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晉江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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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蓮池是一方不大的池塘,但是足以容得下一亭,一橋,一畫舫。亭是斗角飛檐落鳳亭,橋是刻福烙貴白玉橋,畫舫,自然也是鋪金綴玉雅緻好物。

畫舫坐着的夫人面容慈和儀態端莊,正是當今女帝陛下,而她正眉眼含笑看着面前一身白毛毛衣服的少女。少女把整個臉龐都埋在西瓜里,半晌才抬起頭,一臉的鮮紅液體,看起來有點嚇人,女帝驀地一怔卻看她拍拍一肚子一臉滿足:「皇宮就是跟別的地方不一樣,這個時候了還有西瓜。」模樣嬌憨可愛,紅彤彤的臉龐映着池子裏的紅蓮鮮嫩多汁的如同一顆新熟的蘋果。

女帝於是笑出來,眼底卻閃過一抹黯然,眼神空遠,早已掠過了這湖光花色。

「女帝媽媽,女帝媽媽。」有人在叫,聲音甜甜嬌脆,好似一口紅蘋果被咔嚓一口咬下去,滿口汁水泌的人好不喜歡。女帝視線微低變看到一雙眼睛,貓似的圓,亮的人心慌,好似被河水洗滌過的鵝卵石。她看了半晌,伸出手去合上那雙眼睛,終於說出口:「雪鸞神獸,何必再演戲,今日便是終結之時不是嗎?」

蘋果臉的少女瞪大了眼睛,頭頂翎毛晃呀晃,好一副誘人生憐的模樣,無辜的嘟起了嘴:「女帝媽媽在說什麼嘛。」

女帝垂了眼睛,摩挲着手中茶杯,似乎要將那上好白瓷生生褪去一層:「你原本就是神殿派來監視本君的吧。為了讓我牢牢的守在這一畝三分地,半步不得離開。」

少女的蘋果臉驀地變黑,終於沒有了表情,一雙貓眼裏的光芒卻變幻莫測,終於低下了頭去,咬着嘴唇不吭聲,模樣像極了犯錯誤的孩子被家長抓了正著。女帝輕輕嘆息一聲,舉起手,在她頭頂,好似想要揉一揉,但終於又放了回去,輕輕嘆息「好孩子。」

女帝並非生於深宮長於綉堆,人已不知其姓名,她也忘卻了自己到底來自何方,只曉得浮浮沉沉歌舞止歇,只見得婆婆娑娑錦繡成灰,只聽見歐歐呀呀官民鼓舌,只記得飄飄渺渺幾更燭火。

當初天源神殿金瓶掣籤,她忽然便成了這隆安皇朝的管事者。若她的自制力再弱一些,便可以聲色犬馬遊獵揮霍,若她的責任心再單薄一些,便可以袖手旁觀笑看百官弄權奪利。民生自有民自個兒去操心,儘可能的壓迫而又控制在被造反的範圍內也是一種高超的技藝。可惜,她偏偏不是。

若是她足夠英明神武便可以整頓防衛,在肆虐的妖獸面前築起銅牆鐵壁。若是她足夠城府深沉便可以廢相裁宦將所有權利牢牢集中在自己手裏。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也足以大慰平生。可惜,她偏偏不是。

她實際上性子頗為平和,卻又稱不上賢良淑德,她有點治國平戎策卻又稱不上奇謀偉略。若她生在普通人家那足以稱慶當時,可惜她偏偏不是。她有着隆安皇朝最尊貴的名號,可是她只是小才微善,連自己都掌控不了。

女帝隱約記得腦海里天源神殿那詭異浮動的星盤,和星盤旁邊頷首焚香虔誠卻神秘的神使,還有那放着幾個孩童花名象牙的蹙金琉璃瓶。她在懵懂間被決定命運,茫然中被攜帶者連抱帶扶登上九十九級台階,坐在寬大冷硬的寶座上看着黑壓壓一堆後腦勺。

她恐懼,對着宮廷深深深幾許,對着重重簾幕密遮燈,對着陰森晦暗的祠堂和瞧不到頂的玲瓏塔有着本能的恐懼。冥冥之中,隱約有求生的**告訴她,快跑,快離開。她曾有過逃離的念頭,在各地大肆修建行宮,並且收羅各色美人,期待着有天可以悄然隱去甚至李代桃僵,卻只是因此留下了風流天下的名號。她曾輕騎出關卻剛出大門便被攔了回來。連續幾次之後她終於明白,她是無法離開這個地方的。她曾以為自己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後來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幼稚的可笑。

後來的後來,天源神殿送給了自己一個蛋。再後來蕭家破亡,天源神殿別的不管卻築起防護層保下這池紅蓮,後來又示意自己將它圈起來閑雜人等不的靠近。幸而自己又不太笨,終於明白,天下之人皆棋子,一切佈局只為了一件事,神妖的第二次大戰,女神力量的蘇醒!而她無巧不巧偏偏當年是女神所領隊伍的大管家。女神帶着一幫人跟妖獸打架,而她就是這幫人的管事兼保姆。如今其實還是管家,只不過管的地盤大了,事多了-----

而現在,她也終於明悟自己的恐懼來自哪裏。劍,紅蓮池的劍。當年月華女神的神劍沉降在了這方紅蓮池,如今隆安城幾經易主,幾次擴建卻都是圍繞着這個池子進行。劍的解封,卻需要靈。她從未想到這個靈會是自己。劍之靈必然極精極誠極真摯極坦蕩,而她心思雜亂,精神流俗,既不博大也不崇高實在稱不上劍靈之格。

聽聞某一代的帝君倒是風姿絕世,某一代的帝君亦是榮華無雙,從故者的身上隱約追尋到的劍靈的高華,她身上半點也尋不見。想來君權本自神授,若是神要取些報酬,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她誰也不肯相信,吃飯有人試毒,睡覺有人拱衛,她玩弄權術她焦心謀算,只為獲得那一丟丟安全感。她明悟權利的好處,開始利用權利給自己博取更多的利益。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深人靜時捫心自問便有為誰辛苦為誰甜的無趣感,還有無人可信無人可托的孤寂感。彷彿置身在一座巨大的水牢裏,四下透明卻尋不到出路,憋悶,恐慌,凄寂,紛至沓來幾乎將她吞噬。

早先她曾經養過一隻狗,長長的白捲毛,跑起來像一個球。有一次帶着金護甲撓它的毛卻被它回了一爪子,她當即拿起一邊的鑲玉小金刀捅了它,它哀叫着跑遠,卻又在聽到她呼喚的時候回過頭來,眼裏含着淚,口裏發着嗚嗚□□聲,腳步歪斜,卻依舊帶着長長的紅痕爬過來,她毫不猶豫的再補一刀,長毛胖狗再逃,她再呼喚。那狗的眼睛裏凄惶一片,哀叫低低,騷耳垂首,彷徨轉踏,卻還是回過了頭。它倒在了趴向她的途中,頭朝着她的方向。聽說狗的世界很簡單,因為它的眼睛裏只有黑白兩色,所以它極為忠誠。

後來有了雪鸞,她決定賭一把,放下真心用真情。因為鳥兒的思維同樣是簡單的,她的忠誠和痴心都經得起考驗。事實證明,她的感情投資沒有出錯。雪鸞對她忠心不二,哪怕它的主子就在眼前。

現在,到了選擇的時候了。雪鸞選擇用她的靈助蕭落波取劍,還是帶着她逃。想想真是荒謬愚笨,她一直兢兢業業按照指示對蕭落波多方照顧,現在卻-----簡直是以身飼虎,呵呵,她還真是偉大。

雪鸞久久不語,面上的神色卻是越來越嚴肅,忽視了那張嬰兒肥的嘟嘟臉,還真是有點神獸的氣派。女帝淡笑一聲,眸子定定的落在她臉上。「別逼我,別逼我。」雪鸞囁嚅著聲音,揪著自己的衣服,幾片細細的毛七零八落的飄下來。

「從來都沒有人逼迫,只是我們都沒有選擇的權利。」女帝幽幽嘆息一聲,她手腕一轉,那鑲玉小金刀赫然出現,雪鸞的眼睛猛的圓睜。只見女帝手腕一轉比上了自己的喉嚨,清淺勾唇:「那好,不管你事,就當我自己活夠了。」

咔嚓!雪鸞指尖一動,細細一根冰針打掉了那金玉匕首。女帝面色一變,尚未開口說話,便被雪鸞抱在懷裏高高飛起,正駭異間卻見方才還水平風靜的湖面忽然湧出了大量的氣泡,咕咚咕咚,好似一鍋沸騰的粥,整個湖面湖面都震動起來,田田的荷葉還有灼灼的菡萏瘋狂的飄搖。

一根奇特的好似巨蟒一般的東西好像一股噴泉噴出了湖面,「深淵九爪怪!竟然是那東西!它來阻止取劍的!」話音剛落,雪鸞一揮手,一座冰室將女帝牢牢的護在其中,而雪鸞已經飛身而下,一邊飛速移動,一邊迅速的捏着法訣,只見一道道冰柱,細細直直,尖銳鋒利,如同一桿桿翠竹,槍戟一般直立而起,那巨大的觸手當即被刺的千瘡百孔,好似竹籤扎著的一塊破爛不堪的烤肉。

妖獸的動作卻沒有停頓,反而愈加瘋狂,整個湖面的水就如同炸開了鍋,飛沫四濺浪花翻滾,平靜的湖面上竟然湧現出一道道水牆,彷彿來到了巨浪滔天的海上。丈二的大浪掀翻在亭子上,紅蓮如血一大朵一大朵紛飛著騰空而起,整個後院都是濕漉漉的一大片,水起,嬌花嫩柳被盡數掩埋,水落,遍地狼藉憔悴損。

女帝愣愣的看着這一切。她站的地方最高,千重玲瓏塔的最高層。她很安全,這厚厚的冰層防禦是她最堅固的防線。她視野最好,所以瞧得明明白白。對於一個從未出過宮門的人來講,這種場面太過壯大,太過驚心動魄,而且刺激的心臟亂跳,這場景超出了她的認識氛圍,也藐視了她的語言表達能力,她一動不動的佇立在那裏,彷彿被施了定身法,目光怔怔,追隨着那一點顯眼的雪白。

深淵九爪怪整幅身體都顯露了出來,好像一隻巨大的醜陋噁心的章魚,那小山般的身體,那飛舞的恐怖的觸手幾乎將整座池塘塞的滿滿的。隨着幾聲轟隆隆的悶響,幾次動天坼地的搖晃震動,亭,橋坍塌的輕鬆無比,好似木片拼成的玩具,而那精緻的畫舫早已消失不見。那怪物沒有眼瞼的眼睛噁心好似滿滿兩桶泔水。女帝急忙轉開了臉,她被那雙邪惡的瞳仁看的發慌,不料視線一移便看到雪鸞陷入了苦戰。

首次露出全身的怪物顯示出了相當強大的攻擊和抵禦能力,儘管它不會什麼詭異的靈術,可那柔韌靈活再生速度高了許多的觸手,顯然令人十分頭疼。「冰縛!」雪鸞斷喝一聲,冰繩從怪物的每一根觸角上蜿蜒而上,越繞越多越繞越凌亂,將怪物的觸手如同揪蔥一樣緊緊扎在一起。可是它顯然沒有那麼容易搞定,雪鸞剛鬆一口氣,便感覺到一陣強烈的震動,冰屑四散,怪物的觸手猛的掙脫開來,卻不做攻擊,而是奮力搜尋,觸手漸漸的往湖心靠攏。果然,它的目標是劍!

女帝心裏忽然產生一個念頭,如果那把劍就此毀了又如何,如果落在了妖獸手裏會怎樣?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躲過一劫?她沒有錯,更沒有罪,也從來都不欠著誰的,為什麼她就要死,她就要犧牲?為了天下蒼生?那都是狗屁,她只要自己活着!女帝伸出手,欲張口叫雪鸞停下,可是話未出口便頓住了。

雪鸞?雪鸞從來都不是她的。雖然她是她的妙鸞公主,是她的球球寶貝,可她是女神的坐騎,從骨子裏都透著對女神的崇拜和服從,這一點是絕對不會錯!女帝忽然想笑,什麼坐擁天下,什麼富有萬里,真正屬於她的什麼都沒有,連她自己都不是自己的,這個女兒也不是她的。本來早就知道這一點了,應該早就準備好了才是,現在竟然還有一點點傷心。

嘭!冰牆防護倒塌,碎了半空銀屑,雪鸞被一根粗大的觸角猛的抽了出去,砸在了地面上。女帝看着她,擔憂之情一閃而過,眼神里冷漠一片。死了便死了吧,也是喂不熟的東西。自己眼看也到了盡頭,竟然還在計較這些,真是可笑。

雪鸞咳嗽著從地面的深坑裏爬出來,望向塔頂高高的佇立着的,天下無雙的她的女帝媽媽,卻撞到了那雙冰冷麻木的眼睛,頓時渾身大痛,心臟也痛,痛的好像自己變成了一隻紅燒乳鴿,正被放了調料放在鐵架子上翻滾。她眨了眨眼睛,感覺臉上涼涼的,好像有一滴液體從眼眶裏偷偷跑了出來。

她喜歡女帝媽媽,喜歡她撫摸自己的羽毛,喜歡她看着自己吃東西的眼神,也喜歡她時而霸道時而溫柔的語氣,喜歡她躺在自己身邊的感覺。她想知道那些都是真的,那些歡樂,那些溫暖,那些情誼,真真切切的在發生,一點一滴的落在日落日出的日常里,為什麼現在會像是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在這一瞬間的停頓里,卻見到那怪物巨大的觸手探進湖底狠命的翻攪,整個湖面都化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紅蓮早已看不見的,絲絲縷縷的飄散在渾濁的湖水裏,好似一滴滴鮮血,翻滾兩下之後,再也尋不見蹤影。

雪鸞張了張嘴,正欲叫她的女帝媽媽,卻忽見那怪物發出桀桀怪笑,劈頭一大股噁心的濁水飛過來,而那光滑黏黏的觸手已經舉在了半空中,觸角頂端勾著一把銹跡斑斑隱約看得出形狀的劍。既無寒氣也無亮光,簡直就如同一塊廢鐵,恐怕稍一使勁,就會利索的折斷,剩下一地渣子。

她這才反應過來再來不及多想,捏決控冰,試圖阻止這怪物的移動,可是這次後繼乏力再加上心裏慌亂,根本發揮不出應有的力量。湖底冒出來的巨大的冰的手掌,看起來原本是打算將九爪怪整個捏死在手心裏,卻被那強大的觸角反攻擊,緊緊反纏捏了個粉碎。

雪鸞閉了閉眼睛,有這麼一瞬間,她什麼都不想做了。她只是一隻鳥兒,快樂的,簡單的,沒心沒肺的鳥兒,愛吃嘴也好逸惡勞還貪生怕死的鳥兒,她可沒有那麼偉大,要為了人類犧牲,趨利避害那是生物本能,她要帶着女帝媽媽跑,飛的高高的,逃得遠遠的,去到誰也不認識她們的地方。

可是這根本不可能,天源神殿的人一直盯着她,她也兢兢業業的跟神殿的人回稟著自己掌握的一切情況,她有着一對翅膀,可她該做的事該去的地方早已定下,她永遠也無法飛到自己想去的方向。背叛?這種想法太複雜,不屬於她,她堅持女神定下的路線絕對不會動搖。只是,她會痛苦。

一聲清嘯忽然響起,遠遠而來,迅速靠近,那怪物身體一僵,出現了一秒鐘的靜止。雪鸞正欲再次起身卻看到一道綠色的身影閃電般急沖而至,而那把劍竟然受到了感應一般要從怪物的觸手中掙脫。雪鸞愣愣的看着那道身影,她忽然希望女神,自己的主人永遠不要出現了,她出現,就意味着自己的女帝媽媽走到了盡頭。可是緊跟着這個念頭產生的便是巨大的愧疚感和自責。她不可以,不可以對自己的主子有不忠的念頭。

雪鸞看向蕭落波,卻不知道蕭落波經歷了什麼,以致於造成這麼大的變化,蒼茫大山裏到底有什麼事發生在這個女孩身上,以致於自己現在都認不出她來了。那精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那眼睛亮的嚇人卻是一片森寒。這不是,這不是女神的眼神。雪鸞揉了揉眼睛,無法將天源神殿裏女神的形象和面前這個女孩結合起來。

眼見得三個蕭落波一齊沖向那巨大的怪物,分兵之下奪得銹劍,手腕一轉,身子飛起,長劍在空,朝着女帝大喝一聲:「歸位!」雪鸞忽然愣住了,她不知哪裏來的力量忽然跳起,急衝到了女帝面前,伸手拍打那自己築起的冰層。她害怕,不僅害怕女帝媽媽死去,更害怕女帝眼神中冰冷厭棄的目光。女帝以為她是故意的,將自己困起來等著蕭落波取自己的靈。這樣多省事,找也不用找打也不用打,一分力氣也不用,唾手可得,真是貼心的坐騎啊,考慮的面面俱到,呵呵-----

幾乎沒有任何異常的,女帝化成了一縷光,隨着這道光芒的注入,那原本銹跡斑斑的劍頓時寒氣四射,光芒直衝鬥牛,耀眼的光柱如極光燦爛,蕭蕭索索,瞬間整個大地都進入了冬天。而蕭落波的形象也發生了變化,長發散開,眉心出現了一枚銀色的印記,一身雪白的鎧甲熠熠生輝,身後長長的披風漫卷西風。

只是終究有意外發生。蕭落波看着那漫天飛舞的潔白的羽毛久久不語。她不明白雪鸞為何會忽然衝動,或許月華會懂,神若真的預知了今天的一切,當初她做決定可會猶疑?那早就知道緣由,早就知道結果,也應該早就有所覺悟,做好了充足準備的鳥兒為何還表現如此,如同熱血衝上頭腦的小孩子。

蕭落波曾經一度好奇過雪鸞的身份和立場。她有一個尊貴的卻可笑的公主的身份,有一身強大的可進化的能力,她總是恰到好處的出現在某些微妙的時刻,彷彿毫不經意說出一些機密的話。蕭落波不認為自己配做她的主子。她完全不知道活在這一世的鳥兒心裏想了些什麼,過着什麼樣的生活。

不會有人知道,最後一刻,演戲演到現在,盡職盡責到最後一秒鐘的一對演員,異口同聲的告訴對方,那喜歡那關愛那心疼,都是真的。

憂艱常早至,歡會長苦晚。同一片天空下,往往上演着截然不同的戲碼。黃雛菊在唱歌。敲著杯子唱歌。歌是香艷纏綿涼州曲,杯是葡萄美酒夜光杯,美人在懷嬌丫在側,好一派風流景象。如此亂世之下竟然還會有此紙醉金迷的生活,赫然一枚濁流中的香艷孤島,陶醉著自己的陶醉,任它東南西北風肆意橫吹。

黃雛菊是標準的享樂主義人生觀。在她看來生而為人就要吃美食抱美人,能享受的時候拚命享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事來明日愁。下一秒妖獸沖了上來,那她也會在上一秒喝完自己最後一杯酒,最後親一次自己身邊的佳麗。她參加天源神殿的競選,因為做了神使會有更多的美酒更多的美人。神殿的生活堪比苦行僧根本不適合她,獲得了神使稱號之後,她立即衣錦還鄉,片刻都不要在那花都開不香的地方呆。

現在的日子比以往還要風流快活,日日美酒金樽,香扇琵琶。天塌下來有個高的人頂着,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崇高境界她向來高山仰止,仰,然後止,她打算讓自己死在美人懷裏而不是妖獸的蹄子下。為民請命什麼的,太偉大了,她選擇渺小,奢侈的活着。

雲緋月來跟她做一筆交易,百名黃花處子求的地獄門一席之地。其實這有些多餘。因為地獄門裏原本就有她。黃雛菊喜歡健康的美人,但為了應付各種對手,這多病梨花顯然也要預備着。她樂得悶聲發大財,為此好幾個月都是在榻上過的。但是她卻不曾想到雲氏姐妹到底要做什麼。更何況在她看來,妖尊要蘇醒,人和妖獸要打架,那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都改變不了,活則我幸,死則我命,想那麼多幹什麼。

所以,蕭落波一身銀白鎧甲,以戰鬥女神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勾勾指頭:喲,過來喝一杯。當蕭落波要求她一塊去打妖獸的時候,她當即眼睛一閉,就地裝死:「哎喲喲,我好像喝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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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我是一隻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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