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一夜好眠。卻不料想是在疼痛之中驚醒。

睡夢之中的我被人從被窩裏拽了出來,入目一雙皓腕,我對上那雙冰冷倔強的眼睛,驚聲道:「慕容雲遙,你要做什麼?」

「我花了整整一夜才磨斷的繩索,你說我要做什麼。」她手上那支尖銳的玉簪倏然抵上了我的喉頭,「幫我逃出去!」

「不。」我清醒過來,斬釘截鐵地拒絕她,「我不想看着你犯錯,我不會幫你。」

「這可由不得你了。」慕容雲遙練過武,力氣大得不似一般女子,一把拉起我,踹破了窗板翻了出去。

旋身落在雪地上,還算輕軟。雪已經停了,但是氣溫卻愈發的低。

門口的守兵迅速聚攏過來,將我們團團圍住。何予恪亦聞聲飛速趕來:「雲遙,你不要亂來。」

慕容雲遙又拽緊了我些,玉簪直刺頸脈:「你們這些居心叵測的人想囚禁我,門都沒有!」

何予恪逼進一步:「雲遙,你先放開她,你要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慕容雲遙在我耳邊輕聲道:「他這麼關心你,他是你的夫君?」

我搖了搖頭,說出了一個殘酷的現實:「他其實是你的夫君。」

「哈哈哈,」她仰天一笑,「如果你們說的是假的你就該死,如果你們說的是真的你就更該死。」

慕容雲遙拽着我上了馬,衝出眾人包圍后,又一腳將我從馬上踹了下來。

她畢竟不是個精於計較的女人,並沒有存心置我於死地,只是我的身子骨太弱,從馬上跌落後竟然難受得爬不起來。

何予恪衝出來,看到躺倒在雪地里的我目光十分震驚,大喊一聲:「筠兒!」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身下一灘殷紅血跡,熱血澆融了身下的白雪,天光之下忽感一陣暈眩,眼皮沉重得耷拉下去。

醒來的剎那,看到何予恪緊緊拽着我的手,目中晶瑩閃耀,話語中帶着濃重鼻音:「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我們的,孩子?」我一臉迷茫,拿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敢置信。

「已經兩個多月了。」

兩個月前,我們還在朝都,那醉生夢死的一晚,呵,現在想起來還會覺得滿臉羞躁。

「是我太不注意了。」自從來這邊顛沛流離,我的月事一直不大准,兩個月沒來,只道是環境變化的緣故,沒想到竟失去了一個做娘的機會。這個可憐的小生命,或許我會喜歡他,會悄悄生下他,只是我尚未感受到他的存在,他便已然棄我而去。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因果報應,他竟然是終結於慕容雲遙之手的。

「別難過。」我反安慰他道,「你還會有很多孩子的。」我又補充了一句,「你和慕容雲遙的。」

他聞言,突然默默無語地抱住我,雖然看不到他的臉,我能感受到他很難過,抱住我的身子顫抖不已。

恍惚過後,卻發現我比他抖得還厲害,因為我在抽泣,卻又忍住不發出聲音,只濕潤的液體沾濕了他的肩頭。不行,不能再哭了,要不然眼淚流的太多滲進他的衣服,這麼冷的天,他會着涼的。

我深呼吸著,強自平靜下來。和千萬犧牲性命的將士相比,我受到的傷害又能算的了什麼,畢竟走到這一步,身系的不再是一個人的安危了。

我推開何予恪,躺□子轉向牆壁,只拿被子將整個人捂個嚴實:「何大人,我想好好休息一會。你去忙吧。」

話音落下許久還未聽到任何動靜,似乎讓人覺得這裏從來不曾存在過另一個個體。靜謐的空間里,我們僵持着,就好似兩個傻瓜在玩木頭人的遊戲。

外邊終於有人來找他了,他起身離去。

據說,屠傑盜來了禦寒散的配方,試用有效,大批量地配製分發下去,一時間軍風抖擻,勁頭無二。

雪停了,游擊又開始了。

屠傑來看我,說是變換了陣型,敵軍依舊拿我們沒轍。允彌口口聲聲向我們要慕容雲遙,不然絕不善罷甘休,看來慕容雲遙雖是逃脫了,卻也沒回犬戎去。兩邊都在找她的蹤跡。

我想,或許她用自己的方式去尋找答案了。

因為形式有所好轉,我也就不再多操心,呆在屋子裏靜養了好幾日。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得不像話,難得霽日光風,便下了床,出得門去。

卻又看到屠傑腳步浮躁,火急火燎地跑來尋我。

「怎麼啦?」

「公主,你可知連續食用禦寒散會產生幻覺?」

我心口一顫連帶着肚子也有點痙攣:「什麼幻覺?未曾聽說過。」

他在那裏大跨著步走來走去,狂躁道:「解藥,再沒解藥,就只能繳械投降了!」

勝利的曙光還未到來便蒙上了死灰,將士們神智恍惚屢遭破陣,一時間路邊曝屍無數。風沙彌蓋在屍身上,有如天然的葬禮。風的游弋是無數亡魂的哀吟。

有如布偶一般的戰鬥力,似是被收割的稻草人。我軍將士被圍困,被屠戮,包圍圈越來越小,我們只能龜縮在地勢隱蔽的一隅,殫精竭慮,苦苦死捱。

向附近的隴安城求救,收到的探報卻是,那邊也遭遇了叛軍趁火打劫,自顧不暇。

天上月已全然被蒼灰的霧靄籠罩,似乎等待一隻素手揚開所有灰霾。

我找到記室執筆,想偷偷聯絡北狄人,許諾將曾被犬戎侵佔的三座城池讓與他們,並且與他們聯姻,永修固好,希望北狄人可以倒戈相向。

未曾想到信件還未送出去便被何予恪截下,「不許去。」信件在他的手裏被撕成碎片,「你要嫁去北狄?嗯?」

「是的。」我面容沉靜地看向他,「這不是皇上一開始的意思么,只不過我們非要抵死相搏,白白犧牲了那麼多人。不得不說皇上還是有遠見的,這不失為一步好棋。」

他將信件捏成碎屑,張開手心,揚揚洒洒的飛屑在空中飄蕩就像那風中迴旋的白雪:「我可以忍受你不跟我在一起,因為你不願意。但我不能忍受你把自己往火坑裏送,糟踐自己的餘生。」

我道:「在其位,謀其事,權位越高,責任越大,公主也不是白當的。時至今日,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他一步步走近我:「我去求彭詡要解藥,就算拿我的命來換。」

我伸手擋在他靠近的胸口上:「沒用的,他想要的何止是你的命。」

「你不要操心,我會想辦法的。」他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不要再冒險了。」眼眶裏有晶瑩在打轉,「如今想來屠傑得手未必不是落了他們的意。」

「筠兒,」他拉過我的手親吻起來,「好想這樣守護你一生一世。」

「不要這樣子。」我被他親得魂不守舍。

「我愛你早已滲透到血肉里,所以我更恨。」他緊緊地擁住我,把我壓向他的懷裏,幾乎要將我揉碎……

夜裏,我被噩夢靨住了,那粗蠻醜陋的北狄王,扯著猙獰的笑容向我撲來,我在一個黑暗的狹小的空間里奔逃不休。

我睜眼,卻赫然發現真的有一個人影出現在我的屋子裏,夜裏經不得嚇唬,我欲喊叫,那個人眼疾手快捂住了我的嘴:「筠兒,不要出聲。」

我聽出了他的聲音,更是狠狠一口朝他的手咬了下去。

「筠兒,你又想吸我的血了嗎?」

我呸地一聲吐出一口血沫:「你來做什麼?」

他收回手:「聽說你們的日子過得很是艱難。」

我冷笑:「那麼,你是來嘲笑我的么?」

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你生我的氣也沒關係,我是來帶你走的。」

我警惕地往後一縮:「我不會走,我要跟臻朝的將士生死與共。我改變不了你的立場,你也休想改變我的立場。」

「其實,我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族人被異族屠戮。」他乾脆一撩袍子坐在我的床邊,「那麼我們來做個交易,把這兩座城讓與我,我給你們解藥,幫你們解除困境。」

「所以,這才是你來的真正目的吧?」我恨恨道,「你做夢!」

「那你怎麼辦?遠嫁北狄?」他指了指燭台下的信稿,被何予恪撕毀后我又擬了一份,「這並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筠兒,我想你一生幸福安康。」

聽聞此言,我怒極而笑:「你知道的,從我遇見你的第一天起就註定了不幸。明明是你毀了我的幸福安康,又何必來假惺惺呢。」

他沒有說話,一副任罵任怨的樣子。

我拽緊了被褥:「彭詡,你不是一直都自詡為愛民如子的嗎?趙栓他喪心病狂,難道你也是嗎?就像你說的,但凡你還有一點良知,就不會看着自己的族人被異族屠戮。」

看他陷入沉默,我繼續道:「我知道你們已經跟犬戎人鬧崩了。蠻夷蠶食掉我們之後,下一步就是洵城了,因為你們佔了入侵中原的門戶。給我們解藥,我們替你們來擋住犬戎人的攻勢不好么?」

「筠兒你舌綻蓮花了。」彭詡嘆了口氣道,「我給你們解藥,就當是我欠你的一次還清,能不能守住看你們造化。」

他有那麼好心?我已經被他坑得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懷疑了。「我怎麼知道你給的解藥是不是真的,或者別有用心?」

「筠兒,我知道再也無法求得你的信任了。有些東西是我活着的使命,天命難為,我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如果你不相信,就當我從來沒有來過吧。」

他取出一個藥方子放在床邊,突然伸出手來抓我的手腕。

我猝不及防被他抓個正著,扭動着手腕:「彭詡,你放開我!」

他神色一凌:「你的孩子沒有了?」

我訥訥道:「你怎麼知道?」

這時外面突然有人敲門,「筠兒,發生什麼事了?」是何予恪的聲音。

彭詡沒有理會。「我上次就發現了,只可惜何予恪沒能保護好你,你還不如跟我走呢。筠兒說的雙宿雙棲,我還一直惦記着呢。」

屋門突然被踹開,一道身影裹挾著殺氣而入,「彭詡,你竟然還有臉來!」

彭詡放開我,站起身道:「我等着你們來滅我呢。」未等何予恪靠近,他便拂開窗扉一躍而出,他的聲音隨着冷風飄進屋子,「我看出來了,你真的很緊張她,替我好好照顧她,我已經失去愛她的權利了……」

何予恪站在原地神色恍惚地看着窗外,突然走過來緊緊抱住我,捧着我的臉細細密密地親吻著。

我被他親的暈暈乎乎,喜極而泣:「何予恪,我們有解藥了!但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何予恪順着我指的方向,拾起藥方子看了一會,沉思半晌道:「應該不會是假的,因為現在已經是最壞的情況了,他大可不必多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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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毒女配洗冤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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