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30.等你痊癒

容詩涵在第二基地實驗室探望的第十二天,湛惜朝依舊沒有醒。

容詩涵只能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醫護人員穿着厚重的隔離服，在一身蒼白的湛惜朝面前打幾針試劑，然後見他繼續沉睡。

「這孩子身上的葯癮太重了,比想像中更加厲害,聽實驗室人員說第四基地是想把他往死里逼，研究過後根本沒成想能讓他活,為了保證他不痛苦,只能讓他暫時昏迷從而治療他的葯癮。」容爺爺站在容詩涵身側順着容詩涵的目光說道。

容詩涵目光直直落在湛惜朝身上點點頭，「嗯,爺爺我知道,我好好等著。」

「最好的情況在月末他就能醒了，你好好看書學習,不要把心思花在這上面耽誤前程。」容爺爺雖然在教導容詩涵，但是體諒她的難過，語氣說的並不重。

「第四基地雖然在追蹤湛惜朝和你的下落，但因為搜捕是違規的，並且沒有檢查出他身上的特殊能力，並不能依法逮捕你們。我已經和第四基地的負責人談了這件事情，作為不將這件事擴大化和曝露化的代價，是他不能再提起對你們的追捕，我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展開對第四基地的打擊報復。我的立場也代表你們的立場，你懂嗎，胖胖？」容爺爺說了最後一句話，就是怕容詩涵因為湛惜朝現在的狀態做出傻事，為了報復而傷害了自己。

容詩涵不是當年那個任性罔顧的小姑娘，她知道自己現在的力量想要復仇無異於以卵擊石，而且能壓下第四基地的追捕，需要多麼艱難，就算爺爺不說，她也可以想到。

容詩涵感激的仰頭，「爺爺，謝謝你。」

「爺爺知道你最懂事，你要明白能走到最後的才是人生的贏家，而不是風頭一時。」容爺爺雖然笑容慈祥，但是雙眼卻極為精明。

容詩涵亦是點點頭，看着心電儀上的數字，陷入了沉思。

罐子被關進房間禁足已經快二十天了。

為了以防萬一她的房間都是有專門的武裝機械人在把手，不過好在她之前聽了容詩涵的解釋加上容雪唯的過河拆橋，已經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有所察覺，對容詩涵充滿愧疚的同時，就沒有表現出一定的攻擊性。

n1o9的感情系統既複雜又不完善，沒有一般機械人的忠誠指令，卻有人類的思考感知，這是n1o9隻出了一代的原因。

容詩涵因為一顆心都系在了湛惜朝的身上，接連二十天對罐子都處於不聞不問的狀態。

其實罐子的背叛何嘗不讓她痛心疾首，罐子在上一世是她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家人，甚至於還和她一起罵過容雪唯，發誓許願要幫助她滅了容雪唯，可誰知事情兜兜轉轉，罐子就成了她曾經最痛恨的人，在她和她之間鑄了一道厚厚的城牆。

容詩涵不是第一次被朋友背叛，也不是第一次被容雪唯挑撥得眾叛親離，只是許多年的以後，這種事情再度發生，就像喚回了她復甦的記憶，讓她再度怒火中燒。

更可恨的是容雪唯還調轉了矛頭，把目光投向了無辜的湛惜朝。

容雪唯就像一個她吞不下去的蒼蠅，每每看到她極為厭煩的同時，還要不堪騷擾。

今天湛惜朝撤下重症監護的鼻飼，病情算是穩定了，容詩涵也有時間和這些人來算算總賬。

傍晚容詩涵吃完晚飯，解開襯衫的袖口挽了挽袖子，面無表情的推開了罐子的房門而進。

守衛的機械人要跟着進來，容詩涵掃了一眼示意他們出去，罐子的命門她是知道的，如果罐子真的具有了攻擊性，她也未必會怕她。

罐子一直背對着容詩涵在星網上看新聞，可是容詩涵可以感覺到，她是有點害怕的。

「你知道你泄露的秘密給我造成了多大的麻煩嗎？」容詩涵開門見山，語氣淡淡。

罐子身體動了一下，像是發抖，機械的螺絲聲咯吱作響，但她仍舊不發一言。

「當然，你既然已經做出了背叛我的行為，可本可以直接銷毀你，但是我並沒有這麼做。因為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有感情，雖然我並不知道你對的感情有多少。」容詩涵語氣十分理智，甚至於接近陳述。

罐子終於回頭，臉上的機械的五官看起來有些委屈，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容容，我對不起你，我真的覺得我錯了。」

容詩涵看着罐子良久，也想起過那些背叛過她的朋友、戰友，他們有些與她為敵，有些又被打回了原形不得已重回她的身邊，可是曾經被背叛的傷痕，是無法讓她真心原諒他們的，於罐子也是一樣。

而作為一個機械人，她對她最大的作用也就是機械工作，如果說以前她還把罐子當做親人的話，這次的背叛無異於打碎了他們之間和諧的關係。一個曾經有過背叛污點的機械人，怎麼可能再被她使用，面對罐子，她只能當一個冷冰冰的主人，一個無情的人類。

容詩涵走到罐子身後，指尖碰觸到了罐子身後的能源按鈕，罐子卻一動未動，像是安於宿命。

可容詩涵的手指還是劃開了罐子的開關匣，按下紅色的停止能源鍵，動作一氣呵成，罐子瞬間機械電眼失去焦距，一身機械的關節也全部固定不動。

n1o9不同於一般能源機械人，她就算沒有電能也可以作為攝像儀感知記錄，是因為她胸口有一個非常小的核能能量源，這是作為n1o9終極秘密武器的存在，一旦n1o9發生自爆，可以損毀大面積的土地，相當於八分之一面積的母星。

但是n1o9一旦失去了胸口的核能能量源，就無法再度啟動，也會失去記憶和情感，將會成為普通的一個充電機械人抑或一堆廢鐵。

容詩涵在罐子後背找到了核能能量源的裝卸螺絲，猶豫的即將開解的時候，她的通訊器傳來了一則消息。

——基因培養人類模擬機械人進入啟動階段，您上次預約機械人改造還要進行嗎？

容詩涵原本十分期待這個項目的，特別想給罐子一個驚喜，沒想到在這之前遭到了罐子的背叛。

容詩涵看着罐子背後的螺絲皺了一下眉頭，最後還是嘆了口氣，「算了，這算是我送給你最後的禮物吧。」

湛惜朝果然沒到月末就蘇醒了，當天他醒來的時候是在凌晨，容詩涵是知道了消息早晨才趕過去的。

「病人的防禦系統因為藥物治療被暫時毀滅性打破，一個微小的病毒對他來說都是致命的，所以你只能站在窗外看他。」一旁的工作人員最後提示了一下容詩涵，關門便走了。

湛惜朝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前已經等了幾個小時，面容已然有些疲倦。

他的膚色是一種病態的白，近乎於紙色，從他臉上淡淡的笑容看起來，他的神色還不錯，就是淡淡的唇色掩蓋不了他的虛弱。

容詩涵走到湛惜朝面前扒住玻璃，雙眼澄明的泛淚。

你還好嗎？容詩涵用嘴型無聲的說道。

湛惜朝抬手也撐住了玻璃，如果沒有這一層阻隔，她想她會被他的力氣壓倒。

他的雙眼像是一場翻滾的潮水，眼中的寂寥和思念幾乎將她淹沒，他張嘴，結果扼住喉嚨咳了兩聲，他低頭遮住目光，身體伴隨嗆咳而抖動。

他虛弱得連說話的能力都沒有，容詩涵看到這麼脆弱的湛惜朝，又想哭了，他這麼慘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他與她走得近，容雪唯也不會想到他。

湛惜朝凝神望着容詩涵，用指腹抹了抹玻璃，如同想要擦掉她的悲傷。

她看着他乾淨修長的手掌和略微粗壯的指節，微微傾身靠近，結果卻呵了玻璃一片霧氣。

她看不清他了！

容詩涵難過的用袖子擦乾了霧氣，又貼上了玻璃看着他，專註的，像是什麼阻隔都沒有，她甚至隱隱約約聞到了他身上的香氣。

他貼合著玻璃的手掌忽然支起，然後蜷縮，他的眼神有些混沌，可瞳孔卻一直攥在她的身上，像是牽着住的靈魂，全然無所顧忌。

容詩涵看到了頭頂的警鈴，湛惜朝四肢僵硬的又被穿着隔離衣的人抬走了，帶上了氧氣罩，躺在病床上想要看容詩涵都十分困難。

容詩涵看着湛惜朝隱隱欲現的淚光最後還是毅然決然的轉身走了，她知道不知道他心在心裏想的是什麼，但她知道她沒過來的時候，湛惜朝是不會傷心到流淚的。

次日是湛惜朝的生日，因為他的特殊原因，禮物簡陋到了連個禮盒都沒有，不過她送他的東西，還是讓他由衷的喜歡。

相比幾次坑爹的禮物，湛惜朝終於收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東西。

一個最新款的星網通訊器，經過了嚴格密封的消毒，最後才送到了隔離區。

他剛剛把通訊器帶到了手上，就接到了容詩涵發來的消息。

——不要怕，有我在，我們一切都會好的。

實際她的話和她當年送他的假髮一樣糟糕，如果沒有認識容詩涵，湛惜朝或許也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謝謝你的陪伴。

由衷的感謝。

如果她真的在那場追捕中背叛了他，他想他的世界都會毀滅了，他的人生、他的前程、他的一切都會隨她的離去而焚燒。

在他沒有她的愛之前，一個人對他的意義是無關緊要的，可是當她出現，如果再從他的生命里割捨，那麼那種痛是他無法想像的。

他甚至於會像他當時表現的一樣。

想要殺了她，摧毀她。

儘管他仍然愛她。

——你的嗓子還不能說話嗎？

——不能。

——哦，那等到你可以說話了不要忘記給我打一個通訊。

湛惜朝望向玻璃隔外，容詩涵做了個通訊電話的手勢。

——好。

——還有，祝你生日快樂，我們在一起又度過了一年。

湛惜朝抬頭微笑，容詩涵亦是笑眯眯的做了個飛吻的姿勢。

有你陪伴，是我一生所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