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最近江湖很熱鬧。

最近落雪公子很不高興。

江湖熱鬧，是因為馬上要開武林大會,自然熱鬧。

落雪公子很不高興,是因為再慘遭抓壯丁,被他哥派往江南參加武林大會,自然不高興。

理所當然,有愛管閑事的武林各門派也失望了一把——原本以為能同時見到江湖兩大美人,誰知又只有一個。

但他們失望與否,顯然不是吟無霜要考慮的事情，事實上此時此刻，他正坐在小院內的竹椅上，看連城孤月蹲在地上洗魚。

既然成親時許諾要走遍萬水千山，那連城孤月自然不會忘。四月南方景緻正好,兩人便結伴去了大理,在洱海邊找了一棟小木樓悠閑過小日子。

「這是什麼魚？」吟無霜問。

「不知道。」連城孤月用清水沖乾淨，「街頭李嬸給的，讓我煮豆腐魚給你吃，說這個季節正肥美，多吃些補身子。」

吟無霜將布獸放在椅子上，取過乾淨手巾遞給他。

「大家都很喜歡你。」連城孤月擦擦手，「還當出了長白山後，便不會有娘親天天嘮叨，嫌棄我未將你照顧好。誰知道來這城裏之後，嘮叨非但沒少，反而還多了好十好幾倍。」畢竟那可是十幾個大媽啊，加在一起簡直鬧得慌。

吟無霜失笑。

「還有件事忘記跟你說。」連城孤月道，「明天村裏劉家娶媳婦，讓我們也去。」

「好。」吟無霜答應。

「這麼爽快？」連城孤月有些意外，「還當你不會喜歡這種吵鬧的場合。」

「我不喜歡看江湖中人吵吵鬧鬧。」吟無霜道，「這裏不一樣。」

「劉家來人叮囑了我好幾遍，一定要讓你去。」連城孤月拉着他坐在椅子上，「你可知是為什麼？」

「為什麼？」吟無霜不解。

連城孤月笑道，「村子裏有個風俗，新媳婦嫁過來的第一天，若是夫家能請到一個頂好看的人，將來便也能生一個好看的大胖娃娃。」

吟無霜：……

「接下來一個月里有不少親事，我們能混不少飯了。」連城孤月算賬。

吟無霜哭笑不得。

晚飯很豐盛，有酸湯豆腐魚，酸豆角炒肉末，酸蘿蔔燉牛肉，還有一小碟酸泡菜。

連城少主一邊洗碗，一邊覺得牙都要倒掉。

村子很小，所以一家人的喜事也就成了全家人的喜事，第二天天還沒亮，劉家的廚房裏便也已經熱鬧起來，十幾個人切菜洗魚好不忙碌，每個人都是喜氣洋洋。中午的時候，連城孤月與吟無霜也拿着賀禮登門，原本一切都是順順利利，就等著一對新人到后拜堂成親入洞房，誰料直到吉時將近，山道上卻還是安安靜靜，前去別的村裏接新媳婦的迎親隊也遲遲不見蹤跡。

「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村長着急，拄著拐杖站在村口一直張望。其餘人雖說嘴上不說，心裏卻也一樣擔憂，眼看着吉時就快要過去，山道上終於有了動靜，卻不是大傢伙期待中的鑼鼓嗩吶迎親隊，而是一個滿身狼狽的年輕後生。

「二小子。」劉家大嬸被嚇了一跳，趕緊跑上前，着急道，「怎麼搞成這樣，你大哥和叔伯吶？」

「娘。」劉家老二帶着哭腔，「我們在林家山遇到了土匪，除了我之外，其餘人都被他們抓回去了啊！」

一語既出，現場頓時嘩然一片，劉家大嬸更是腿一軟暈了過去，村長急得團團轉，趕緊打發人去鎮裏頭報官，好早些去救人。吟無霜眉頭微皺，與連城孤月對視了一眼。

「這可怎麼是好啊。」劉家大叔連連哀嘆跺腳，顯然已經六神無主。

「劉叔不用慌。」連城孤月拍拍他的肩膀，問，「林家山的土匪，有誰了解？」

「是前半年剛冒出來的，先前都沒有。」有後生道，「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平日裏經常打劫路過之人，官府派兵去了幾次卻都無果而回，囂張得很。」

「去看看？」連城孤月問吟無霜。

吟無霜點頭，「嗯。」

「兩位公子能去救人？」村長像是見到了救星，想想又擔憂，「但幾十個官兵都拿那伙土匪沒辦法，兩位還是要想清楚才好，切莫再將自己搭進去啊。」

「放心吧。」連城孤月笑笑，「我們有分寸。」

林家山離小山村並不遠，兩人一路策馬，中午出發傍晚便已經趕到，抬頭就見這裏地勢極為險惡，可謂易守難攻，也難怪連官府都無計可施。

山群綿延不絕，兩人正在想着要怎麼去找土匪窩，前頭卻突然傳來一陣說話聲，於是閃身便躲到了樹上。

幾個小嘍羅挑着酒罈子趕路，一邊走一邊道，「快些，大王晚上可是要辦喜事的，耽誤不起！」

拜當初那個天煞青龍猛虎七十二宮所賜，吟無霜現在一聽到「大王」兩個字就頭疼。

「不容易啊。」另一個小嘍羅道，「大王等了這麼多天，可算是搶了個媳婦，着實可喜可賀。」

吟無霜心裏搖頭，靈貓一般輕巧跟在那些人身後，一路順利摸到了土匪老巢，就見那山寨大門破破爛爛，像是從哪家院子裏撿來的，上頭歪歪扭扭掛了個牌匾，名號倒是挺大，直接便叫「江湖第一幫」！

連城孤月道，「看來叫大王的一般腦子都不好使。」

吟無霜：……

闖這種地方對兩個人來說，自然沒有任何壓力，若入無人之境一樣在裏頭找了一圈，很快就在一處牢房內找到了迎親隊，不過卻少了新娘子，聽幾個看守閑聊，說是已經被帶去了大當家房中，就等著晚上入洞房。

「你在這裏看着他們，免得再出亂子。」吟無霜低聲道，「我去找那個姑娘。」

連城孤月點頭，「小心一點。」

吟無霜閃身離開小院，四下看看，找了一棵最高的大樹躍了上去。由於地處險峰，並沒有多少平地可以修建房屋，所以這座山寨並不大，一眼便能望遍四周。正南方有一處宅子很是熱鬧，披紅掛綠人頭攢動，顯然是要辦喜事。

「快著些！」一個絡腮鬍的壯漢正大叉雙腿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着看手下忙碌，「今天能給老子搶一個媳婦，明天就能給二當家搶一個媳婦，等過上半年一年，大家就都能娶上媳婦！」

小弟們很高興，紛紛放下手裏的活計開始熱烈鼓掌。

屋內，一個身穿紅嫁衣的姑娘正被捆着坐在床上，像是要費力去夠床邊一把剪刀，應該是哪個小嘍羅進來佈置新房時忘在那裏的。

吟無霜進門，指如疾風點住了她的穴道。

那姑娘被嚇了一跳，睜著大眼睛看她。

「小翠？」吟無霜面上矇著紗，低聲問她。

姑娘使勁點頭。

「我是劉叔找來就你的。」吟無霜解開她的穴道，「跟我走。」

「劉哥他們呢？」小翠着急問。

「會有人救他們，不必擔心。」吟無霜道，「親事不會耽誤。」

「就這麼走啦？」小翠睜大眼睛。

「不然呢？」吟無霜有些意外，「你想住在這裏？」

「啷個可能嘞，哪個要住在這龜兒子的地方嘛。」小翠道。

吟無霜：……

小翠：……

雖說在出蜀嫁滇之前，爹娘千叮嚀萬囑咐過要賢淑，但偶爾還是會把持不住。

「太氣人了。」反正本性已經暴露，小翠索性也就不裝了，盤腿道，「你都不曉嘞，這瓜娃兒簡直腦殼有包，鼓搗要老子當他婆娘，把我綁起，還打我男人，老子弄死他！」

吟無霜失笑。

「你有莫得辦法？」小翠問他。

「好。」吟無霜點頭，「那我們便報完仇再走。」

小翠激動道，「那我們是不是要先偷偷溜出去，然後再放一把火？」說書先生都這麼講。

吟無霜道，「不必這麼麻煩。」

小翠問，「那要啷個辦？」

吟無霜道，「直接出去將他們揍一頓。」

小翠被嚇了一跳，「他們人多。」

吟無霜道，「再多來十倍也無妨。」

小翠瞬間倒吸一口冷氣，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他。

吟無霜笑笑，「走吧，我們去報仇。」

小翠趕緊下床，只是還沒來得及穿好鞋，屋門卻被人一把推開，那絡腮鬍子的大當家一邊剔牙一邊走了進來，顯然是準備看自己的新媳婦，只是萬萬沒料到，屋裏居然多了個人。

山寨在高山上，自然風也大。門被推開后一股清風刮進屋內，將吟無霜面上輕紗吹落。

絡腮鬍子頓時驚天動地驚為天人，這這這這什麼情況……

小翠也睜大眼睛，覺得真好看啊。

「看夠了？」吟無霜冷冷問。

絡腮鬍回神，擺出大爺的威嚴來，「你是誰？」

吟無霜目色清冷。

絡腮鬍心都化了，這可比自己先前搶來的新媳婦漂亮多了，看上去白的喲……嘖！於是他放緩語調，笑容滿面上前想要摸一下臉，最好還能再親一下。

只是還未走近，就覺得迎面吹來一股狂風，整個人都被掀翻在地，直直飛了出去！

「大王！」小嘍啰們被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將他扶起來，「夫人這麼凶啊。」怎麼生生就給拍出來了。

絡腮鬍悲劇噴出一口鮮血，暈了。

小嘍啰們瞬間就驚呆了，往屋裏看去，就見一個白衣男子正站在門口，雖是傾世之姿，目光如同寒星一般，教人心裏發冷，連多一眼也不敢看。但先前綁回來的，分明就是個姑娘啊……怎麼還會變形，莫非是山裏的妖精？

一想到這一點，小嘍啰們立刻整個人都不好了，打自然是不敢再打，於是紛紛主動丟下刀劍，投降了。

「去報仇嗎？」吟無霜問身後之人，「打完了，我們好早些回家。」

「現在不打。」小翠隨手扛起一個條凳，兇巴巴道，「等會和我男人一起打！」

吟無霜笑着搖頭，往天上放了一枚聯絡煙火。

幾天之後，官府帶人登上高山，一舉端了土匪窩又貼出告示，於是附近山民才知道原來這夥人本是湘西匪幫，後來被官軍剿滅后無處可逃，便來了蜀滇一帶佔山為王。

雖說榜文中沒有提，不過大傢伙口口相傳，也早就知道這次是有高人相助，於是紛紛準備好各色謝禮，一起送去了大理小漁村。

「怎麼都是酸的？」連城孤月翻了幾包謝禮，就見大多是些酸魚酸豆角，於是瞬間苦了臉——昨天才剛把家裏的泡菜吃完，還當是終於要熬出頭，這下可好，一下子送來七八壇新的。

「嗯。」吟無霜懶洋洋曬太陽，順便捏捏手裏的錦緞石獸，唇角帶着些許笑意。

村裏嗩吶陣陣，是劉家在補辦喜宴，小翠與自家男人一起給叔伯敬茶，嬌羞安靜臉蛋紅，連走路看上去都會摔跤。

於是大家就都感慨，劉家大小子好福氣啊，取了個如此羞答答的新媳婦，雖說因此被土匪綁了一次，但卻為周遭鄉民除了害，算起來也值了。

日頭漸漸下山，連城孤月回屋裏取了條毯子，抖開蓋在他身上，又想將錦緞石獸拿走。

吟無霜捏得死緊。

連城孤月眉頭跳動。

吟無霜很是堅持。

連城孤月強行搶走！

吟無霜皺眉！

連城孤月又擠上軟榻，將他抱在懷中。

「熱死了。」吟無霜道，「下去！」

「不。」連城孤月收緊雙臂。

吟無霜抬手一掌拍過去。

連城孤月不躲也不閃。

吟無霜：……

連城孤月抓過他的手親親。

吟無霜又氣又笑。

連城孤月手開始不老實。

吟無霜心裏搖頭，也懶得再理他，扭頭看向另一邊。

錦緞石獸大張著嘴，蹲在台階上和他對視。

吟無霜：……

連城孤月解開他的腰帶，手掌撫上那滑膩肌膚。

吟無霜微微皺眉，負氣踢了他一下。

天空流雲變幻，山間微風輕拂，漫山遍野開滿密密匝匝的白色小花。

是江湖中不曾有過的安寧美好。

【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章，感謝紅褲頭兒友情翻譯這一章的四川話2333。

也鞠躬謝謝大家。

這個系列以後還會有，不過要先休息一陣子，我們江湖再見>3<~

PS：今晚開《巨星手記》，雖然**關站前途未明，還是想繼續寫下去。所以如果能找到在哪裏的話，請繼續支持啦T3T，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