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七章 我該是誰

像劈荊斬棘艱難跋涉了整整一個世紀般漫長，芊芊終於從充滿血腥味的噩夢裏醒過來了。

只有看到死神從你身邊擦肩而過的人才能真切感悟到能繼續活在充滿生機的氣息里是對生命最奢侈的報答。

噩夢裏，她真切看到了死神是如何猖狂的舞弄着它手中生死牌的模樣。驚悚無助中，她是被一股強大的氣力推出噩夢的，而曉欣卻選擇永遠留在那個夢裏再也不出來了。

陽光透過陰霾深處，讓睡醒過來的她再一次聞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她的身上，她所爬過的地方也都是，她甚至還清晰聽到了曉欣微弱的聲音：

「真像，我們一定是同一個人吧。。。。。。只希望來世上天不要這樣捉弄人了。。。。。。芊芊，你看，我欠你的拿我的命還夠嗎。。。。。。」這是曉欣的聲音，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點抱怨和痛苦的表情。

她這是在將功抵過嗎？

記得她從屋裏追出來沖着她的身後喊的一句「我是你姐啊？」她是希望她能看在姐妹的份上不要去告發她，她不想死。

可是就這麼一個貪生怕死的人危急時刻居然用自己的生命救下了她，同時用這種方式解決了她們兩人之間的恩怨。

最後彌留之際她還說出了一個驚人的實情：芊芊將她從懸崖邊救上來的時候，她當時很意外，也很感動。後來她被拉上來的同時芊芊掉下去了，但絕不是她故意將她推下去的，是一股慣性力量將她甩下懸崖的，當時她伸手想要救她上來的，可她沒看她伸手就掉下去了。。。。。。

芊芊想起來了，當時她緊緊的抓着懸崖邊的一棵樹榦，就在她支撐不住的時候，她只好絕望的閉上了眼睛，然後她感覺身體在一直往下墜。如果曉欣說的都是真話。如果在沒掉下去之前她相信她會向她伸出手，那麼故事就絕不是今天這樣子，她會被曉欣救上去，再後來她一定會和曉欣冰釋前嫌。。。。。。

真相如半空雷打在芊芊的頭頂上，這個真相幾乎讓她內疚得快要瘋掉，她連哭的勇氣都沒有了，現在還能說什麼，好像所有的錯事不是任曉欣所為，而是她柳芊芊。

芊芊倔強的緊緊抓住曉欣的手，就像在懸崖邊那樣緊緊的抓住她：人到最後都想做好人。不只是你任曉欣一人想這樣的。活要活個清楚。死也要死個明白。

可是這一次曉欣再也沒有一點想留下來的意思，她不給自己一個機會，也不給別人一個機會就殘忍的放棄了，放棄了道歉。放棄了解釋，放棄了愛，同時也放棄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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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從噩夢裏醒來第一眼就看見曉欣的爸爸任起峰，看來他一定是把她錯看成曉欣了。

她還不知道，在她昏睡的日子裏，他幾乎都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她的身邊，不準任何人靠近她，包括慕容景，這樣一來。所有不知情的人都誤以為她是任曉欣了。

怕驚醒任起峰，芊芊是忍着腹部傷口疼痛赤腳輕輕走出病房的，這是她自被送進醫院后第一次走出房間。

一出病房，就見好多熟悉的面孔都在病房門口外：彩雲、韋勝利、林巧兒、還有，還有慕容景。

自從古鎮回來后就再也沒看見慕容景了。真的很想念他的。

芊芊激動的正要向他走過去，就聽見彩雲驚奇又緊張的說話聲：「哥，她，她是任曉欣還是芊芊呀？」

彩雲的話讓芊芊顧忌了，畢竟是曉欣用生命把她換回來的，她不知道他們希望現在站在眼前的人是誰，柳芊芊還是人任曉欣？

慕容景沒有回答彩雲，眼睛一直看着芊芊，所有人都可以不知道她是誰，但她從病房赤腳出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是誰了。

見芊芊拘謹的站在那裏，慕容景便主動一步一步向她走去，他知道她現在心裏在想什麼，橫在彼此間的距離若兩個人都怯懦不敢走近，那麼就永遠牽不到對方的手。現在他不退縮，希望她也不要退縮，她哪怕站在原地也行，他要告訴她，就算全天下的人分不清她到底是誰，他知道她是芊芊就行了。

芊芊不自信的站在原地看着慕容景一步步向她走來，從他看向她的目光中，她能感受到他正向她灌注著無窮力量。

就在這時，任奇峰閃電般沖了過來，緊張又強勢的擋在芊芊的前面焦慮的叫道：「曉欣，你一個人怎麼能出來？」

空氣在緊張尷尬的氣氛中凝固起來。

芊芊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她是如假包換的柳芊芊，難道他也把她當作曉欣了？

慕容景並沒有因為任奇峰的出現而停下來，仍然一步步向芊芊走去，他明白芊芊現在的處境，曉欣和王宏都不在了，現在唯一能證明她真實身份的就得靠她自己，他必須過去守護她。

任起峰從慕容景堅定的態度中知道他已經看出這個女孩不是曉欣，他現在要和他搶走柳芊芊。

他是決不能讓他帶走柳芊芊的，曉欣得不到的任何人都休想得到，這是一個父親能為死去的女兒唯一做的事。

「你們讓她自己說她是誰，她敢說她不是我的女兒曉欣嗎，柳芊芊害我的女兒還不夠慘嗎，她不是我任起峰的女兒還會是誰，她就是我任奇峰的女兒任曉欣!」任起峰厲聲的沖着芊芊喝道，激動的語氣沒有半點妥協，字字如刀。看來，他自己其實早就知道這個女孩不是曉欣，他這是在替死去的女兒報仇。

芊芊心猛然一顫，腦海又浮現出渾身都是血的曉欣，是的，因為她的出現才攪了曉欣的生活，又為了救她，曉欣拿命換下了她，要不是曉欣，現在站在這裏的當然不是她柳芊芊了。

道德的底線讓她痛苦的陷入矛盾中：我該是誰，現在，有誰能幫她回答她應該是誰？若說是柳芊芊，何以安撫剛剛死去的曉欣，又何以若無其事的活着，但，如果自己都否認自己不是柳芊芊了，那麼，今後誰還會相信她是柳芊芊？

芊芊無助的看着周圍的每一個人，離她最近的慕容景就算再怎麼想幫助她也不可以替她回答這個問題。現在她好想說她就是芊芊，可是，只要她說出她不是曉欣，那麼她一輩子她都會受到良心的譴責的。

就在芊芊不知如何是好時，耳旁嗡嗡的不停重複著同一個聲音：現在，你可以不是任曉欣，也可以不用是柳芊芊，你叫胡蝶兒，一個與這兩個女孩沒任何關係的胡蝶兒。

「胡蝶兒」，那是一個墜入懸崖后在還沒被摔成粉身碎骨前拚命長出一對翅膀讓自己飛起來的女孩。

可笑的命運，總是在你被逼得無路可走時，虛情假意的遞給你一對會飛的翅膀，讓別人看你猥瑣脫逃的樣子，而這一次，她不得不又借這對翅膀飛走嗎。

「你是芊。。。。。。」就在慕容景想幫芊芊證明她真實身份的時候，芊芊搶在他的前面艱難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我-是-胡-蝶-兒」。

聲音不大，但幾近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之後就再也沒有勇氣看慕容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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