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pisode25留宿

bess第二次拜訪reid的公寓。

房間隨着reid開門的動作一一鋪展在眼前——滿地的書,就像是博爾赫斯筆下的那個國王，精心構築了能夠迷惑任何人或者野獸的迷宮,足以抵禦全部的敵人。而現在,這座迷宮的主人dr.reid請bess進來，他對着狼藉的畫面，尷尬地說：「我這周一直出外勤。」

bess無聲的目光從雜亂的客廳轉了一圈，重新落在reid淤青的嘴角,挑起了眉毛：「spencer，也許你該考慮減少出外勤的次數了。」只是一句調侃，她深知他的驕傲、自尊心以及一名側寫師的專業都不可能讓他考慮後退這回事。

天性中最優良的品質，如同清晨水果上新鮮的霜，與生俱來。

但reid的臉頰發燙,顯然想起了今晚的瘋狂帶來的一系列「可怕」的後果。hotch面無表情的臉、man和garcia無情的嘲笑……他不自然地清嗓子：「咳咳……bess,你先坐一會兒……」

在bess深邃的凝視中，他落荒而逃了。

浴室傳來水流聲，bess心底輕笑，也許他終於發現自己身上熏人的餿味了。她走到木質的cd架旁找到貝多芬的，樂聲如水銀般輕緩地流瀉，bess敲響了浴室的門，問reid他的藥箱放在哪兒。

「bess，不——你等等，我馬上就來！」reid慌亂地關掉水龍頭，沖着門口大聲回答，神情緊張得彷彿下一秒她就會衝進來。

「好的。」

reid豎着耳朵仔細聽了一會兒，確定bess已經走開了，他才飛快地衝去身上的泡沫，換上乾淨的衣服出來。頭髮濕漉漉的，水滴沿着發梢滾落，很快reid的肩膀就濕了一小片。「bess……」reid一直低着頭，把臉藏在毛巾里。他不太敢去看她。

bess走近他，把手上的杯子遞給他，「我在冰箱裏找到的。」

reid喝了一口，是熱牛奶。有一團溫熱在四肢蔓延，緩慢地流經心臟。他忍不住眨眼睛，小心翼翼地捧著杯子，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然後才抬起頭望着bess：「謝謝你。」

bess眼睛裏也有笑意，他剛才喝牛奶的樣子讓她一下子想到了麋鹿在溪邊飲水，渴望而切慕。

reid害羞地抿了抿嘴角，然後小聲地吸氣——噢，該死的傷口！

「藥箱，spencer。」bess冷靜地說道：「你需要消炎。」

reid眉心隆起一道溝壑，這傷痕簡直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的愚蠢，他心情有些低落：「藥箱在卧室……」完蛋了！reid立刻閉上嘴，他知道這話聽上去像極了某種居心叵測的邀請。他滿臉懊喪，金褐色的眉毛快打結了。

bess也不說話，只是盯着他的臉。

reid覺得身體里彷彿有一支交響樂團，喧響和撞擊的分貝幾乎震聾鼓膜。「bess，我、我現在……去拿。」reid舔了舔發乾的嘴唇，他想，bess一定是看穿了自己齷齪的小心思。他想離她近一點，想像着她的氣息會殘留在他的衣服上，每夜伴他入眠。

bess淡淡點頭，reid鬆了一口氣，但很快另一種更深沉的情緒佔據了他的理智，又遺憾起來。如果他不去拿藥箱，bess是不是有機會去他的卧室？

reid清瘦的臉龐「轟」一下紅透，他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spencer？」bess詫異地問，她不清楚他臉上的苦惱表情是為了什麼，這個問題大概只有上帝和他自己才弄的明白。

「沒事，我只是有點、熱。」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reid誇張地用手扇了扇風。

bess不動聲色湊近他。

可疑的紅暈攀上reid的耳朵，他身體輕微向後仰，眼神閃爍地躲避她的視線。

bess認真地看着reid罩在毛巾下的臉，咬肌緊合，線條柔和的下巴勾勒出堅硬的稜角。她靜默了一會兒，說道：「spencer，你的頭髮還在滴水。」

reid愣住，約有兩三秒鐘才尷尬地放下雙手。然後他像是鬆了一口氣，動作迫切地拿毛巾擦頭髮。

「bess，你要喝點什麼嗎？」

「不用，」她聲音冷淡：「最重要的是先處理傷口。」

reid忽然忘記了說話，他像是掩飾般地走向卧室。在一陣慌亂的翻找之後，bess替他塗藥。

沉默的空間中有夜鶯和金翅鳥在樹上歌唱，星群驅逐烏雲，清冷的月光如潺潺的溪水，悄無聲息地照在森林最高的枝頭。貝多芬的魔法神奇地讓reid躁動的靈魂忽然靜下來，慢慢舒展眉頭。

bess拿蘸了酒精的棉簽按在reid一片擦傷的指關節，動作輕柔，但reid的手指還是不受控制地蜷縮。

bess側過臉。

reid對她搖頭，黑曜石的眼睛熠熠發光。他好像知道她要問什麼，抿出一個輕鬆的笑容，表示「i』mfine」。傷口的灼痛因為她的存在，心底浸滿了香甜的蜂蜜，不那麼難以忍受了。

「我知道了，spencer。」bess慢慢垂下烏黑濃密的睫毛。

reid咬住嘴唇，小心翼翼地去偷看bess，她正彎腰替他包紮傷口，黑色長發綰成鬆散的法式髻，露出一截纖細的脖頸。柔和的光線暈照在蒼白的肌膚上，稀釋了bess凜然的氣息。

reid屏住呼吸，如受蠱惑地伸出手想去觸碰她，一點點接近——

手機的震動聲驚碎了他的美夢，reid如同踩壞鄰居家草坪被抓的壞小孩，滿面通紅地收回手，他欲蓋彌彰地撓了撓自己的頭髮。

◆◇

「明天來我的辦公室。」這條打擾了reid和bess相處的短訊來自hotch，顯然他需要reid的一個解釋。reid盯着屏幕，幾秒鐘后按下了刪除鍵。明天……reid嘆了一口氣，至少他的今天屬於自己。

bess在處理完最後一處傷口后，抬腕看了看時間，凌晨兩點零八分。她從沙發上拿了外套，站起來向reid告別：「spencer，我回去了。」

「哦，好的。」reid低聲回答，他一副失落的模樣跟在bess身後。

bess停下腳步，她忽然不急着要離開了。

reid沒反應過來，差一點撞在bess身上，他儘力穩住自己的身體以免再度做出失禮的舉動，但心跳卻不由控制的加速。reid聲帶緊繃，他清了清嗓子才說：「bess，太晚了，讓我送你?」

他是說，他送她回家之後再自己回來。

bess可沒忘了reid的狼狽和他濃重的黑眼圈，她不忍無視他的善意，委婉拒絕他：「spencer，我想你更需要休息。」

reid站到bess面前，固執地說：「我要保證你安全到家。」

bess眯起深邃的眼睛，望着他清瘦堅毅的臉龐，終於妥協般地點頭：「今天請暫時把沙發借給我。」

她是打算留下過夜？！和他一起？！！！

reid腦袋「嗡」的一下，光速運轉的cpu死機了。

「我還欠你一頓早餐，不是嗎？」bess說的十分輕描淡寫，從她走進reid視線的那一刻開始，她一直都是這樣鎮定、從容、不動聲色。

她的平靜也感染了reid，他眨了一下眼，又眨了兩下，血液緩慢地從心房流向心室，呯、呯、呯，重新跳動。高聳的眉毛和金褐色的睫毛交織出狹長的陰影投在眼窩處，像一片遼闊的湖泊，一陣凄微的風穿過，reid的目光輕輕顫動。

他寂靜無聲地凝望bess，如同凝望駐守在歲月中的信仰，他的唯一。

「bess。」

「spencer。」她已猜到了無數種可能的對白。

reid漾起害羞的笑容，而嘴角彎起的弧度是只有彼此才能讀懂的細微的意涵——他當然樂意。上帝作證，再也不會有比這更好的事了！她願意呆多久都可以。reid深吸一口氣，大量新鮮的空氣湧入肺部，化作了無限的勇氣。

他的語氣非常誠摯：「如果不介意，你可以睡我的卧室。」我可以用沙發的，bess。

bess抬頭，輕輕一笑：「只有一晚上，你還要拒絕我嗎？」

reid皺起眉，沒被她說服。即使他從來未有過收留女人過夜的歷史，又缺少經驗，但至少有一件事在愛情上是共通的——毫無保留地為心愛的人奉獻，給予她最好的一切。讓出卧室對reid來說是近乎本能的決定。

「那就沒有planb了。」bess微眯起眼，恢復了冷淡的口吻。

reid和bess對視了幾秒鐘后，知道自己不可能改變她的決定。他抿了抿嘴唇，妥協地去找新的床單和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