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拍腦驚奇
北風呼呼的刮著，如刀的寒氣拼了命般直往人的衣服里鑽。華和業籠著袖，狹著腰，低着頭，彷彿一個想從地上撿錢的財迷鬼一樣，慢吞吞的在集市上穿行。
說實在的，攤上這麼個事兒，華和業心裏膩歪的不行，你說這輯賊捕盜的事兒，它該歸哥們管嗎？凈是一群咸吃蘿蔔淡操心的傢伙，慫恿着我們年輕人沒事找事，這要有個好歹的，可憐我那沒過門的媳婦啊。不過話說回來，既然身在其位，即使不謀其政，來應個景兒也是很應該的，不然被某人知道，後果很嚴重的。
出門前華和業已有萬全之策，不但把身上的財物全部取下，更戴上了一副茶色眼鏡。這麼一來，假設真遇到小偷小摸的事情，你偷別人請便，哥們就當沒有看見，如果硬要對我下手，那還是請便，反正要錢哪是沒有，連衣服都是舊的，拉個口子也不心疼。
使命感，正義感，哥們是不缺，可哥們最不缺的還是自知之明，在這個目前僅能證明生命只有一次的世界，超越自身能力的事情還是要少做。最多，遇上實在看不過去的事兒，哥們可以偷偷的幫忙報個警，有限暴力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華和業從東頭走到西頭，什麼情況都沒遇到，緊繃的神經不由一松，剛要舉起胳膊伸個懶腰，我靠！突然就發現懷裏衣兜上被人橫七豎八划拉了好幾個口子，此時離開了雙手的遮擋，被風一吹忽閃忽閃的就像在嘲笑自己的無能一樣。年輕人登時心裏一股無名火就升起來了，也不管什麼明哲保身，什麼自知之明了，香蕉你個巴拉，還真他奶奶對老子下黑手啊。
華和業一把摘下眼鏡，「呯」的一聲摔在地上，氣勢洶洶的就往回走，一邊走一邊用凌厲如刀的眼神，四下尋找可疑目標，嘴裏還罵罵咧咧的去了。
由此可見，年輕不容輕辱這句老話，確實說的是很在理，儘管心裏早就打好走走過場的主意，可想像和現實是有差距的，當罪惡真正**裸的發生在他眼皮底下，由其是侵犯到他的身上時，華和業頓時由綿羊化身猛獸，身上的血氣徹底被激發出來，哪怕此時血濺五步，也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所幸，扒手作案為的是求財，而不是鬥氣，幾個隱在人群里的道上兄弟，見到這哥們氣呼呼的鳥樣，並沒有特別在意，干這行的早把祖宗賣了，巧取了別人的身外之物，被人罵幾句后忍忍，這點雅量大家還是有的。只有一個諢號黑三的小偷，嘴裏咕咕囔囔低聲回了幾句：「**你大爺的窮癟三，身上沒貨你捂那麼緊幹嗎？老子七進七出，連根鳥毛都沒撈到，誠心想害黑爺犯賊不走空的大忌嗎？」
華和業走着走着，漸漸氣也順了，轉念一想，哥們高人啊！似這等料事如神，預先安排的大能，諸葛不出捨我其誰啊！又走幾步，見前邊一陣喧鬧，主意力登時被吸引過去，原有的一絲不快便也消了。
「世間有異賈，專售黃粱夢；以慰失意人，聞者購如風；莫問夢醒時，圖樂在其中；人生是何物？到頭一場空。」
一個渾身乞丐一般邋遢，卻偏偏作道士打扮的老頭，前面放聲高歌，後面一群十來歲的頑劣少年，不住的拋些臭雞蛋爛西紅柿，在後面起鬨。其中有一個小子華和業認識，便喊了一嗓子：「那誰誰，李四毛家的小三兒，趕緊帶頭散了，呂祖廟前欺負道士，沒啥好事啊!」
不想那群孩子不尿這茬，照樣我行我素。其中更有一個嘴貧的還回了一句嘴：「好{色？}事大叔，你看神話片腦袋看秀逗了吧？以為這老頭是神仙？這年頭還有相信神仙下凡的傻蛋？啊哈哈！啥智商呀大叔你！」說完眾壞小子一陣「哄」的大笑。
我靠！華和業一時鬱悶無比，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啊！不但被三隻手踅摸，還被小癟三們給當眾調戲，這日子真沒法過了。當下不理那群小子起鬨，訕訕的轉臉去瞅那身陷「圍攻門」的道士，心說這幸好還有一個混的不如我的在這，不然真該買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這凝神一瞧，倒覺得這老道士很有幾分古拙之氣。只見他身材高大魁梧，廣額寬眉，鼻樑高聳，渾身的骨頭都似有異常人，里裏外外透出幾分硬氣。只是面上已經被泥垢厚厚污了一層，連喜怒也不大看得出來。滿頭灰白的鬚髮更扭結成一團，也不知多久沒用過海飛絲，顯然是已經落魄好久了。
只和這老頭匆匆照了一面，那道士在眾多小孩哄鬧追打聲中，渾然不以為意，自顧自得放開大步，轉眼間已經從街頭走到了街尾。那些壞小子們追不上他的步伐，漸漸被他拋遠，嗡的一聲各自散了。
華和業望着那老者的背影一陣出神，只覺其中似乎有什麼古怪是自己沒把握住的。想來想去百思不得其解，不忿之下伸手重重一拍腦袋，頭腦里靈光閃現，慢放似地一幕幕記憶場景，從華和業被喧鬧聲吸引過來開始，到老者大步離去為止，都清晰閃現在腦海里。
是了，那老道臟雖臟矣，可他全身上下的老泥污垢油滑發亮，處處透出一種年深日久、日積月累、久而成之的意味。剛才雖被那群劣童尾隨投擲，卻並不曾中得一絲一毫。那些小傢伙拋擲的雞子、爛西紅柿、碎石子什麼的諸般雜物，便如彗星身後的塵尾一般，紛紛亂亂的撒了一路，卻永遠離星核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這般有趣的事情，靠！不跟去看看才是傻子！華和業什麼也不管了，抬腳起身便去追趕。誰知才剛走出幾步，便被斜刺里一個猥瑣、相當猥瑣的身影撞個滿懷。華和業一把推開他，馬不停蹄的繼續向前追趕。
他一路跟在那道士後面，他現在毫不懷疑那就是個道士，他懷疑的是自己一向迅捷的身法，今天似乎有些罩不住。
追着那道士一直出了集市，華和業心裏更是暗自驚訝，那邋遢道人看着似乎腳步也不甚快，但是他跑的舌頭都伸了出來，呼哧呼哧喘氣喘的像個風箱，也只堪堪能吊住背影，想要追近一步也是不能。
華和業心想這道士果然有古怪，故意不讓自己追上，怕是因為哥們師出無名吧！當下又是一拍腦袋，頓時心生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