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封氏重生篇（上）

「英蓮,我的英蓮。」封氏聽着身邊的小丫鬟打聽到的消息,登時哭倒在地,「我苦命的兒啊。」隨即封氏又神色一變,怒火後悔讓封氏的聲音都有些顫抖：「那姓賈的和嬌杏真正是一對白眼狼，只可憐我苦命的兒啊。」「太太,明天賈雨村夫婦又要遊街了,咱們可是要去瞅瞅。」旁邊的小丫鬟乃是封氏當年所救，對封氏無比的忠心,就是甄家敗落了之後，她依舊陪着封氏,自然上前扶住封氏。

「當然要去，我恨不得把那兩個畜生的心肝都掏出來看看,是什麼東西？只恨老天不開眼,讓我再也見不到我苦命的英蓮，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封氏先是恨意滔天，想起了自己被折磨而死的英蓮又忍不住傷心欲絕，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封氏在甄士隱拋妻隱遁之後只想着有天老天可憐她，能叫她有生之年見到自己女兒一面，眼瞅著自己半截身子就要埋入黃土，封氏咬了咬牙，變賣了僅剩下的家產，來到了京城，想求賈雨村與嬌杏替自己再打聽打聽一下自己女兒的情況。然而沒有想到到了京城，卻發現賈雨村被抄家入獄，而罪狀中有一條就是包庇薛蟠打死馮淵之事，起因乃是一個眉心有着胭脂痣的女子被拐子賣給馮家和薛家。封氏當時一聽就直喊英蓮的名字，大概也是封氏的幸運，竟是打聽到了那個告發賈雨村之人，那個還俗的沙彌，這才清楚詳細的經過。

封氏不相信嬌杏會不知道香菱乃是英蓮，論起來嬌杏做了官太太，且賈雨村又和榮國府等人着實親密，嬌杏絕不可能不知道香菱的存在，並且猜想到香菱乃是英蓮。封氏只恨當初甄士隱和自己都看走了眼，一個看錯了賈雨村，另一個則是料錯了嬌杏。

第二日，小丫鬟扶著封氏趕去了囚車必要經過的衚衕口，還準備一些爛掉的菜葉，到時候好扔到賈雨村和嬌杏的身上。封氏一心等著囚車，好讓她再仔細瞧瞧這兩隻白眼狼，等到了陰曹地府，她定然要向閻羅王爺喊冤，看着他倆下阿鼻地獄。而此時，小丫鬟卻注意到了旁邊渾身穿着白麻衣服的姑娘正神情古怪地盯着封氏瞧了很久。正當小丫鬟想要出口詢問的時候，囚車從轉角處慢慢地來了。賈雨村在任上暴戾殘酷，苛待百姓，包庇權貴，錯判了不少案子，因此仇家自然不少。

一時間只見各種菜葉，臭雞蛋往賈雨村夫婦二人砸去，若不是差役阻攔，只怕還有更多的，就是如此，也擋不住百姓的咒罵。封氏忍不住想要往前去，她恨不得自己親手撕下這畜生的肉，而那個渾身縞素的女子也忍不住上前。那渾身白麻的女子太過引人注目，那賈雨村看到了那女子，竟象是見到了鬼一樣，正欲躲開目光，卻瞥見了旁邊的老婦人正滿心仇恨地盯着他，那目光叫他不寒而慄。正當賈雨村還未想起這人是誰的？嬌杏卻喊了聲夫人，賈雨村這才猛地想起來早就忘掉的那些人和事。

「賈雨村，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還我家姑娘的性命來，你一定不得好死。」那渾身白麻的清秀女子突然高聲喊道，聲音凄厲，她突然間不知道哪裏迸發出的力氣，使勁地往前湊，與旁人不同的是，她扔出一把一把的小石頭，就是阻攔的差役也有片刻反應不過來。只是這姑娘力氣並不大，石頭大部分都沒有打中賈雨村，而是打在了囚欄以及車輪上，但是也有些打在了賈雨村身上。

囚車慢慢地遠去，人群也慢慢地散開了。封氏因為年紀已大，沒有辦法走動太久，而那個小丫鬟不知怎麼得一直注意那個渾身白麻的女子。「姑娘。」那小丫鬟突然上前，有些小心翼翼，良久才道，「姑娘方才盯着我們夫人看，可是為什麼？」封氏聽了小丫鬟的話，也看向那個女子。那女子神情一愣，才緩緩地道：「只覺得尊夫人容貌像一個故人，只是她也是一個苦命的人兒。」「姑娘說的可是英蓮，就是叫香菱的女子。」封氏急忙上前，更是顧不上自己的年紀，只望着眼前的女子，急切地想要一個答案。「我確實認識香菱，只是不知道你們是——」雪雁心裏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我的英蓮。」封氏得知了眼前這個姑娘乃是林府千金的貼身丫鬟雪雁，當初林家老爺委託賈雨村照料一番林黛玉，豈料賈雨村將此事置之腦後，只顧自己的前程。當然雪雁也告訴了封氏，自己知道的一些關於香菱的事情，封氏邊聽邊哭，幾次都哭得幾乎背過氣來。雪雁說着說着還想起了自家姑娘，也是極度哽咽，眼眶通紅。雪雁在封氏的落腳處只待兩天，就要返回姑蘇，臨別的時候雪雁把香菱送給自己的帕子交到了封氏的手上，留作念想。

封氏把那帕子放在懷裏，貼身不離，每日總要拿出來看上好久。封氏每日總是要哭上那麼一回，眼睛一天天地不好起來，最後幾乎看不見，只能靠着小丫鬟服侍。不過過了一個多月，小丫鬟照例早上喚封氏起身，卻發現封氏已經去了，登時哭了起來。不問封氏的身後之事是如何處理，只說封氏的魂魄飄飄渺渺，竟是不知要往何處去，眼見就要往黃泉而去，那第一殿已經隱約可見，耳邊滿是哭嚎之聲，封氏卻掙紮起來，她這一生行善積德，為何卻要落得如此結局，她的女兒更是不曾害過他人，最終卻慘被折磨致死，封氏不甘，突然間只覺得眼前一片白霧，那些哭嚎之聲頓時再也不曾聽聞，突然封氏發現遠處似乎有一處發着光亮，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情，封氏還是慢慢地朝着那光亮而去，卻突然被那光芒吸去，只覺得一陣天暈地眩，便失去知覺，暈了過去。

「夫人，夫人。」封氏只覺得有人在自己耳邊叫着自己，而自己眼皮卻有些沉，好不容易才睜開了眼睛，一睜眼竟是瞧見了嬌杏，封氏一時間幾乎恨不得伸手就掐死眼前的丫鬟，然而身上軟綿綿的使不上氣力，只恨恨道：「你先出去。」嬌杏從來沒有被封氏用如此冷淡的口吻說過話，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能，愣在了原地。「出去。」封氏又重複了一遍，嬌杏這才退出了房間，錦繡上來服侍封氏。封氏閉上了眼睛，手卻握緊成拳，方才嬌杏的模樣乃是年輕時候的模樣，難道自己竟是回到了過去。

英蓮，英蓮，封氏突然睜開了眼睛，她想知道她的英蓮到底在哪裏？「夫人，大夫說姑娘沒事，只不過需要仔細調理才行。如今已經退了燒，老爺還守着呢。」錦繡見封氏如此焦急的模樣，忙上來勸道。英蓮還在，封氏第一個反應就是喜極而泣，一時間就是哭了出來。「夫人，這是好事情。」錦繡急忙拿來帕子給封氏拭淚。「我不過是太過高興了。」封氏心中的大石頭放了下來，也反應了過來，隨即又拉着錦繡問了好些英蓮如今的情況。

封氏那久遠的回憶也開始慢慢地恢復了顏色，英蓮在兩歲的時候曾經染了風寒，發起了高燒，他們夫婦倆為此幾乎愁白了頭髮，連嘴上都起了水泡。好在最後有驚無險，逢凶化吉，當時他們夫妻倆還說英蓮有着胭脂痣，定然是得老天喜歡，日後自然能夠逢凶化吉，豈料日後竟是出了那事情，就連甄家也敗落了。現下不知為何，她終究是回到了一切還未發生的時候，英蓮還在自己的身邊，甄士隱也並沒有出家，一切都還是平安喜樂的模樣。封氏抿了抿嘴，她不會再讓甄家以及英蓮重蹈覆轍了。還有賈雨村和嬌杏，她不會忘記他們二人如何對英蓮袖手旁觀的，這次她絕對不會讓自己的丈夫資助賈雨村，再養出個白眼狼來。說不定就是賈雨村使了什麼邪魔歪道，奪了甄家的運勢，壞了甄家的風水，否則為何甄家會從小康之家到家破人亡人財皆失，且在一夕之間。

「娘子，你可曾感覺好些？」封氏之前日夜守着英蓮，就是飯也不過是略動了動，自然吃不消，故而沒有多久就要睡了過去，直到傍晚時分，方悠悠地醒轉過來。甄士隱正坐在屋子裏守着封氏，見封氏醒來，忙上前問道。「已經好了很多，就是還有些微微頭疼。」封氏看着甄士隱，只覺得恍如隔世，他們夫妻二人不是沒有過花前月下，不是沒有過舉案齊眉，可甄士隱卻最後選擇了拋棄髮妻，出家遁世。封氏不是沒有怨恨過甄士隱，只是日子久了也就慢慢地淡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這輩子她只要甄家好好的，英蓮好好的，看着英蓮嫁人生子，一生順遂就好了。

「娘子，你這是怎麼了？」甄士隱見封氏有些出神，急忙開口問道，以為封氏還有地方尚還不適。「我只是想起了英蓮，英蓮可好？我這就去瞧瞧她。」說完封氏便要下床。「娘子不要如此着急，英蓮好著呢，倒是娘子該好好歇歇，明日再瞧就是了。」甄士隱急忙勸道，然後封氏不允，直到親眼瞧見英蓮，封氏這才放下心來，又和甄士隱用過晚膳，便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