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生死邊緣
父親坐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面戴着幅無框眼鏡，批寫處理着他前面的那疊半尺高的文件。
「坐。」父親指著辦公桌前的黑皮椅子。
良久也沒有出聲,書房裏蔓延著沉靜無波的氣氛。
終於圭賢忍不住先出聲,打破寂靜。
「父親。」
可是父親像是沒有聽見,依舊自顧自的埋首在公文中。
看着沒有反應的父親，圭賢再次試探的叫喚了一聲。
「父親……」
父親正在批寫公文的手頓了頓，片刻，像是無奈的嘆息，放下了手中的鋼筆。
「圭賢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吧？」
「我……」圭賢怔著,有些遲疑的說,看着他臉上似乎越來越冷的表情,心裏面突然閃現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看着圭賢的欲言又止,父親扶了扶有些疲憊的太陽穴。
「你看看這個。」
隨手拿起旁邊一個資料夾遞了給圭賢，眼睛裏面閃爍著無奈和疑慮交織著的複雜色彩。
看到圭賢接了過去，父親注視着他越來越震驚的表情，心也開始跌入谷底。
難道說他真的是……
低着頭的圭賢，並沒有發現父親眼鏡背後一閃而過的深意。
「父親……」
看完資料，圭賢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早些天聽到，商界出現了一個新星。」儘管他不是那邊的人，可是在韓國老師地位向來崇高，而站到他這個位置的人又怎會沒有人脈支撐？
「去查了查，就查到這些東西。」
看着沒有言語的圭賢，父親繼續道︰
「我的兒子18歲了，可是他不懂得金融，甚至可以說討厭。」
如非他為了賺錢，他也不會利用金融的知識，寫什麼計劃書，可知道他第一次寫計劃書時，為了格式就弄了幾天。
父親就這樣繼續一條條的說出圭賢不對勁之處，問題一個個的扔了過來，毫不留情的沒有給圭賢可以逃避的機會。
「父親……」圭賢心裏面很慌亂，他咬緊下唇，眼圈泛紅，即使圭賢怎樣厲害也是父親的孩子，他害怕，他不安。
是的，他一直都是他的兒子。
最終他站了起來，緩緩的走到父親的面前，擁住了他。
「父親，是我。」是你的兒子圭賢。
一滴淚水劃過了他的側臉，前世所有的委屈、無奈和痛楚都彷彿隨着這淚滴發泄了出來。
他明白，父親會這樣子向他攤牌，就說明了他已經承認自己了。
「告訴父親，你還是我的兒子嗎？」
頭頂上傳來熟悉而溫暖的觸感，撫慰着他。
「……嗯。」
他的頭埋進了父親的肩窩，輕輕的點着腦袋。
「那麼告訴我，你的事情吧。」父親看着圭賢道。
沉默了一會，圭賢大力的揉着眼睛，擦乾眼眶滿溢的淚水。
「我是你的兒子沒錯，只是，不是現在的。」圭賢站了起來，坐回自己的位子，滿臉平靜，除了微微泛紅的眼圈外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他哭過，令父親也不得不對這樣的圭賢感到滿意，「我已經三十多歲了。」
「你是說你已經是三十多歲了？」父親料想不到是這個原因，身為教師的他本應該懷疑的，懷疑這種不科學的事，可是除了這個原因外也沒有合理的解釋了。
「嗯……」圭賢點着頭，「我……當上了會計師，後來離開了韓國兩年，回到韓國突然頭痛得暈倒了，不知道為什麼醒過來的時候，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
圭賢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所有的事情，連他愛着他們的事情也告訴他了。
沉默瀰漫開來，一室寂靜。
「那麼說，你很喜歡他們了？」
「嗯！！！」圭賢堅定的回答，他既然再活了一次，有什麼不能夠承認的？
「………………」
「那麼……就這樣子吧。」沉默半晌，父親這樣子對圭賢說。
「什麼？！」這回輪到圭賢不理解了，父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
「我兒子愛他們愛得寧願重活一次，我這個當父親的還有什麼不能夠答應的呢？」父親笑了，起來拍了圭賢的肩膀，「而且……我不希望我的兒子再丟一次性命啊，下次也許就沒有這麼好運了，這輩子你能重活一次就是恩賜了。」
「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我們這些當父母的就安心了。只要你可以幸福，同性戀什麼的都好，都好……」
「嗯，我會幸福的活下去的。」一定，圭賢也笑着說，心裏面有種酸澀的感覺湧出來，只好強忍住再次落淚的衝動。
「可是我這關也不是容易過的。」圭賢剛鬆口氣在瞬間又提到胸口，「有空帶他們回來，吃個飯吧。」
努力把我的兒媳拐回家吧，兒子。
圭賢說了出來，心裏面倒是覺得好受了很多。
原以為父親一定會堅決反對他們之間的事情的，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子的支持。
圭賢微微垂首。
看來，在一個父親的心目中，兒子的幸福果然是最重要的。
想起上一輩子，我對於他們兩個人的愧疚，這一世我一定要好好地孝順父母才行啊。
「父親……」
「什麼？」父親看着圭賢問道。
想起的是他要當歌手時的不贊同卻仍然支持的父親，想起的是生死攸關時為他守護了他的夢想的父親，想起的是……當他想離開韓國時理解的擁抱。
「謝謝你……」
謝謝你可以支持我的事情，謝謝你可以包容我的任性，謝謝你無論什麼時候依然是最愛護我。
「這是一個當父親的最基本的事情，所以……兒子，你永遠不用說謝謝這個詞的喲。」父親抱着圭賢，一下又一下，輕輕地拍拍他的後背，安慰着他。
父親摟着圭賢並不寬厚的背脊，卻有種吾家有兒初成長的感覺。
「你要是想要謝謝我的話，那就照顧好自己吧。」那是對於父母來說，最大的回報。
要知道，父母的愛，往往是最無私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