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十章 寒冷與溫暖
一塊華麗的錦緞被打開攤放於桌子之上，一堆黑乎乎的細小絨毛顯露於立春和雲姬面前。譚老爹在邊上看着桌上錦緞裏頭的黑色細小絨毛，嘴巴稍微動了動沒有說話。
「二位姑娘，我家主子說了，就照着這件水綠色的羽裳重新再做一件一模一樣的，只是裏頭的絮的鴨絨得換成這個」，玉珠不動聲色的看着立春和雲姬。
立春看了看桌上的絨毛，說實話，當真是瞧不出眼前這堆黑漆漆的絨毛是什麼東西。對於玉珠的身份，都不消用腦子去想，從她那華麗的衣着及渾身上下不怒自威的氣勢就可猜是定是權貴人家出來的。更為主要的是，她居然能打聽找到別院之中來，可見此人背後的主子是何等人物了。
「不知二位姑娘是什麼意思，莫非嫌棄銀子給得少了么」，玉珠有些不耐煩，若不是娘娘說了要自己親自看人逮了那幾隻天鵝，親自看着天鵝拔毛，再親自拿了天鵝毛送出宮內，親自尋了那裁衣匠不然的話，玉珠還真是懶得和如此普通的兩個女子費口舌。
「玉姑娘，不是不可以做，只是你這要求的時間太緊了些，另外，這些黑乎乎的絨毛是什麼東西我也需要知道，就是真要做成衣裳的話，我也還需要對這些絨毛進行消毒香薰等處理，這一日的工夫肯定是完成不了的」，立春想了想說到。
「既然是這樣，那麼給你們兩日時間。兩日後我一定要看見衣裳」，玉珠不容置疑的說道。
雲姬皺了皺眉，若不是自己家道中落，何須被人欺辱至此。
「我就在這裏等著」。玉珠說完就在屋內椅子上坐了。
「玉姑娘，您請稍等，容我們商議一番」，立春拉住有些發愣的雲姬快速往著屏風後轉進去。
雲姬淬不及防的由著立春拉了自己到屏風之後，心裏多少是有些不高興的，外面那女子太過灼灼逼人，偏是自己現在沒有任何一絲拒絕的機會。
「雲姑娘，兩日，兩日我們就接下這活兒吧，做這一件衣裳。我們可是要掙不少銀子呢」。立春看着雲姬頗有些委屈的樣子不由好笑。原以為雲姬願意養鴨做衣了就算是放下了她曾經高貴的身段，沒成想雲姬還是有些小姐脾氣。
「雲姑娘，我知道外面那女子太過逼人了些。可是我們既然我們做生意，肯定就會遇上各種各樣的人，我知道你心裏是不舒服她私自找到這裏，可她不也說了是城中綢緞莊的掌柜告訴她的么，我們也沒有對綢緞莊的掌柜說不能告訴別人我們的住處」，立春嘴裏如此勸著雲姬，自己心裏也是十分的懊惱的，那綢緞莊的掌柜也是太不嘴嚴了。
本來瞧著雙方合作很愉快，自己和著雲姬為了圖個方便，便讓了那掌柜的過來取鴨絨服。而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每次做好了都急急的往著著城裏送過去。沒想到，那是個大嘴巴的掌柜，別人一問他就說了。
「外面桌上的是天鵝絨」，雲姬意興闌珊的開了口，那女子的主子也真是夠奢侈了，居然將黑天鵝給宰了取毛。
「你怎麼知道的？」，立春順口問道。
「我以前養」，雲姬的話只說了半截。自然不用雲姬再往下說，立春已是明白雲姬以前養過，也難怪她剛才在外面看了那堆黑乎乎的絨毛見怪不怪的樣子。立春早就猜到雲姬的雙親不是一般人，不但自己猜到了，連着大飛他們個個也都看出來了，只有譚老爹和雲姬才會自我感覺良好，以為大家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看不出來。
「雲姑娘，那是天鵝絨啊，黑色的天鵝絨，莫非那是黑天鵝身上的」，在前世，黑天鵝就是珍稀禽類，在這個世界裏，想必也是很珍貴的吧，要不然，外面那玉姑娘也不必用那麼好的錦緞包裹着。
雲姬點了點頭，「既然她要求兩日，那便兩日做出來吧，那玉姑娘只怕是從宮中出來的」
立春正眼看着雲姬，「宮中？雲姑娘怎麼瞧得出來的？」
雲姬無心就此話題和立春多作談論，「觀她衣着神情面貌，好了，我也懶得再到外面去了，我這就去屋內準備，至於那鵝絨，你便自己拿去處理吧」，說畢，雲姬起身徑自往著屋內而去。
立春抖了抖肩，原來那女子是宮中出來了，難怪那綢緞莊掌柜的這麼輕易就對她和盤說出別院的地址了，感情是玉姑娘抬了她主子出來欺壓着綢緞莊的掌柜。
看着雲姬往屋裏去了，立春才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玉姑娘，讓你久等了，我們商量過了，兩日便兩日，兩日定給玉姑娘做出來，只是玉姑娘，你不會是要一直在這等著吧」
見着只有立春一人出來，玉珠反倒是覺得輕鬆了許多，不覺間身上的氣場稍微收斂了些，和顏悅色的對着立春說到「我，是要等在這裏的，我家主子很看重這件衣裳」，相比較於雲姬，玉珠覺得立春更合自己的眼緣，沒錯，就是眼緣，玉珠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覺得。
譚老爹站在雲姬面前，看着雲姬因着擔憂而緊皺起來的眉眼，心疼的開解到「雲兒，老爺夫人不在之時你還年少的很，再說當初買下這座別院的時候，只有老爺夫人及我知道，再也沒有人知道，你是太過多慮了」
雲姬終是嘆了口氣，「譚老爹，希望如你所說吧，好了，你去歇息吧」。窗外的風從門縫裏吹進來，燈火忽明忽暗，就如眼下雲姬的心情一般，忽松忽緊。
若說天鵝絨的蒸煮消毒香薰這些都是頗為簡單工序的話，那麼整件羽裳的縫製才是真正難而又難細而又細的手工活兒，這個世界裏沒有縫紉機沒有鎖邊機，從著布料的裁剪，繡花，再到衣服的縫製全都是一針一線純手工細細而作。立春是個不會針線活兒的，全都靠着雲姬一個人穿針走線。
黃豆大點的油燈光亮下，雲姬不眠不休整整花了兩日一夜的時間終於將衣服做好了，頂着兩隻大熊貓眼將手裏的衣服給了立春，轉身便倒頭大睡。
看着玉姑娘帶着衣服還有她的隨從走了，立春算是鬆了口氣，再掂掂手裏的錢袋子，「大飛，大飛，快過來，快去抓上幾隻鴨子上來，今日我們再做烤鴨吃」
是夜，天空上，繁星如織，清冷的小橋邊，河水汩汩的流暢發出歡快的響聲。
星星點點之下，夜色並不漆黑，小橋邊已是燃起了一堆篝火，南方的夜本就不會太過寒冷，現在有了篝火的熱情，更是不覺一絲寒冷。大飛帶着二胖子他們在天還未黑的時候就撿了好大一堆柴火堆在小橋的旁邊，不怕柴火不夠燒，就怕燒不完。大飛跟二胖子賣力的往著篝火中丟進去柴火，然後又用着長棍子將裏頭燒得通紅的炭火撥拉出來堆成一堆，處理乾淨的鴨子就架在炭火上頭，烤得滋滋直往下淌油。
立春貪婪的仰頭看着滿天繁星，在前世，除非去了農村，不然在城裏是瞧不見這滿天景色。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這天上是否也有牽牛織女星，是否中間也隔着一條銀河
滿天星辰如一隻隻眼睛，不停的眨呀眨，晃花了立春的眼，澀疼了立春的心，身旁的篝火沒有驅散夜的冷反倒更加使人覺得寒冷孤寂，身處此世，心中的痛好不容易漸漸消淡一些，怕只怕這一切於己，又是過眼雲煙，此世，再不要自己再不要身旁之人有一絲一毫的傷害。此刻的立春，希望自己不再如同前世那般，只是世界裏的匆匆過客。
「立春姐，給你，快吃，好吃着呢」，芽兒從著立春肩膀後面探出腦袋，將着手裏的木棍遞給立春，木棍前端叉著半隻鴨子，烤得金黃的鴨子。
大飛和著二胖子幾人圍着篝火又叫又跳又鬧，玩得不亦樂乎，連着雲姬也是手中拿着鴨腿，斯文的撕了點子鴨腿肉往著嘴裏送去，然後細細嚼著。譚老爹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大小一窩子的眾人，看了這個看那個，總是看不夠。
「芽兒，你自己去吃吧」，立春往着火堆前靠近了些，臉上浮起笑容。這一世，有這麼多的人陪着自己，自己，算是得到了另一種幸福吧。
寒冷的夜，溫暖的篝火，清冷的星星，熱情的芽兒立春逐一看過去，笑眯眯的譚老爹、笑得咧個大嘴巴的大飛、笑得兩眼只剩一條縫的二胖子、傻兮兮圍在大飛身邊瞧着他花痴笑着的芽兒、似笑非笑含笑不語的雲姬立春無聲的開懷笑了，若是立秋立冬也在，就算完美了。
「來來，立春，吃」，捉狹的大飛突然跳到立春面前，將手中肥肥的大鴨腿往著立春最終塞去。立春淬不及防，被鴨腿堵住了嘴巴。
「咦，奇怪，今日怎的沒有罵我」，大飛跑去好幾步遠，感覺身後沒有動靜便站住回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