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修)

1第 1 章(修)

早上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張莊裏各戶的煙囪已經升了煙,混著淡淡的金色日光,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快點吃了,地裏面的活計可不敢耽誤了。」胖胖的婦人,麻利把做好的早飯端了上來,一大盆的米湯,下面鋪了一層淺淺的米粒。一摞已經烙好了的粗麵餅子,還有自家用野菜拌的小菜。

粗壯的漢子聞言嘿嘿笑了一聲,拿了一張餅,大口的吃了起來。吃的有些急了,連忙喝了好大一口的米湯,這才順過氣來。

胖婦人看也不看那漢子一眼,露出個笑容,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瞬間眯成了一條縫,塞給坐在飯桌上一個三歲大的小娃一個熱乎乎的雞蛋。

「元寶,乖,吃雞蛋!好東西咧。」

元寶接了雞蛋,也不顧著雞蛋還熱呼呼的,笑眯眯的把雞蛋給剝了殼。

漢子吞下最後一口飯,憨憨的道:「我去地里幹活。」

胖婦人聽了,道:「可別誤了時辰,家裏還有我咧,放心去。」

漢子聽了,在元寶腦袋上摸了摸,心滿意足的出了門。剛一出房門,就見到灶房蹲著的那個小崽子了,縱然漢子是個憨厚的,看着那個崽子也覺得頭疼。

這崽子不是旁人,論起親疏遠近來,這崽子還要叫他一聲舅舅。崽子他娘是個不守本分的,嫁了人沒幾年就鬧出了大笑話,背着婆家偷了人,還被抓了一個現行。這鄉下對爬牆的女人也有規矩,一概綁了塞進豬籠,沉了塘,只留下一個三歲大的兒子。

這崽子就是那孽種,女人被沉塘后,夫家直接把這個小崽子就給扔了出來。放言,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不守婦道的女人生的孩子,還不知道是哪家的野種咧!

漢子看着像個柴禾似的小孩子,渾身的衣服髒兮兮的,身上也帶着藤條抽打的痕迹。心裏一軟,就把這孩子給領了回來。

那孩子似乎也是個懂事兒的,乖乖的跟着他就走了。一路上也不吭聲也不言語,若不是知道這孩子會說話,漢子還怕是個啞巴。漢子領着孩子回來,心裏也是忐忑,畢竟這是丟人的事兒,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就算是自己的爹娘還活着,也不一定就能同意養這孩子。

漢子嘆了一口氣,還是咬着牙把孩子帶回了家。把自個兒的婆娘氣的罵啞了嗓子,最後還是不情願的答應,給這孩子一口飯吃。但是,就是進了這個家門,可也不能是這家的人,等到年紀大一些,就要送走。而且,不幹活就不能給飯吃。

漢子只求不餓死這孩子,倒也都答應了婆娘。

漢子看着守在灶台上的小崽子,嘆了一口氣,出門了。新上任的庄頭可是個精明的,晚上一刻都是要扣錢的。

韓明遠看着那個叫張大牛的男人離開院子,默默的收回視線。

大千世界,無所不有,韓明遠就是其中的一個,韓明遠現在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個怎麼樣的情況,好好的睡覺也能碰到穿越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更苦逼的是自己現在的處境。

來到張家已經兩年了,每天都像是噩夢一樣。不對,是從在這個世界出生起的這一天,噩夢就已經開始了。開始的時候韓明遠也是渾渾噩噩的,腦筋並不清楚,就連記憶都是時斷時續的。後來,出了生母偷人的事情,巨大的生活轉變和壓力,讓韓明遠徹底的清醒了過來。

毆打,謾罵,口水,石子,藤條。

最後生母被沉塘,自己被扔出來,周遭人指指點點,韓明遠只想着,也許自己死了,就能回去。竟然是一點生的念頭都沒了。後來還是張大牛一路抱着他回去,從張大牛和那個胖婦人的爭吵中,韓明遠知道了張大牛和自己的關係。

生活總是由不得你選擇,韓明遠是絕對沒有自殺的勇氣的。

舅母是個稍微有些刻薄的女人,剛開始來的時候,韓明遠實在有些小,幫不了什麼忙。只能幫着看個火,摘個菜什麼的。舅母就沒事兒當着韓明遠的面,說些難聽的話,稱呼韓明遠,也只是叫一聲小崽子。韓明遠也不吭聲,舅母啐了一口也就不理他了。

等到元寶出生以後,韓明遠也稍微大了點,能幫着干不少活計了。舅母更是恨不得把韓明遠當成牲口來使喚。用舅母的話說,吃我的穿我的這些年,幫我做些活怎麼了!沒有我你能活下來么!

韓明遠除了耷拉個腦袋,也做不出別的反抗來。只是想着,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能是個頭。

張大牛走了沒多久,舅母也跟着吃完了飯,朝着外面喊了一聲:「小崽子又死到哪裏去了,快過來幫我看着元寶。」

韓明遠趕緊一溜煙的跑了進來,聞着粗麵餅子和米湯的的香氣,肚子不爭氣的咕嚕起來。

舅母瞪了一眼韓明遠,道:「你個小畜生,我是缺了你吃,還是短了你穿。不是在灶台給你留了吃的。」

韓明遠趕緊露出一個笑,伸出手去抱元寶。也不敢說,那灶台上只留了一碗清湯寡水的米水,連米湯都算不上。真是難為婦人把米粒挑的那麼乾淨了。元寶很是親近韓明遠,舉起胳膊就想勾過去。

胖婦人把元寶抱給韓明遠,囑咐道:「好好帶着元寶,去後山割些豬草回來。」

韓明遠聽了,也像往常一樣,背着背筐,懷裏抱着元寶就朝後山去了。張庄是個好地方,背靠着大山,前面是開墾好的良田,靠山的地方挖了一個魚塘,每年得的鮮魚好的都送到了北懷城裏的主宅上,刨去庄頭拿走的,還能剩下一點給每家添個鮮兒。

元寶胖乎乎的,和韓明遠乾巴瘦的模樣,是差了好遠。要說人也是賤,上輩子韓明遠好吃好穿的,每年也必是生上兩次病。到了這輩子,吃不飽穿不暖,打小就開始被逼着幹活,倒是鮮少生病。

「哥哥,花兒。」元寶指著開在草叢裏的黃色小花,揮舞着手臂叫着。

韓明遠把元寶放到地上,隨手摺了一根,放到元寶手上。

「元寶要花花兒?花花兒好看不?」

「元寶要,好看。」

韓明遠聽了,笑道:「那元寶帶不?」

「哥哥戴。」元寶笑眯眯的說。

「哥哥戴,那元寶在這裏自己玩好不好,哥哥去割草?」韓明遠隨手把花插在自己腦袋上,哄著元寶。

元寶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和哥哥一起,一起。」

韓明遠也不敢離著元寶太遠,只好帶着元寶一起割草。豬草長的很密實,沒多大一會,一大攏的豬草就弄好了。

把元寶放在割好的豬草上,軟乎乎的,還帶着一股子青草味兒,元寶打了好幾個滾,笑的咯咯的。

韓明遠摸摸乾癟的肚子,看了眼日頭。離大舅張大牛下工的時候還遠著,舅母不等到大舅回來,是絕對不會開飯的。

捏捏元寶肉呼呼的小臉,韓明遠嘆了一口氣,琢磨著要是能啃上一大口,那要多填肚子啊。

元寶可不知道韓明遠這想法,特意吸了一口氣,撐大了兩腮,做出一副鼓鼓的模樣。韓明遠瞧著元寶被擠沒了的小眼睛,撲哧就笑了出來。

偏偏元寶不知道韓明遠在笑什麼,歪著頭,保持着之前的模樣,瞅著韓明遠。

韓明遠摸摸元寶的頭,道:「元寶乖,哥哥帶你去山裏好不好?」

元寶連忙點頭。

「可不敢和你娘說,你說了哥哥就再也不帶你玩了。」

韓明遠叮囑好元寶,就帶着元寶進山。說是進山,其實只是在山腳下轉了轉,這時候的山可是純正的野山,裏面除了兔子狐狸這些小動物,深山裏也是有老虎狗熊什麼的。張庄的人一般很少上山,一是懼怕這些吃人的動物,二是獵戶被人不齒,每家每戶不到了缺糧的時候,是絕對不想着上山的。

韓明遠也知道這山裏危險,就只在邊緣打打轉悠,找點東西吃。山裏旁的東西沒有太多,就是各種果子不少,張庄的孩子偶爾會過來摘幾個果子解解饞,但是多時候都不過來。畢竟這果子酸的多,甜的少。

韓明遠可不管這些,一會回去,說不定又被安排什麼活計呢。還是先多吃點,填飽肚子才是好。

貼著林子邊,韓明遠摘了小半口袋的果子,他不敢多吃,生怕下次餓肚子的時候找不到吃的。把果子擦乾淨,咬了一口,很甜。韓明遠把自己咬了一口的果子遞給元寶,「元寶,吃。」

元寶雙手抱着果子,伸出舌頭舔了一口,覺得甜了,立馬沖韓明遠笑了。

韓明遠拿起第二個果子,這個果子酸的韓明遠半張臉都麻木了,但還是趁著味覺麻木,把果子啃了個乾淨。

元寶本就吃不了多少,早上吃的又好,吃了一個果子就不在吃了。剩下的果子被韓明遠三下五除二的解決掉,給元寶擦好臉,又叮囑一遍千萬不能告訴舅母,這才帶着割好的豬草回家。

張大牛家裏在張庄說不上是富戶,但也不是低保戶,不上不下過的還說的過去。

想着能在過年的時候吃上點豬肉,韓明遠的舅母咬牙抱來兩隻小豬崽,天天精心的伺候着,就指望着過年的時候,靠着兩頭豬過上一個好年。

看到韓明遠回來,胖婦人就扯開嗓子了:「你個小耗崽子,讓你去割豬草,居然到現在才回來!就知道偷懶耍滑。」

韓明遠早就習慣了舅母的做派,充耳不聞,把豬草放到倉里放好,拿起鍘刀就開始剁豬草了。

這小豬仔可金貴著咧,不像是大豬隨隨便用鍘刀弄兩下就可以吃了,要把豬草弄的細細的,摻上一點粗糧面子,兌上淘米水,小豬仔上膘才快呢。

元寶看看娘,在看看哥哥,自顧自的伸出左手,開始舔手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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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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