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廢物,廢物,你們都是廢物嗎!這點事情都做不好,拿着錢吃乾飯,我請你們來是做什麼的?」厲國新把一大疊文件扔到地上,離他不遠的江亞偉忍不住閃躲了一下,卻被另一疊文件打在了臉上,他深喘了一口氣,儘力平復下心中的憤懣不滿。

財務長最會察言觀色,勸慰道,「您息怒,這事情也不全賴小江,他已經做得不錯了。」江亞偉是財務部的二把手,也是財務長最得力的助手,年紀輕輕就被財務長看中帶在身邊,之後又被推薦給了厲國新,這才讓三十歲不到的江亞偉坐到財務部二把手的位置上。

「厲先生,我真的儘力了,但是您知道不管怎麼運作都會有個極限。」假的利益再怎麼也是假的,「如果再不找出新的增長點,今年績效核查委員會查起來我也沒辦法交代了。」江亞偉自暴自棄,他已經盡了全力,而且對他有知遇之恩的是財務長又不是厲國新,憑什麼讓他對他俯首帖耳還要受他的侮辱。

江亞偉眼睛低垂著,遮掩掉眼中的情緒。

厲國新發泄一通之後也冷靜下來,他尋思了一會兒說道,「lfg不是一直都在賺錢嗎?」

「lfg的確讓會計師對我們的資產評估走高,但是我們並不能完全控制lfg。」財務長解釋。

厲國新的眉頭皺起來,lfg是袁竟惟那傢伙搞起來的,他的確很少插手,當初說好只要lfg不影響到厲豐本身又能掩蓋厲豐賬務上的漏洞他就任對方作為,厲國新眯眼,「袁竟惟也坐不住了?他也想反水?不過是個賤人。」

財務長尷尬不語,江亞偉更是完全把自己當成了隱形人。

「我倒是忘了他手上還有厲豐百分之五的股份,是我那個好侄兒送給他的。」厲國新掰了掰指頭上的寶石戒指。

財務長見狀,不禁道,「現在厲豐的股票還非常值錢,如果能把一部分股票套現,我們可以得到很大一筆資金。」

「不行。」厲國新打斷他,「我手上的股票不能動,你知道我的好侄兒當初為什麼動不了我,就是因為我手上的股份,沒有這些東西制衡他,我如今還能安安穩穩坐在這裏?」

財務長皺眉,「可是不這麼做的話,到了年底的確沒辦法交代。」

「怎麼沒辦法交代。」厲國新冷笑,「外邊兒不是還有百分之五嗎,我那好侄兒成了植物人,我看着袁竟惟也已經不安分了,只要把袁竟惟手上的百分之五拿出來套現,今年就能解決。至於明年就看你們怎麼做了,要是下面的人想不到新辦法賺錢就直接解僱換人,我就不信沒人想得出賺錢的辦法。」厲國新渾身一震,大笑道,「我怎麼忘了最基本的一點,不是還有節流這一項嗎,讓下面的人做個人力資源核算,把不合格的人都開除。」

財務長緊緊蹙眉,有些猶豫,「厲豐從來沒有做過大幅度裁員的事情。」就算是在幾年前遭遇企業危機時也沒這麼干過,所以企業的忠誠度才會那麼高。

「今時不同往日啊,你們都是搞財務的,最清楚公司的情況,不這麼做還能怎麼做。」厲國新說得輕巧。

江亞偉心中憤然,如果厲總還在,城南事建的能源項目繼續運作,厲豐根本不會如此捉襟見肘,但嘴上只能說另一番話,「大面積裁員這種事情是要執行長下命令的。」

「你說賀佑欽?」厲國新大笑,「新來的黃口小兒,你看看他進公司這麼久,雷聲大雨點小有做出什麼成績來嗎,我想董事會肯定已經有人對他不滿了,待會兒我去打幾個電話和董事們吃吃飯,自然能把他換下來。當初我會答應讓賀佑欽進厲豐不過是因為厲容銳進了醫院,為了公眾影響所以順應厲容銳那邊的人的意思放他進來,你覺得就憑他一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能在厲豐攪起什麼風雨?」

江亞偉原本就不贊成大面積裁員,不管對公司還是對員工來說這個舉動都會造成很大的影響,拿賀佑欽說事也是想促使厲國新改變想法,沒想到對方根本沒把賀佑欽放在眼裏。

江亞偉微微捏緊了拳頭。

財務長倒一直言笑晏晏,「那……您是打算召開股東大會?可是我們沒有理由彈劾賀佑欽啊。之前也是董事會通過讓他擔任的執行長,這麼短的時間要彈劾他起碼要有個過得去的理由。」

「理由還不簡單,城南事建的能源項目不是一直弄不下來嗎,我那好侄兒在的時候事情可是差不多板上釘釘了,現在眼看是要黃了,不怪現任的執行長怪誰。」

江亞偉還想說話,被財務長使了個眼色忍住了。

「等我跟董事們談妥了裁員的事情也要跟進,至於lfg,袁竟惟可有個大把柄在我手上,我就不信他不聽話。」

江亞偉離開了厲國新的辦公室之後打了個電話給財務部的副總梁生。

「想通了?」電話那頭,梁生似乎早已經料定了江亞偉的答案。

江亞偉咬咬牙,「賀執行長真的答應不會把我趕出公司?」

「你是個人才,你的能力人人都能看到,誰都會想留住你這個人才。」

江亞偉自嘲道,「我倒覺得我在厲國新面前就像條狗。」

「小江……是厲國新沒有眼光罷了。」

「不,說到底我還是辜負了財務長,我實在不想坐牢,我還有老婆孩子要顧。」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賀總……是個有魄力的人,並不比過去的厲總差。」

「你確定賀總能夠成功,並且讓公司平穩過渡?」

「我確定。」

「好吧,信你一次。」

「不會讓你失望。」

梁生掛了電話,朝着辦公室里的另一個人笑了笑。

「搞定了?」姚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是啊,又策.反了一個,這下我們這邊的生力軍又多了。」

「不錯。」

「我擔心股東那邊有問題,畢竟賀執行長的位置還不穩,我們這邊沒有多少股份。」梁生分析道。

「袁竟惟轉了百分之三給我,我交給了賀先生,這也是之前答應賀先生的。」

「就算有百分之五也不夠,何況才百分之三,不過是杯水車薪。」梁生搖搖頭。

「要看賀先生怎麼做了。」越是接觸賀佑欽越是發現這個人的能力不同一般,姚真倒是越來越好奇。

「我覺得賀先生一定有辦法解決。」梁生語氣充滿肯定。

「?」

「直覺。」說完,連梁生自己都覺得好笑。

姚真聞言,罕見地挑起眉。

另一邊,郭睿捧著特殊渠道收集來的資料越看越吃驚,臉色也不停變化,整個像調色盤一樣,看了一半之後,他甩下文件獨自冷靜了半天,然後又重新拿起來接着看。

從始至終,賀佑欽都靠在elegant的沙發上檢查上次從這裏取走的大提琴,他今天恰好拿去保養,跟着就到了elegant,賀佑欽把檢查完的琴放回琴盒。

郭睿這時候也看完了文件,他把東西甩在一邊,瞪着賀佑欽。

「你……你……你,你這傢伙,你讓我找人查這些又給我看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我猜你會在近期對厲豐下手?」賀佑欽把琴擱在一邊,伸手拿起桌上的檸檬汁喝了一口,酸津津的味道讓他皺了皺眉,卻又灌下另一口,「因為你不想我浪費時間在厲豐上,加上又很討厭厲容銳,對姚真也看不順眼,我在你面前又沒特意隱瞞厲豐的問題。所以你想乾脆趁著這個時候在背後陰一把,城南事建的能源項目中途暫停了應該是你跟上頭的人打過招呼吧。」賀佑欽嘆了口氣。

見賀佑欽拆穿,郭睿也不遮掩了。

「是,我是打過招呼,不過不是你之前說乾脆把厲豐弄來玩玩的嗎?」郭睿委屈上了。

「我是這麼說過。」賀佑欽點點頭,「不過你看我哪裏像收破爛的了,接收現在的厲豐也沒成就感啊。」

「先不說這個。」郭睿瞪着他,「你讓我看的這些資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些真的是你做的……」

「你不是已經看到了?」賀佑欽說得輕飄飄的。

「這……怎麼可能?」郭睿不敢置信,盯着賀佑欽。

「其實我出車禍之後留下了一點後遺症。」賀佑欽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有些事情變得影影綽綽的,不觸及某些關鍵點我自己也想不起來。不過最近已經好多了,很多事情已經陸陸續續地記起來了。」

「我怎麼不知道?」郭睿吃驚,這次他是真的被嚇了一跳,「要不要再找個醫生檢查下。」後遺症什麼的當初醫生沒說啊。

「不用了,身體已經沒什麼事情,腦子裏的某些問題醫生也解釋不來。我只是看着你和胡凱幾個成天琢磨著替我報仇,累得慌,所以才讓你自己去查這些資料,現在明白了?」

郭睿眼神複雜地看着賀佑欽,半晌才長長嘆了一口氣整個人靠向沙發里。

「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陰險呢,白忙活了一場,敢情您這遊戲玩的正愉快呢?」

賀佑欽就是笑笑,沒反駁。

他對郭睿說得也不完全是實話。

事實上,關於另一個時空的賀佑欽,他的記憶是完完整整的。根本沒有斷層。

到了這一邊才出現一些問題。

但不管怎麼說,賀佑欽就是賀佑欽,本質不可能有太大的變化。

在緩緩接收了之前的記憶后,他才會覺得奇怪。

把他自己帶入一下,他實在無法想像自己會像一個苦情的女人一樣眼巴巴地追在某個男人的屁股後面,為他生為他死為他不計代價,賀佑欽沒有這麼無私。

但是郭睿和胡凱他們的表現,以及剛剛到這個時空所接觸到的記憶,真實不作偽。連他自己都要相信自己是真的傻了一回。

漸漸卻察覺到不對,隨着睡夢中某些記憶變得越來越清晰,碎裂的片段慢慢拼湊起來,他又重新開始疑惑。

賀佑欽就算是真的愛上某個人,也只會想盡辦法把人抓到自己的手心,怎麼可能為他人作嫁衣裳,實在不像他啊。

如果之前那個真的是賀佑欽本人,他不可能讓厲容銳把他置於這種位置。

於是他讓郭睿下手去查。

然後郭睿看也沒看就把查到的資料交給了他。

翻著那些東西,賀佑欽某段時間的記憶趨於完整。

他漸漸有些明白之前那個自己的心態。

或許,他是真的愛上過厲容銳,否則怎麼可能下這麼大的功夫只為了把某個人留在身邊?

雖然現在這感覺沒了,但是看着之前他做過的那些事情,心態卻複雜。

郭睿撓了撓頭髮,「我真的沒想到當初你玩的那麼過,居然把我們都騙了,你背後做了這麼多厲容銳知道嗎?」郭睿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些資料,心裏就忍不住亂顫。

當初袁家內部不穩讓賀家老頭看到了利益,然後賀佑欽從中推波助瀾引起了厲容銳父親的注意,袁家內憂外患根本扛不住,加上內部本來就在崩壞,幾家一起出手,袁家最後被徹底分吃了。

厲家取得了利益還沒來得及消化,賀佑欽就聯合其他人在股市上狠狠坑了他們一把,弄得厲家風雨飄搖,賀佑欽恰好在那個時候頻繁地出現在厲容銳面前,厲容銳為了袁竟惟不得不求助於他。

「厲容銳之所以跟你結婚都是你設計的?就為了追一個男人要不要這麼兇殘?」郭睿咂舌,驚嘆兄弟的大手筆。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換做賀佑欽被這麼設計,郭睿非砍死厲容銳不可,不過厲容銳嘛就無所謂了,誰叫不是兄弟。

賀佑欽沒否認,喝了口檸檬水,「我要是看上他,真的非他不可的話,大概真會這麼做。」

郭睿無語,虧他們之前還把賀佑欽當成被欺負的小綿羊,這麼多年兄弟白做了啊,竟然沒看透這傢伙的本質。

「值不值啊?」郭睿搖搖頭。

賀佑欽想了想,「人為某件事付出的越多,就越不可能輕易放棄,反而會更加執著堅持。如果一開始只是興趣,那做了那麼多也變成真愛了吧。」賀佑欽躺在沙發上眯着眼彎了彎唇。

「現在呢,還是真愛?」郭睿好奇地盯着他。

賀佑欽搖頭,「想不起來了。」記憶里做過的事情能夠重新回放,但是感情這個問題實在無能為力。

「我現在覺得厲容銳有點可憐了。」郭睿嘖了一聲,「攤上你這麼個傢伙。」

「可憐什麼?」賀佑欽嘲諷道,「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那些都是做過的事情又不是假的。」

郭睿被他噎了一下,「感情上的事情說不清,算了算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不想了。你今天把這些給我看是為了什麼?」之前不是還瞞得緊看他們笑話嗎?嘖!

工作之外的賀佑欽有些懶洋洋的,「一,你別插手厲豐的事情了;二,我覺得你們老是被騙挺可憐的。」

郭睿:「……」

「有什麼問題嗎?」

「我就想知道你接下來要幹什麼?」

賀佑欽的表情變淡了一些,平靜道,「利用厲豐拿回鼎泰。」彌補另一個時空的缺憾。

賀佑欽做過的那些事情厲容銳當然是知道的。

就算知道的不夠完整,也足夠他通過一些蛛絲馬跡摸到真相,否則又怎麼可能那麼厭惡一個人。

賀佑欽的外貌風度並不差,就算是糾纏也不會讓人覺得難受,厲容銳之所以厭惡他只是因為這個人手段多為人陰險狡詐,偏偏所有人都把他看作是痴情的可憐人。

他哪裏是傻乎乎的痴情種子,從頭到尾這都是一場狩獵。

厲容銳不想做那個獵物,最後卻只能乖乖跳進陷阱,心中的憤然與憋屈卻說不出口。

他不屑把這些東西放在公眾面前引人笑話,只是下意識地疏離對方無視對方,想盡一切辦法擺脫對方。

最後卻發現,這個使盡了手段卻沒故意瞞着他的人才是唯一對他沒有說過謊的傢伙。

這樣的人生是不是太可悲了一點兒。

變成小孩的厲容銳趴在課桌上。

講台上老師還在一個勁地說話,他回過神的來時候對方正好盯着他。

厲容銳面無表情。

老師似乎想要發脾氣,忍了又忍終於憋出一個笑。

「厲存焰,老師剛剛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厲容銳理直氣壯地搖頭。

老師的嘴角抽了抽,「星期五開家長會,記得請你爸爸或者媽媽來參加。」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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