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掙扎
在神聖教廷半圓形的訓練場里，一個小駭努力地揮着對成年人來說拿起來都會覺得稍微吃力的大劍，沒有任何的觀賞性，只是單純地用沉重的大劍劈開空氣，小駭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小臉上充滿著堅毅，身上是破破爛爛的衣服，儘管現在天氣寒冷，但是他依然咬牙訓練。為了變得更強，為了能夠自立。沒有父母的他深知這一點，自己不努力，難道一輩子靠別人施捨么？
不，不可能。世界上沒有一個人願意被施捨。
經過五個小時的訓練，他終於結束今天的課程。回到教廷開設的孤兒院，那裏是一片熱鬧和溫暖。他默默坐在角落，瘦小的身體瑟瑟發抖，回到溫暖的室內剛才感受的寒冷現在一股腦地蔓延全身。
「怎麼了，莫珥克，很冷么？」一個歲數過半百的女人拿了條毛巾給發抖的莫珥克，一邊用蒼老溫暖的手握住莫珥克的冰冷的小手。
「沒事，日禾那修女。」莫珥克抱以微笑回答。日禾那修女是這所孤兒院的最年長的修女，她幾乎一輩子都在照顧那些無家可歸的兒童，至今都沒有嫁人，對於沉默寡言的莫珥克，她總是十分關心，沒有母親的莫珥克把她當作了第二母親看待。
「那麼冷的天還出去訓練啊？你呀，不用那麼拚命的。」老修女溫柔地把幼小的莫珥克抱在懷裏，起初莫珥克還有點反抗，但是很快就被老修女的溫暖給同化了，靜靜地任老修女抱着自己。
如果她是自己的母親該多好。莫珥克經常這樣想。要是能永遠在這樣溫暖的懷抱里生活該多好。
但是這樣的溫暖沒有持續多久。
一天，照常出去訓練的莫珥克回到了孤兒院。發現一向吵鬧的孤兒院此時十分地安靜。實在太安靜了。起初莫珥克以為他們正在玩什麼遊戲，沒有在意。但是當他踏進室內的時候，發現裏面竟然是一片血海。許多兒童的屍體毫無聲響地躺在地上，房內一片凌亂和血腥。幾個年輕的修女也倒在地上。
充滿歡笑的臉龐不在了。
一直溫暖的空氣變得冰冷。
莫珥克站在原地，低着頭，緊握拳頭，指甲陷進肉里流出血也渾然無覺。
他走進血腥的室內，走過一具具屍體。最後到達老修女的屍體面前。老修女懷裏是一個小女孩，莫珥克可以想像當時老修女是怎樣保護懷裏的女孩的，儘管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但是鋒利的武器還是直接穿過她的身體刺中女孩的身體，女孩臉上全是血，漂亮的大眼睛此時驚恐地望着某處，那是死前的敵人的方向。
「修女。」莫珥克跪下來，嚎啕大哭。
溫暖的懷抱此時冰冷無比。
「真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啊。」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莫珥克身後響起。莫珥克回頭，死死盯着來人。
「別用那麼可怕的眼神盯着我，不是我做的。」男子聳聳肩。他穿着清薄的白色盔甲，盔甲里是藍白相間的錦衣，胸口處刻着古老的文字，是什麼意思莫珥克不懂，但是他依然警惕眼前的男人。
「萊科斯，附近的目擊者說是北部一些異端教的人發起了這次屠殺事件，他們在一個小時前就離開了。」一個和男人穿着一樣的人報告說，「可能是我們這邊的情報泄露了。」
「居然屠殺孩子——」男人嗤笑着，「真是無恥啊。」
他走向莫珥克，彎下腰，仔細盯着莫珥克的眼睛。
憤怒，警惕，還有強烈的殺意以及絕對的理智。
萊科斯伸手，莫珥克以為他要攻擊，瞬間躲開，同時朝萊科斯飛速出拳。幼小的拳頭都一隻裹着皮革的大手抓住，然後整個人被提起來。
「啊啊——」莫珥克痛得大叫。
「小鬼，一上來就出手真不禮貌呢。」萊科斯嗤笑道，把莫珥克狠狠地摔在地上。
「切！」莫珥克眼神冰冷地注視萊科斯。
「好眼神。」萊科斯再度微笑，「小鬼，告訴我你的名字。」
「......」莫珥克沒有回答。
「我叫萊科斯，是教廷的聖殿騎士。」男人低下身子，眼睛眯起來，看着莫珥克身後老修女的屍體，問：「想替她報仇嗎？」
「.....」
「不想么？」
「想。」莫珥克回答。
「告訴我你的名字。」萊科斯繼續問。
「.....莫珥克。」
「莫珥克....」男人喃喃自語，大笑着：「好，我幫你報仇，同樣的，我會給你力量。」
「......」
莫珥克繼續沉默。
三天後，這個名叫萊科斯的男人消滅了上百人的異端部落。看着異端們的屍體，莫珥克沒有半點憐憫。他站在萊科斯身後，一直注視着他高大的身影。輕易地秒殺一個最強異端武士，立於大地上的十字鐮刀在莫珥克眼裏十分強大。
但是，在第五次清掃中，身在教廷聖殿的莫珥克得知了萊科斯陣亡的消息。送回來的只是一把帶血的十字鐮刀。
如今，原本已經死去的男人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是以黑暗力量的象徵與自己的神聖力量為敵。
莫珥克不敢相信。
「前輩，真的是你？」莫珥克問。額頭的神聖標識總算停止了狂暴。
「如假包換。」穿着黑衣的萊科斯微笑道。
「為什麼——」
「我沒死？」萊科斯替莫珥克問，他嗤笑道，「我當然沒有死，現在就在你眼前，這就是現實。」
「你——墮於黑暗。」莫珥克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黑暗？或許吧。」萊科斯自嘲地說，「就算是這樣，你要和我為敵么？」
「和前輩——」莫珥克感到一陣迷茫。
和眼前的男人為敵這樣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想過，當得知萊科斯戰死的消息的時候他甚至想利用死靈魔法來複活萊科斯，對莫珥克來說，日禾那修女是母親，眼前給了他強大力量和容身之地的男人便是父親。一個人怎能對自己的父親倒戈相向？起碼莫珥克做不到。
「做不到么？那我就做我的事了。」萊科斯聳聳肩，這習慣那麼多年還是沒有變。他轉身向主教堂走去。
「等下——」莫珥克出聲阻止，「前輩，請不要去那裏。」
「我來的目的便在於此，還是說你要阻止我？」萊科斯嗤笑。
「和前輩為敵這樣的事——」
「做不到就閉嘴。」萊科斯冷冷地說，「滾一邊去。」
莫珥克任由萊科斯向主教堂走去。
戰，還是不戰？他可是前輩啊，我生命中重要的男人。相當於父親的存在。可是，不在這裏阻止他，我有什麼臉面對聖光？怎麼對得起養育我的修女？為教廷而戰，為聖光而戰，這不是自己的職責嗎？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是他？
聖光是庇護萬物的存在的守護神，也是我們聖殿騎士的力量源泉，我們之所以能當聖職者，是因為我們沒有被黑暗侵蝕心靈，當一個人墮於黑暗，他的心靈也會被完全侵蝕，到那時他便不是原來的自己了。只是個迷途的羔羊罷了。所以好好記住，莫克珥，一旦發生同伴墮於黑暗的事情，那麼那時就要給他致命的一擊，這樣才能拯救他的靈魂。
兩人擦肩而過。
萊科斯身為聖殿騎士的話語不斷在莫克珥腦海里迴響，莫克珥就是依靠這些話語來提醒自己不要墮於黑暗。
沒錯，我的父親，前輩，早就在那時死了。
現在我的眼前的是他的亡靈罷了，是要被救贖的靈魂。
「唰！」一把大劍橫在萊科斯面前。
「哼。」
「萊科斯——」莫克珥額頭的神聖標識散發着淡淡的光芒，「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