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色令智昏
眼見自己最大的秘密被戳破,修林並沒有慌了陣腳,他只用了片刻時間就冷靜下來：「你是怎麼知道的？或者說，那些神袛是怎麼知道的？！」
埃爾維斯笑了笑：「這就要從第三顆創.世之果長出來的時候說起了。」
當第三顆創.世之果從樹上長出的時候,神袛們所掌控的法則已經快要脫離他們的掌控了。在擁有真實之眼,能夠看穿這個世界運轉規則的奧古斯都眼中,他們手中所握著的法則本源就像是一顆顆混入黑色雜質的彩色玻璃珠。
「為什麼不把那些黑色的東西剔出去呢？」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指著命運女神手中已經開始變得暗淡的銀灰色珠子。
這位一向和藹可親，如今卻變得越來越沉默的女神渾身一震，再望向他的眼神里猛然帶上了一些希冀的光。
——他們對那些黑暗無能為力,是因為那些黑暗是當初融入世界本源的砂粒所化,已經成為了世界本源的一部分，而世界上所有的生靈都依託世界本源而生,自然無法對創造自己的本源造成一星半點的傷害。
然而奧古斯都不是。他是□□神的一抹本源神力所化，與世界本源同根卻並不受它的限制，是相互平等的存在。如今奧古斯都既然可以看透本源，那麼是不是就有一絲可能，有一絲可能……
她宛如抓住了一塊浮木，用自己全部的神力試圖參透深不可測的未來，試圖為依託於世界生存的所有生靈尋求一條生路。
說到這裏，埃爾維斯話音停了下來。
「然後呢？」修林問。
「她失敗了」，奧古斯都垂著頭，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然而修林直覺地察覺到奧古斯都很難過，於是他坐近了些，伸手摸摸他的脊背。
「接下來的事讓我來說吧」，奧古斯都抬起頭，向著埃爾維斯輕輕一笑：「我想，這件事情應該只有我當時就在旁邊的我最清楚。」
埃爾維斯沉默地點了點頭，於是奧古斯都將目光轉向身邊黑髮的戀人：「命運女神失敗了。她的確用全部的神力得到了一個與世界的未來有關的預言，然而那個預言同我並沒有什麼直接關係。」
「或者說」，他接着說道：「我不過是實現那個預言的引子。」
「大概是她太過情急，沒有想到創.世之樹雖然是創.世神遺留下來的本源力量，卻到底依託這片世界的土壤而生，從誕生之初起就同世界本源有着割離不開的關係。」
修林放在他肩上的手緊了緊，又問：「所以？」
「大概是我當時年紀太小，具體發生了什麼我已經記不清了。神袛的死亡其實並不可怕，因為我們本來就是依託於神力而生，所以死的時候也就像一團雲霧、一團雪，力量散盡，也就漸漸消亡了。命運女神想必也是這樣消失的吧，她消失的經過在我的記憶里已經變得有些模糊，然而我還記得消失前她對我說的話，我對她發過誓，要將那些話牢牢地刻在腦子裏，永遠也不能忘。」
「她說了什麼？」修林輕聲問，然而他自己心中已經差不多有了答案。畢竟，在他剛把奧古斯都從伊路什拐騙出來的時候，奧古斯都幾乎天天都要對他重複那幾句話，險些叫他以為自己不是拐了個神袛做媳婦，而是拐了個神棍做媳婦。
奧古斯都放遠目光，回憶起當時的情形，跟隨着記憶里女神悵然又平靜的語調念出那句預言：「惡魔將帶來災難、災難的源頭來自異界，而並非此界的救世主也將循着創.世之時所指引的方向，找到能看穿真實的、被留下的眼睛。結束是新的開始。終有一天，從絕望之地歸來的利劍將斬斷黑暗，到那時，一切都會重生。」
修林跟着他又溫習了一遍那幾句神神叨叨的預言，攤了攤手：「別看我，我可不信自己是那個背井離鄉的倒霉救世主。」
——其他人以為他有什麼特異功能也就罷了，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穿越以前他不過就是個朝九晚五賣力工作的普通人，甚至曾經還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無聊到連看鬼片都要找出點科學依據來。
「不一定，起碼你已經證明了你是有傷害到那個惡魔的能力的。」奧古斯都看向他，神情認真。
修林掃了一眼旁邊埃爾維斯彷彿一切都瞭然於胸的目光，簡直要給媳婦跪了——寶貝兒咱不這麼賣隊友成不？
——就算我真的是那個趕鴨子上架的救世主，旁邊不還有個曾經跟着神靈混的冤大頭嗎，拯救世界這麼虧本的事情咱們起碼在做之前敲兩筆竹杠好不好？
埃爾維斯含笑的目光看了看一臉挫敗的修林，突然開口安慰他道：「其實你也不算太虧本。」
在修林疑惑道目光中，他順着奧古斯都的話接着往下講：「神靈們都收到了命運女神所留下的訊息，距離預言中救世主將出現的時間還有近萬年，然而神袛們對法則的掌控已經維持不了這麼久了。一旦法則被黑暗侵蝕而失控，根本等不到救世主出現，這個世界就將被□□的法則和貪婪的黑暗所毀滅，就連一粒土，一棵草也不會剩下。」
「菲奧羅那個蠢貨有這麼猛？」修林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光看向埃爾維斯，這有點誇張了吧。該不會是這個老頭活得時間太長，老糊塗了？
——你那是什麼眼光！奧古斯都在桌子底下對着他的腳就是狠狠一踩。
「嘶」，在「媳婦真是越來越暴力」的感慨中，修林咳了兩聲，擺出一副認真聽講的姿勢。
「你不必疑惑」，埃爾維斯像有讀心術一樣淡淡覷了修林一眼：「你們所面對的，根本還算不上是和神袛們當年同等級的對手。」
「當年在神袛們在心知肚明自己根本無法堅持到救世主到來之後，智慧之神想出了一個辦法。」
「準確來說，這是一個笨辦法」，埃爾維斯嘆了口氣：「雖然能夠影響世界本源的那個惡魔無比強大，但他的實質，還是當初落入創.世神手中世界雛形里的一粒沙子。」
「一粒沙子能有多大？他所藉助的，不過是被他調用的世界本源的力量。」
「神袛們無法和來自異界的力量對抗，但削弱世界本源的能力還是有的。只是，因為世界本源的力量和神袛的力量等級相同，他們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什麼代價？」
「自己的神力。」這次，回答的是奧古斯都：「我當年親眼看着他們用自己的力量和那團黑暗對抗，一點點消磨它，直至失去所有神力只保留最後的一點神性。然後在第三顆創.世之果成熟的時候，他們一起離開了伊路什。」
「所以說這群不負責任的家長就這樣放任你一個未成年呆在鳥不拉屎的伊路什做了上萬年的留守兒童？」
身為一朵奇葩，修林的關注點永遠和正常人調不到一個頻道上，嘴上痛快的代價就是腳上又挨了媳婦一下子，這回還碾了兩下。
痛並快樂着，他乖乖地閉上了嘴。
埃爾維斯笑呵呵地圍觀這場默不作聲的家暴，等到風平浪靜后，他捋了捋自己的鬍子：「當時你還太小，奧古斯都，很多事都不記得了。神靈們在離開伊路什之後，先是好好地遊覽了一番以往因為身份所限不能親自前往的人界，然後在等待力量恢復了一些之後，他們就離開了這個世界，打算親自去能孕育出這樣一枚沙粒的異世界看看。」
「那把故鄉之鑰」，他沖奧古斯都眨了眨眼：「就是他們留給你的，憑藉它上面的坐標可以追溯神靈們走過的路途，說不定有一天你就能在另一個新的世界裏找到他們。」
「咳咳，我打斷一下啊」，修林在隱蔽的角度瞪了一眼這個視圖拐帶他媳婦的老頭，暗自決定以後一定要把自家掛在胸口的那把鑰匙收好了，免得終有一日媳婦帶着這個新情敵跑路去找他那一大群不靠譜的家長。然後他才開口問道：「你說那群宅神跑去玩什麼說走就走的旅行了，那這個世界怎麼辦？」
「不是有你嗎？」奧古斯都和埃爾維斯一起轉過頭用奇怪的眼光看向修林——你難道不是預言裏的救世主嗎？
修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身為神袛把整個世界這麼大一個爛攤子撂給別人，這麼不負責任真的沒關係嗎？
還有啊，因為一個一點都不科學的預言就這麼相信我能拯救世界，這種莫名其妙的信任謝謝老子真心hold不住啊，都說了封建迷信不可靠的嘛！
身為神袛私自翹班去旅遊，還擅自拉壯丁，有這種不負責任的神袛這個世界還能堅持到今天還真是不容易，搞得他都想要呵呵了。
然而面對着對面兩雙信任的眼睛，尤其是藍色的那雙，修林這聲呵呵終究沒有說得出口，而是改為挺了挺胸。
「不要懷疑自己，你一定是預言裏所說的救世主。我在伊路什等了幾萬年，你是在第四顆創.世之果結出來之後第一個來到伊路什的人類，母神們離開的時候對我說，誰第一個來到伊路什，我就跟誰走。」
——原來這群不負責任的宅神們還是做過幾件好事的，修林想了想，然後他在媳婦「我相信你」的目光中熱血上頭，嘴巴一快，就說出一句讓他之後每一次想起都恨不得自扇嘴巴八百遍的話。
「交給我吧！」他說：「保證完成任務！」
後來，在已經拯救過世界之後，修林細細回想起當時埃爾維斯和奧古斯都心照不宣地對視的那一眼，給自己下了兩個中肯的評價：色令智昏、英雄難過美人關。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大招很大吧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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