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第四十八回

第四十八回機關算盡太聰明

賈璉成婚後不久,東府那邊就傳出了賈蓉也已經定親的喜訊來,女方便是從前賈赦談起過的秦守業的女兒秦氏,徐慧叫人打聽了一下,那女孩全名叫秦可卿,卻不是秦守業的親生女兒,只是從別處抱養過來罷了。秦可卿還有一弟弟叫秦鍾,今年跟賈寶玉歲數相當。

「蓉哥兒的婚事倒也罷了,怎麼薔哥兒的婚事卻沒個准信呢?」尤氏親自過府來給賈母說起賈蓉婚事時,賈母便問了一句。

「……老爺說薔哥兒還小,暫時不必這麼早定親。」尤氏捏著帕子的手頓了頓,方才笑道,「薔哥兒那孩子也說了不想這麼早成婚,老爺只能由他了。」

賈母也是循例問一句,也沒什麼意思,見尤氏給出的理由還說得過去便撇下這話題不說,只道:「秦家那姑娘我也打聽過,長得好,性子也溫婉,你跟珍哥兒的眼光都很不錯。可惜她父親官位不高,倒是沒能很好地提攜蓉哥兒了。」

「老爺說了,將來等蓉哥兒再大些時給他捐個官兒就是了,這樣出去也好看些。」尤氏嘆了一口氣,「蓉哥兒素日裏也不愛讀書,我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偏生老爺還寵著,老太爺在廟裏修道,也不管世俗事了,如今雖然是個掛了名的監生,但只怕也是不會從科舉出仕了。要是珠大爺跟璉二爺幾分聰明相,我就謝天謝地了。」

賈母淡淡一笑,道:「我看蓉哥兒也是精明的樣子,官運上走不通,總有別的出路的。」又想起賈珠反反覆復地病情,她也嘆道,「說起珠兒我就擔心,這都病了好長一段時間了,病情卻一直反覆。太醫的叮囑他也一直守着,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老太太且放寬心,珠大爺是個有福氣的,過了年後也許就會痊癒了。」尤氏安慰道,「我從北邊買來了幾株上好的人蔘,正好給珠大爺補補身子。」

「你有心了。」賈母點點頭,叫人收了下來。

王氏恨不得現在就要煎藥的人把人蔘燉了湯給賈珠送過去,她這段時間要擔心賈珠的身子還要忙着照看賈寶玉跟賈探春,分丨身乏術,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趙姨娘如今安著胎,賈政這些天都宿在了周姨娘處,王氏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徐慧喝了一口茶,眼角掃到一身大紅衣裳的史湘雲笑着牽着賈寶玉的手跑了進來,一股腦地就衝到賈母懷裏。

「老祖宗,今天我跟雲妹妹去摘花了!」賈寶玉首先嘰嘰喳喳地說道。

徐慧才注意到賈寶玉手中握著幾枝菊花。院子裏的菊花都是賈母十分喜歡的,尋常也不許別人亂碰亂摘,可是看着賈寶玉手中的花枝,賈母半點脾氣都沒有,只樂呵呵地抱着兩個孩子說着話。

史湘雲到了榮國府後就像出籠的鳥兒那般,性子也跟着活潑開朗了不少,府里的東西沒少被她糟蹋。好在也不知道是因為徐慧端莊過頭還是史湘雲感知到徐慧的嚴肅,她倒很少跑到榮禧堂來,也算是還徐慧一份清靜。

從賈母處回來,徐慧便吩咐守門的婆子一定要看好,別叫幾個潑皮猴兒進榮禧堂來撒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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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姨娘端著一碗安胎藥,推開了趙姨娘屋子的門。她把盛葯的碗放在趙姨娘手邊,輕聲道:「你也別顧著做針線了,仔細傷眼,先把要給喝了吧。」

「我總是想着姐兒,不知道她在二太太身邊過得好不好。」趙姨娘的肚子已經有五個月大了,她臉上半點粉黛都不施,近看還能看到臉上有淡淡的黃斑。她只穿着一身普通的冬衣,腳邊擱了幾個湯婆子,榻上的案桌還放着綉笸,「我就是想着給姐兒做件衣裳,就算二太太不叫我見她,叫她穿着也好。」

「你還懷着身孕,這樣思慮過重對孩子不好。」周姨娘復寵這麼幾年一直無所出,心裏對生養一個孩子的念頭也漸漸淡了,倒是把趙姨娘所出的賈探春看做自己親生的,又貼心照顧趙氏肚子裏這個,見趙姨娘這樣深思倦怠自然是要多勸幾句,「老爺對你極好,等你這胎生產完求一下他,興許就能把姐兒要回來了。」

「你慣會勸我,我也不祈求這些了,只希望能平平安安生下這個孩子。」趙姨娘握住周姨娘的手,「前段時間老爺為我請了太醫把脈,太醫說我這一胎大約是個哥兒,我怕二太太容不下他……」

趙姨娘這話狠狠擊中了周姨娘心頭的傷。當年她跟二太太同時有孕,算著月份還是她的孩子更大一些,二老爺也是替她跟二太太尋了太醫把脈,說兩人的胎兒極有可能都是哥兒。二太太為了不叫她首先生出長子,竟害她小產,流了個成型的男胎,還落下終身不能生育的病根。如今二太太的兒子儼然娶妻生子了,可憐她那個孩子尚未來到這個世界就被扼殺了!周姨娘雙眼漸漸泛紅,好半晌才道:「別自個兒嚇自個兒,不會有事的。」

趙姨娘低頭喝了一口安胎藥,輕聲道:「我原以為咱們聯合在一起就能對付二太太,如今看來卻是我想岔了。她是正室嫡妻,說一句話就能抱走了我的探春,說不定我這孩子一落地就要被她一塊兒抱走了。到時候我的孩子就是被她搓圓按扁教導得不成人樣,或者暗地裏害去了,我只怕也無力回天。」

「別胡說了!」周姨娘低聲喝道,「你再這樣想對身子有什麼好處呢!」

「周姐姐說得對……」趙姨娘低頭摸著自己鼓起的肚子,「我乏了,姐姐先回去吧,我要小憩片刻了。」

周姨娘跨出趙姨娘的屋子,抬頭看着陰沉沉的天,心中的火氣卻不知為何一直壓抑不住。她總是忍不住回想起自己流產時那灘鮮紅的血,從身體里剝落的疼痛,就是過了再久她依然歷歷在目。

素錦看着周姨娘漸漸走遠,才進屋來跟趙姨娘說道:「周姨娘已經走了,看樣子是去了珠大爺那邊。」

「知道了。」趙姨娘臉上哪裏還有剛才那樣軟弱的模樣,她冷聲道,「去請張大夫來,就說我覺得肚子不舒服,他知道要怎麼開藥方了。」

「是。」素錦低頭應了下來。這些年她跟在趙姨娘身邊,漸漸認識到了趙姨娘手段的狠辣。她可以聯合周姨娘一起對抗二太太,可以花大錢收買府里的張大夫,如今又為了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挑起周姨娘心中的隱痛跟怒火。要是周姨娘把持不住做出什麼事兒,她又能撇乾淨關係。這樣的城府與心計着實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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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史湘雲便被送回了保齡侯府。當日賈母去給余氏的「當頭一喝」如今尚有餘威,余氏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再虧待史湘雲,只是史湘雲到底捨不得賈寶玉這個玩伴,央著賈母年後就把她再接入府。

到了十二月中,在山上修行的賈敬倒是鬧出一件事兒來。也不知賈敬打哪兒聽來邪門歪道的修仙法子,採買了一批童女在廟裏「采陰補陽」,卻不想其中一個小女孩因此懷了身孕。那女孩子自然是被接到寧國府去好生養著,偏偏賈敬對她卻是不聞不問,賈珍愁白了頭髮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好湯好水先供著,等她生產完之後再說。

好不容易替賈敬掩飾了這件事,金陵又傳來噩耗,薛迅因病亡故,獨留下薛王氏跟一雙兒女。王氏連忙派了周瑞南下幫襯著點,又想到薛家豐厚的家產,心中一動,只想着要是能叫自己妹妹在出孝之後搬到京城來便是最好了。

「這個十二月倒是事兒多。」徐慧握住賈琬的手教她寫字,又對一邊的沈氏道,「今年是你第一次幫我管家,有什麼不曉得不懂的就儘管問。」

「從前在家裏的時候也幫過母親,所以倒還好。」沈氏坐在一邊規規矩矩地擬著禮單,「只是我有時候也不知道該如何拿捏禮單的分量,到時候少不得要太太掌掌眼了。」

「沒事兒,你弄完之後給我看看就是了。」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徐慧又道,「揚州林家是咱們府里姑奶奶出嫁之後的那一家,給他們的禮單要厚一點。妹妹跟咱們大房向來交好,我已經叫人去打造了一套金響硨磲珍珠的頭面,你記得拿這個給記上。另外他們家有一個哥兒跟一個姐兒,各自給的東西都要分開。」

「媳婦記得了。」原來府里出嫁的姑奶奶跟咱們這一房交好,怪不得從前的年禮咱們房都給得豐厚些。沈氏默默把這事兒記在心上,提筆便將剛剛徐慧說的要點都記下。

「太太。」翠兒撩開帘子走了進來,「廚房給燉了粟米百合紅棗羹,太太跟璉二奶奶還有琬姐兒先用點吧。」

「也好,大冬天的吃些熱羹暖暖身子也不錯。」丫頭們端來了熱水叫徐慧、賈琬跟沈氏都凈了手,三人各用了一碗羹湯,忽見翩然急匆匆走了進來。

「太太,璉二奶奶,不好了。」翩然有些驚慌失措,「珠大爺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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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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