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殘陽如血
過了五月，宮裏便來了人。
梁國不大，柳州距離梁國的都城也並不是很遠。
李熙真的日子過的很是不錯，在李家她是不能離開家像現在這樣出來的，便是偶爾去別人家裏做客，也是轎帘子蓋的嚴嚴實實的。女孩子本就金貴，何況是李家的女孩兒。
雖然從一個自由的現代人變成了一個輕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不能見了外人的古代閨秀，但是李熙真還是壓抑住了自己，沒給李家做出些什麼丟面子的事情。
這次進宮也是坐了有人抬的軟轎，但是李熙真卻是能悄悄的掀起帘子窺視一二的。
隨性的太監有心討好這個背景不凡的秀女，便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晚上到了休息的驛站，茗兒卻是雙眼微紅的走了進來。
「有人欺負你了？」李熙真眉頭一擰，暗道是誰那麼不開眼，連她的丫頭也敢調戲。
按著李熙真的身份，伺候她的丫鬟不連婆子至少應該有五六個，但是李熙真嫌着她們太礙眼，都給打發了，只留下了一心只想着她，也還算能幹的茗兒。
都說奴大欺主，原本的李熙真只怕是沒少被那幾個丫鬟婆子暗地裏怠慢了，誰讓她平日裏最好說話，最少讓人擔心過問呢。
茗兒伺候了現在的李熙真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李熙真已經將她視作了自己的人，自然不願意旁人欺負了她去。
「沒有，只是茗兒聽說了些事情。」茗兒比李熙真大上兩歲，人家是原裝的十三歲，可不是李熙真這個冒牌的十一歲可以比的。她年紀小，也藏不住心思。本來她就因為要進宮的事情一直就替她家主子委屈，如今在外面聽了些事情回來，更是心裏不舒坦。
「聽說什麼了？」
茗兒也沒打算瞞着李熙真，她知道自家小姐雖然年紀小，卻是個有主意的，便一五一十的說了。
她本是去廚房裏去替小姐要些熱水，誰曾想竟聽見了廚房裏的那些人的閑言閑語，這才知道，梁國已經被淵國打掉了三座城池了，這京城也不安穩。可是這種時候還要選秀女，還是從大門大戶里選，可不就是這梁國的皇帝存了糟踐人家姑娘的心思么。
茗兒以前的性子是有些怯懦的，自從三年前李熙真讓她貼身伺候，這才改了許多，在她眼睛，李熙真便是唯一的主子，如今主子進宮也不是享福，反而是要被那皇帝糟踐，她就不由得悲從中來。
只是李熙真聽了這話卻沒有立時為自己傷心起來，反而是有些深思。
梁國的皇帝可是半個瞎子，竟然還能當上皇帝，肯定不是個簡單的。而這樣的人在這樣的關頭竟然還要大動干輒的選什麼秀女，未免也太不分輕重了。還是說，那半瞎皇帝有什麼別的打算？
再聯想到自家哥哥的話，加上祖父在自己臨走之前給自己的信物，還有那一句「便宜行事。」她想着，只怕那兩人都是知道些什麼的。
可是李熙真也想不到到底會有什麼變故，知道自己祖父不是放棄了自己，她還是鬆了一口氣的。
又過了四五日，李熙真一行人便到了梁國皇宮。
進了宮裏，便遇着了其他的秀女，她們一起被各自分配了房間。
李熙真所住的瓊花苑裡都是兩人一間屋子，卻獨獨只有她一人是單獨的房間。
她也不知道是家裏打點好了還是巧合，見這麼安排了，便安心的住了下來。
只是到了宮裏之後，李熙真所害怕的侍寢卻遲遲沒有來，不由得讓她稍微放心，心想着這次的秀女不少，只怕皇上也是忙不過來。再者，她的年紀實在太小了，估計皇上就算看了也不會在意的。
過了幾日，便有秀女被提升了位分，就連瓊花苑裡的兩個秀女也是相繼被叫去見了皇帝，提了名分。
這皇帝的身體倒是不錯。李熙真的心裏暗暗腹誹了一下，面上卻是仍舊假裝認真的看着從李家帶來的書。
李家是個書香世家，少不得她也要「耳濡目染」的有這麼個愛好。天知道她看着這咬文嚼字的書本就犯困，卻也只能堅持着這麼個愛好。誰讓這邊的字跟她所會的有些差別，也只有這樣聯繫着前後，她也方能猜出某些字的意思。
「小姐，咱們這邊可是連着出去兩位秀女了。」茗兒有些緊張兮兮的說道，就怕下一個是她家小姐。
「應當還不會輪到我。」李熙真想着日前見到的另一位秀女劉雪櫻，那人可當真沒糟蹋那名字，當真像那冰天雪地里突然出現的一朵冰清玉潔的櫻花一般，十分惹眼，也十分惹人憐愛。
自己的容貌雖然不差，但是無奈實在是沒張開，跟那劉雪櫻是沒法比的。
茗兒想起隔壁屋子劉雪櫻，卻不認同她家小姐的意思。她可不覺得劉雪櫻有什麼好，不然皇上怎麼會先寵幸了別人而不是她。
只看着她的表情，李熙真便猜出了一二。
她不認同茗兒的觀點，卻也不說出來。照她看來，這皇帝，只怕是故意晾著那些個比較出眾的，莫非是怕她們日後恃寵而驕？
李熙真笑着搖搖頭，她便將心思又放到了書本上。
進宮半個月，她倒是有些想念李府了，雖然不能出門，但是家裏的花園，其他姐妹的院子她還是能去的，也有人一起說話，還能偶爾在祖父面前表現一番，也算是充實。
可是自從進了宮，她真是連屋子都不敢出，就怕來那麼一出「偶遇」，雖然皇上應該看不上她，但是萬一有了什麼「衝撞」的罪名，她還是吃不消的。平日裏身邊的人也只有茗兒在跟前，宮裏的人她也不敢相信。雖然這樣的日子是無聊了一點，但是李熙真卻暫時也沒有別的打算。
她估摸著或許梁國過不了一年半載的就要被其他國家給吞吃了，若是自己能留着清白，等回了李家，祖父定然有好方法安置了她。
如此有過了一兩日，李熙真正躺在窗子邊的太妃椅上小憩，卻聽見茗兒急急的進了屋子的腳步聲。
「怎麼了？」她懶得睜開眼睛，便直接問的。
「小，小姐，皇上那邊派人來了。」因為害怕擔心，茗兒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李熙真睜開眼睛，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小太監正是通知李熙真來侍寢的，只是她瞧著對方那神色，怎麼着都有些魂不守舍，見話傳到了，便離開了，竟是連賞錢也未討要。
李熙真心下生疑，且不論皇帝是哪根神經不對要她這麼個小孩子事情，但是這小太監是皇帝身邊的人，卻這番異常，對於這趟差事也是渾不在意，莫不是有什麼更大的事情發生了
不過那些都不是現在李熙真擔心的，她眼下在意的，是自己怎麼能從那個變態皇帝手裏逃脫。
李熙真心裏忐忑，卻也沒人可以討論，心內正不安，卻見有人來拜訪了。
「李姐姐。」來人與李熙真同歲，大概只小了幾個月，一張圓圓的臉蛋，大而明亮的眼睛，雖沒有劉雪櫻精緻，卻是十分可愛討喜。
李熙真立在原地看着她，她只知道這人也是秀女，可是卻不知道對方叫什麼。
她早先也沒有對其他人有結交的心思，是以不曾上心記住別人。
「我是傅慧呀，李姐姐是不記得了吧。」傅慧雙眼一眯，臉上便多出了兩個彎彎的月牙兒。
李熙真隨便的點點頭，不知道在這個關頭她來做什麼。
「剛剛那個太監該不會……」傅慧是個早慧的，雖然不敢相信皇上竟然能看中李熙真，但是卻還是問了出來。
李熙真又點點頭，心裏嘆了一口氣，無心理會傅慧。
「怎麼會！」傅慧一臉驚訝的表情，她之所以會被送進宮來，也是家裏人覺得她年紀小，皇上應該看不上，或許過上兩年，也能放出宮去。但是李熙真跟她一樣大，卻被皇帝看上了，那她不是也要糟糕了？
「這可怎麼辦！」傅慧有些焦急的在原地打轉，也不知道是為了李熙真擔心，還是為了自己的將來。
她這番模樣倒是讓李熙真擔心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怎麼着她的裏子可是個成年人，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若是皇帝年紀不大，那他就假裝他像爹爹，若是年紀稍微大一點點就更好了，直接假裝他像祖父。她就不信那樣那個皇帝還能有興趣要她侍寢。
「你急什麼呢？」李熙真笑嘻嘻的文傅慧，嘴角的梨渦露了出來。
「皇上真是個大色鬼。」傅慧眉頭微皺，嘟起嘴來。
大概是因為李熙真自己不是真的小孩子，便覺得別的小孩子都十分可愛。而且她到現在見到的李熙善，還有面前這個傅慧，長的都是雪白乾凈乖巧可愛，又很是聰慧的，看着便很喜歡。
「可不是么。真是個大色鬼。」李熙真贊同的點點頭。
「可是姐姐不怕嗎？」傅慧眨巴眨巴眼睛問道。
李熙真也學着她眨眨眼睛：「不怕。」
「真厲害。」傅慧由衷的贊道，「要是我，只怕這會兒該哭着呢。」
「那可不行。」李熙真想到以後，皇帝有可能會要傅慧侍寢，便道，「皇帝可不是什麼好人，他若是看你不像伺候他，一直哭，生氣起來，可是會砍頭的。」
李熙真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誇張了，但是說出來嚇唬嚇唬傅慧也好。
果然砍頭的威力是很大的，傅慧張了張嘴吧，卻沒敢再說什麼了。
李熙真想着反正離嬤嬤來打扮自己的時間還有好一陣子，便跟傅慧一直聊著天，權當減壓。而傅慧見李熙真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麼難相處，便也順其自然的留了下來。
「之前看李姐姐一直不出門，原來還以為李姐姐是個不好相處的呢。」聊的投機，傅慧便說出了心裏話。
李熙真笑了笑：「我也想出去走走，可是這也不是家裏，萬一在外面衝撞了什麼貴人可就不好了，索性就呆在屋裏了。雖然是悶了一些，但是總好過闖禍。」
傅慧似乎不大能理解，卻也沒有細問，端起了茗兒泡上來的茶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
兩人聊了一下午，到最後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姐姐，時辰……」傅慧有些猶豫的開口了。
李熙真點點頭：「是有些奇怪，按理說，伺候侍寢的嬤嬤們應該來了啊。」
關於侍寢的相關事宜，進宮的秀女都是接受過教育的。
李熙真打開窗戶，沖着外面看了一眼，之間西邊的天空中一片紅霞如血，讓人心裏有些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