子之間的事情,不是她應該置喙的。

不然隨便哪一句話說的不對味影響了母子親情,她都是萬死難辭其咎。

仔細打量了次子幾眼,蕭氏輕輕一嘆:「起來吧,我沒氣到這種地步。」

即使曾珉不說,蕭氏也能猜到二房突然鬧這一出是為了什麼。

徐氏能理直氣壯說到曾珉臉上,又能讓一向對待妻女十分強勢的曾珉覺得理虧的只有一件事:二姑娘曾芷的親事。

這樁事情,別說曾珉,就是蕭氏自己也很難硬起心腸,連關起門來在家哭鬧的機會都不給徐氏留。

說一千道一萬,曾芷都是下嫁。

旁人多半還是因為覺得女婿他日或可青雲直上才許以愛女,她卻是看準了徐家二房沒有一個頂立門戶都人才才把二孫女許過去,也難怪徐氏不樂意。

實際上徐氏沒有在宮中直接鬧起來,始終垂首不言不語已經令蕭氏倍覺欣慰了。

曾珉在大事上沒有眼光也缺乏魄力,對母親的心思倒還能體會的明白。

一聽蕭氏如此說,他面上不禁有幾分複雜,遲疑的看了看兩排雁翅侍立在屋裏的下人,直等到吳嬤嬤把人都支了出去才猶豫着說出了心底的想法。

「兒子是信母親的,二丫頭的親事,母親既然定下了,兒子絕無二話,別說皇後娘娘還贊了好,就是陛下說不好,兒子也聽母親的。」

生怕蕭氏誤會了自己,曾珉先一口氣把態度砸實了,才在蕭氏的注視下慢慢垂下了頭,聲音也陡然低了三分。

「只是那終究是兒子的第一個孩兒,千盼萬盼才得來,就算是個丫頭,就算她心性不好,兒子也從來沒想過現在就把她的親事定下,還是定了徐家這樣的人家。」

母子之間說話沒有太多避忌,曾珉也就實話實說:「雖說是兒子的岳家,但男兒低娶與女子下嫁是兩回事,徐家二房的兩個小子都跟他們爹一樣,百無一用。都不用等到成親,二丫頭這輩子就能看到頭兒了,無非就是拿嫁妝養夫婿一家子而已。兒子確實是心疼了。」

就是因為想到親生女兒以後漫長卻沒什麼盼頭的日子,曾珉才忍下了徐氏突然間的爆發。

他這個對女兒們不夠上心的父親都覺得心裏不是滋味,何況徐氏這個當娘的人?情緒失控是人之常情。

曾珉再瞧不上妻子的本領見識,也還敬她是自己的髮妻。既然已經回絕了徐氏為二丫頭求情的懇求,做丈夫的被罵幾句也是應該的。

就當讓徐氏出了這口氣,也免得憋在心裏留個疙瘩。

蕭氏點了點頭,兒子的言外之意她都明白。

「我知道,所以才說沒氣到那種地步。」一面說,蕭氏一面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都沒有提前知會一聲就在大庭廣眾之下一口說死了二孫女的婚事,也難免老二這會兒為難。

「只是有些事情咱們家再也摻和不起,福娘那邊擰著陛下的意思才跟賢妃那頭撇清了關係,陳家那邊既然有意求聘二丫頭,我自然也只能快刀斬亂麻,徹底斷了他們的念想。」

說到此處,蕭氏的眼神變得有些涼薄:「當然我選徐家也確實是有意讓二丫頭低嫁,這一點我不想矇騙你們。」

「她品性不佳魯莽無謀,別說高嫁,就是嫁進門第比咱們家稍低一點的人家都難免有朝一日丟人現眼。與其如此,還不如把她嫁回舅家,即便夫婿沒有本事,卻能闔府把她當金枝玉葉一樣供起來,日子也舒心愜意。」

曾珉嘆了口氣,卻也曉得母親說的在理。除非靖平侯府奪爵,徐家絕對不敢對二丫頭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那我這就寫封信給岳父把人選定下?」

他有些遲疑的問道。

三丫頭落地之後不久徐家就寫了信過來,有意親上加親,只是那時兩邊都心知肚明徐家求的是次女。

曾珉當時拿到信后與蕭氏提過一句,心裏卻委實覺得哪怕是把次女許給徐家也是委屈了,便把藉著瑣事煩雜將此事丟到了一旁,此後徐家屢次旁敲側擊也都沒能從他口中得到准信。

誰能想到最後竟然會把二房長女許給他們?

真正是世事無常。

蕭氏微一頷首,正要叫曾珉儘快把事情定下來免得再出什麼么蛾子,姍姍來遲的徐氏便扶著大丫頭金柳的手到了。

曾珉立即就打住了剛才的話,轉而問起母親蕭氏為了何事急忙把他們夫妻二人都叫來,生怕徐氏聽到二丫頭的親事又渾鬧起來,對母親不恭敬。

蕭氏還沒說話,重新梳妝過的徐氏便一臉恬淡平靜的走到了曾珉身邊恭恭敬敬的行禮,看得之前還暗自擔心的曾珉眼睛都差點瞪出來。

徐氏卻彷彿是在做一件最平常最理所當然的事情,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然,連說話的語氣都與進宮之前沒有什麼區別。

「媳婦來得晚了,還求母親疼我,饒我這一回。」

親熱的讓蕭氏也不禁怔了一下,才緩緩把老大夫妻留給福娘的私產出了大虧空的事兒說了。

她之所以叫老二夫妻來,與其說是找他們幫忙參詳參議,更多的還是想看看徐氏的反應。

畢竟老大夫妻前後腳去了之後,那些收益不好或者風險太大的產業都由她或者親家做主盤了出去,留下的都是些容易打理的,這幾年也一直平平穩穩,突然之間出了這麼大事兒她無法不起疑心。

曾珉吃了一驚,急忙就從吳嬤嬤手上接過厚厚一摞賬本一目十行的查起了賬,徐氏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隱隱還有幾分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發覺婆母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徐氏也不見驚慌。

她大方一笑,坦然說道:「媳婦有些話也不曉得當不當說,但母親一向慈愛,媳婦也就直說了。侄女的私房賬本子雖說是由奶娘奶公拿着,鋪子的巡視打理卻是托到了陶舅爺那邊,這不是自己的家業,打理起來如何能精心?」

徐氏話音一落,面上發紅的曾珉就不顧夫妻之間剛剛鬧過一場,直言斥道:「胡言亂語!」

二人好歹相伴多年,曾珉又不是不曉得徐氏幾年前就開始惦記侄女福娘的東西,聽她說這些話只覺面上無光。

徐氏卻沒有理會他,望着蕭氏認真的說了下去:「媳婦也不是妄加揣測,林家出的事兒不論真假,至少鬧的人盡皆知,聽說陶家世子夫人也為此事回了許多次娘家。世子夫人自家就有大筆家業要打理,又要為娘家的事情憂心,有所疏忽也是難免的,不然怎麼先前鋪子就不見虧空?」

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一個字兒都沒提不用陶家照看之後該由誰取而代之,聽得蕭氏挑了挑眉。

上房裏的談話福娘還不得而知。事實上,為着一個不請自來的客人,她眼下也暫時無暇去想賬目虧空的事兒。

福娘手裏還拿着一支含苞待放的水仙,圓圓的腰就被身形更加滾圓的三姑娘曾蘭抱了個結實。

「大姐姐。」

乳娘教了許久,曾蘭總算把這個詞念的又快又好,這會兒大大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眼神亮亮的望着福娘。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萌萌噠存稿箱,渣作者被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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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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