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剪梅

第二十三章 一剪梅

章節名:第二十三章一剪梅

順手拔起他隨身的劍,直指他的肩上。他身子一愣,隨後卻不動,任由我動手。周邊的隨從見狀皆躍躍欲試上前阻撓,卻見他抬手屏退,「全部都出去!沒有本座的允許,誰也不許進來!」

眾人左顧右盼,不知如何是好。慕容遠秋見狀又命令,「還不退下!」眾人這才悻悻退下。忽的一個聲音響起,「我看誰敢退下!」我聞聲看去,慕容夜闌一臉怒意站在三尺開外,我卻能清晰看到他怒紅的雙眼。「夏沐果,你瘋了嗎?!」

我冷笑道,「瘋了?我倒是不知瘋是何狀。」說着手中的劍又靠近他一分。慕容遠秋依舊沒有動靜,只是靜靜看着我。而慕容夜闌卻下意識握緊拳頭,「夏沐果,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你只消說說你們做了什麼!」

「夏沐果,若今日你傷着他分毫,我發誓,決不會讓你出這個門!」

我忽的大笑,語氣陰沉,「你以為如今的我還會怕嗎?」說罷卻未停止笑,笑到心裏滴血般疼痛,依舊不依不撓。

慕容遠秋蹙眉,不忍見我這般,心疼道,「沐果,不要笑了。」

他的聲音淡淡的,卻忽的平復了我的心。手上的劍忽的一松,直直掉在地面。眼中也沒了焦距,直直跌坐在地。再也承受不住,蹲下身放聲大哭。他怔了怔,依舊沒有離開,只是陪我蹲下,輕輕順着我的背部。我不停哭,像是要將所有的難受都哭出來。哽咽著,斷斷續續道,「你們為何要這樣,為何…為何不能放過我哥哥…你們拿我的命去便好了…」

他聽后卻沒有半點驚訝,只是柔聲道,「沐果,你哥哥是心甘情願的。你哥哥既能為你不顧性命,那你更要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重生才是。」好一個『心甘情願』,只因為心甘情願,便可以拿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命嗎。原以為哥哥神通廣大,可以尋來『紅蕪』之毒的解藥,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那解藥,是他換來的吧。如何換來的,如今也是顯而易見了。只是,我如何值得你這般。

我忽的抓起他的衣袖,急急問道,「我哥哥還有救對不對?只要能救他,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的!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求求你…」

他愣了愣神,終究什麼也沒說。我見狀心涼了大半,復提起地上的劍,「你們都是幫凶!若不是你們,我哥哥不會死的!今日我定要你們陪葬!」

說罷提劍便胡亂刺去,慕容遠秋依舊未動,只是下意識閉着眼。那雙眉眼,那樣像前世的哥哥,心中忽亂,劍也偏開。眼見就要刺下,忽的一席紅衫撲來,接下這一劍。劍直直沒入慕容夜闌的手臂。血就那樣毫無徵兆的暈開,暈亂了我的眼。

他的臉色霎時蒼白,忍着痛怒視我,「夏沐果,你這般是非不分,枉費我哥犧牲十年的功力為夏長容續命!」

我大驚,不可置信看着他,「你說什麼?!」

慕容遠秋扶起他,一面為他療傷,一面制止道,「夠了!不必說了!」

他不聽,一字一句叫我聽得無比清晰,「你真以為夏長容飲下那『絕命』后還能活過三日?夏沐果,你當真狼心狗肺!」

深深看了眼慕容遠秋,卻不知該說什麼。夏沐果,你當真狼心狗肺。這一切都是因安妃而起,都是因為她。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一個個再不得見。若非她,我的生活斷不會這般。像是下定決心赴死般凌然,提劍便要離開。

手上一緊,見慕容遠秋握着我的手阻止我,「沐果,我知道你要幹嘛。而此時並非你任性之時。你哥哥以性命換來你的性命,不是讓你揮霍了去的!你不是『她』的對手,如今你只能節哀順變。」

「難道要我眼睜睜看着哥哥死去,我卻什麼也做不了嗎?!我做不到,我會萬劫不復,帶着恨意直至不眠不休!」

「啪!」聲音驟然而止。臉上火辣辣的感覺提醒著自己方才承受的巴掌。我怔怔看着他,他目光閃了閃,雙手顫顫撫上我的臉,輕柔的觸碰,帶着涼意的手瞬時減輕了幾分疼痛。「沐果,你清醒一些好嗎?你當真要枉費你哥哥的一番苦心嗎?你當真要你哥哥死不瞑目嗎?沐果,你是夏沐果,你既是夏長容的妹妹,就該堅強的承受這一切。」

我終於放下手中的劍,頹然坐地。是啊,我是夏長容的妹妹,我更該承受這一切才是。只是我恨啊,恨我沒有能力。恨我只能坐以待斃。最後渾渾噩噩的回府,卻終究沒有勇氣邁進哥哥的房間。原諒我的懦弱,原諒我的不成熟。即便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回房后,已入夜。今夜沒有月光,窗外一片漆黑。異常的陰沉。外頭傳來喜慶的絲竹聲,心下一緊,忽的想起卿塵。如今他是不是在等我,他是不是心急如焚,他是不是很孤獨。只是我卻再不可能隨他而去。曾經我們說好的,再不要身邊任何一個人離開。然而卻皆化為泡沫。那樣多的承諾,統統都是假的。我一次次信你,一次次說服自己,換來的又是什麼。卿塵啊卿塵,這樣的你,讓我如何相信並託付終生。我們之間所隔的,也越來越遠。

躺在床上,聽着外面滴滴答答開始下着雨,心中也越發不安。那份負罪感壓的我快不能呼吸,無奈痛苦交織不斷不眠不休。輾轉反側下依舊無法入眠,隨後索性不再睡,起身隨意披了件衣裳,翻出傘去後院。

魚下的大了,地面也開始積水。腳下不停滲著寒意,帶起一塊塊稀泥。後院的梅花已謝,沒由來的感覺蕭條。我好像看到,雨夜中的它們在顫抖。

忽的瞥見一個人影,顯得那樣落寞。心下一緊,忙趕上去,試探的喚道,「哥哥。」那人聞聲一怔,隨即停下回首,沖我輕笑,「沐果。這麼晚怎麼還不睡?」

我反問道,「哥哥不是也沒睡嗎?」

他笑笑,卻不回答我。反而轉身繼續走。我不解,忙跟上他,「哥哥,你去幹嘛?」

他仍舊不理我,心裏越發不安,連連喚道,「哥哥,哥哥。你去幹嘛?你要去哪兒?」

終於,他停下腳步,定定看着我,「沐果,哥哥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哥哥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不能親眼看到你嫁人。可是,即便哥哥不在,你更要勇敢。要比任何時候都要勇敢。我的沐果應該是世上最堅強的女子。」

我有些不知所措,忙急急抓住他,心下越發忐忑,緊張的彷彿要跳出般,又害怕嚇跑他,語氣都帶着小心翼翼,「哥哥,你要去哪?你不要沐果了嗎?」

他回握住我的手,卻讓我沒有半點知覺。心裏越發害怕,卻無處可說。哥哥語氣溫柔,笑容盈盈,「不會的,你一直活在我心裏。」他一面說着,一面輕輕撇開我的手。

看着他越走越遠,我想追,不知為何怎麼都抬不起步。我就這樣看着他,眼淚一直在流,卻什麼也做不了。不要走好不好,不要把我落在這裏。沐果會怕的,沐果不要一個人。哥哥,哥哥。我想喊,想留住他,卻像失聲一般,有什麼堵在嗓子眼,壓抑的感覺讓整個五臟六腑都像移位一般揪痛不已。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我心底一痛。忽的坐起,驚出一身冷汗。見窗外依舊下着雨,滴滴答答越發叫人煩躁。看天色依舊一片漆黑,想來只是夢,虛驚一場。伸手下意識觸碰臉,頰邊的眼淚還未乾,那種掏空的疼痛感還未消失。

回想起那個夢,那樣真實的恐怖。清清嗓子欲喚來青杏,正要開口,卻發現什麼都說不出。用儘力氣也發不出一個字。心裏越發着急,安慰自己只是失誤,只是那個夢的後遺症,馬上就會好的。奈何我再怎麼努力依舊是無果。

無奈之下只得自己下床尋她。卻無意瞥見床邊的繡花鞋上頭帶着點點的濕泥,眉頭不由皺起,心中越發不安。才掀開被子,便見青杏急急衝進來,慌慌張張帶着哭腔,字不成句,「小姐,小姐,不好了!大人他…他…」心下一緊,見她這樣,更是着急。偏又發不出聲,急的翻身而下,不料直直掉下床來。疼痛感侵襲而來,額頭撞在一旁的桌角,幼時眉邊的那道疤火熱的裂開,鮮血順勢流出,模糊了我的雙眼。

青杏被我嚇得噤聲,忙上來扶我。我卻不知疼痛,顫顫巍巍爬起來一步一步朝門口走去。青杏早已泣不成聲,「小姐,你還好嗎?小姐,你不要有事…」

待到哥哥屋外,府中上下已是哭聲一片。門忽的開,綠眉毫無血色的臉映入眼帘。見我此刻的樣子,身子一怔。卻並不多問,沉聲道,「沐果,你去陪陪你哥哥吧。他此刻會更希望你在他身邊的。」說罷便去料理府中其他事物。我心下一痛,幾近暈倒。靠着青杏的支撐才站住。忽的抓起衣裳,胡亂往臉上擦拭。絲毫不在意傷口的疼痛,只為了不叫它再流血。哥哥不會想看到這樣的沐果的,我一定要漂漂亮亮的,乾乾淨淨的。勇敢,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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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太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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