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互謀得失(上)

第三十一章 互謀得失(上)

三人在左衛率府一住便是三日,直至第四日近午之時,雲夢虛才帶來了好消息,道:「魏王終於答應,明日接見我們。」

孟賓冷哼一聲,卻沒說什麼,蕭觀白微微點頭,道:「只怕耽誤的這些時日中,例竟門已經做了不少事。但,他肯見我們,畢竟還是好消息。」

幾人早早休息,第二日一早,便隨雲夢虛乘車出發,來到魏王府前。府兵入內通報,半晌后才將幾人請進府中,在入門之時,守門衛士先將雲夢虛和沙舞風的兵器收了去。

魏王府中,金碧輝煌,遠勝一般王公大臣府宅,府內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衛極其森嚴,孟賓大步而行,虎視眾衛士,那凌厲的目光,往往將衛士駭得低下頭去,不敢與其對視。

在衛士帶領下,四人來到魏王府大堂之內,只見一個身穿大紅衣袍,留着短髯的中年男子,正手持一件玉馬,不住把玩,聽到有人走入,也不轉頭,只用那低沉的聲音,緩緩問道:「夢虛來了?」

雲夢虛帶三人向前幾步,在距那男子尚有數丈的地方停住,抱拳微微躬身道:「魏王殿下,我將蕭樓主、沙舞風和孟大俠都帶來了。」

顯然,這中年男子,便是當朝聖神皇帝武則天之侄,如今位及宰相的魏王武承嗣。此刻,他緩緩放下手中玉馬,側過頭來,掃了幾人一眼,隨即微微一笑,向雲夢虛一招手,道:「過來,夢虛,幫我看看這匹馬。北邊送來的東西,好像還算不錯。」

雲夢虛緩步上前,接過那玉馬,看了看,道:「不錯,是和田玉。」

武承嗣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說這馬雕工如此精細,原來確是用上等好料。」雲夢虛淡淡一笑,道:「獻給殿下的東西,誰敢不精工細做?」

武承嗣嘴角向上揚了揚,這才將目光移向那三人。孟賓早憋了一肚子氣,冷冷地瞥著武承嗣,只覺若能一下飛身上前,將其痛打一頓才算解氣,蕭觀白則始終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神態不卑不亢。

沙舞風眼神冰冷,面無表情,便如冰山石像一般立在那裏,並不看武承嗣。武承嗣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才移向蕭觀白,道:「這位,想來就是夢虛提到的蕭樓主吧?」

蕭觀白微笑拱手,道:「正是。」

武承嗣點頭道:「果然氣度不凡。我聽說你今年已近七旬?」

蕭觀白道:「虛活七十。」武承嗣打量了半晌,輕嘆一聲,道:「真是駐顏有術,簡直是老神仙。若是老天能讓我在七十之時,也有這般容貌……呵呵。」他乾笑兩聲,卻不再說下去,而是從雲夢虛手中接過那玉馬,又端詳起來。

雲夢虛向幾人使了個眼色,向武承嗣道:「國相,我上次曾向您提及,晝星樓實有着不可低估的力量,此次,您盡可詢問蕭樓主,便知我所言非虛。晝星樓落入來俊臣的推事院手中,實是天下大禍,到時只怕來俊臣連國相您,也不會放入眼內了。」

武承嗣目光並不從那馬上移開,只緩緩問道:「蕭樓主,你的晝星樓,真有這麼厲害?」

蕭觀白臉上,始終掛着那一絲笑容,輕聲道:「此樓三十年間,於江湖風雨飄搖、朝廷緝盜拿匪的動蕩中,屹立不倒,自然算是厲害的了。」

武承嗣又問道:「聽夢虛說,你們和朝廷中的不少人還有勾結?」

「是人都有對頭。」蕭觀白道:「若權力不能壓服對方,便要靠我們了。數年來,有求於我們者不計其數,我均有記載。憑着這些人,晝星樓在江湖或朝廷中,均可呼風喚雨。」

武承嗣沉默了片刻,才慢慢抬起頭來,注視着蕭觀白,道:「現在的晝星樓,已不在你手中,它還能有從前那般力量么?」

蕭觀白道:「晝星樓的力量,不在於樓主武功如何,也不再於刺客本領多高,而在於千絲萬縷的人脈之網。那記載着僱主與買賣詳情的帳本,被我保護得及好,叛徒一日找不到它,一日就不可能真正掌握晝星樓。」

武承嗣又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我派兵助你,你確信可消滅叛徒?要知道,他的背後可有推事院在。」

蕭觀白道:「也正因此,我才需要國相相助,否則……」他話說一半,就此打住,但言外之意,卻是誰都聽得出。

武承嗣面色微微一變,道:「如此說來,蕭樓主是給我個機會,來幫你嘍?」

蕭觀白淡淡一笑,道:「晝星樓的帳本對江湖人來說,或許並無多大價值,但例竟門如果真的得了去,恐怕於這朝堂之中,想取誰性命,就都易如反掌了。比如某年某月某日,一位姓陸的朋友,曾找到我,用萬貫巨款,買了某人性命。方便得很。」

他話到此處,再不朝下說。而武承嗣的臉色卻又是一變。沙舞風與雲夢虛,均已從中明白了些什麼。

顯然,那買賣定與武承嗣有關。

武承嗣臉色數變之後,卻又恢復了正常,低頭看了看玉馬,緩緩說道:「蕭樓主真是好記性。」蕭觀白道:「做的是買賣,帳目當然要清楚。」

武承嗣陷入沉默之中,緩步走到一旁擺放玉石玩物的架前,將那玉馬小心地放下,然後慢慢轉過身,看着沙舞風,問道:「沙兄弟,你從小在晝星樓長大,對它又有多少了解?」

沙舞風冷著一張臉,道:「我從前不曾看清過它,如今也未能看清。我只知道,這是一個冷酷的地方,是一把殺人的利刃。」

武承嗣猶豫片刻,問道:「我聽說你已經網羅了不少高手,打算自己對付晝星樓?」

沙舞風緩緩點頭,道:「網羅談不上,不過是幾位朋友願意助我一臂之力――殺兄之仇,不能不報。」

「以你的實力,再加上蕭樓主,對付晝星樓綽綽有餘。」武承嗣一邊踱步,一邊說道:「但若是加上推事院,你們確實不大容易成功。來俊臣是個人物,但還不算是頂尖的人物,我現在急匆匆地對付他,未免小題大做。況且皇上如今還有依仗於他之處,我這樣做,恐怕皇上也要不高興。但如果不幫你們,如蕭樓主所說,恐怕朝內又要有一番動蕩。這樣吧。」

他停下腳步,注視着蕭觀白,道:「我可以暗中派出一隊人馬助你,並向建曲附近的軍隊、府衙傳下密令,讓他們不可受來俊臣擺佈,輕易出兵。你看如何?」

蕭觀白微一拱手,道:「蕭某此行,求的便是這句話。」

武承嗣點了點頭,再不說話,轉身又去看他那玉馬。雲夢虛抱拳一禮,道:「如此,我等便告退了。」武承嗣一揮手,即不說話,也不轉頭相送。

幾人出了大堂,孟賓轉過頭向裏面望了望,重重哼了一聲。武承嗣聽到那聲音,只冷冷一笑,並不發作。

來到府外,立即有衛士上前,將兵器還給沙舞風和雲夢虛,兩人收好兵器,上了馬車,一路向左衛率府而去。

上車半晌后,沙舞風忽道:「其實我來與不來,並不重要。」

雲夢虛一笑,道:「不一樣。」

蕭觀白也微微一笑,道:「舞風沒看出嗎?武承嗣對你很有興趣。」

雲夢虛點頭道:「不錯。對付來俊臣,只是他的目的之一,另外的目的,就是擴展府兵實力。當我提到郎歌和沙兄時,他便已經大感興趣,可以說,令他下決心要助蕭樓主收復晝星樓的原因之一,便是沙兄和你手裏的那股勢力。」

沙舞風道:「雲兄未免太抬舉我了。恐怕拉攏蕭樓主,才是他的目的吧。」

蕭觀白搖頭道:「以他的精明,自然知道,我這老朽是不會為他所用的。他答應出手,只不過是為了削弱來俊臣的力量,同時將晝星樓收入他的旗下。而拉攏高手,只不過是順手為之。我想,事成之後,他說不定會向我們下手。」

雲夢虛淡淡一笑,道:「不瞞蕭樓主,這點我也想到了,所以我並沒有對他提過天海鏢局之事。而且我也沒有打算要幫你收復晝星樓。我想的,只是毀滅來俊臣的這股新力量。」

蕭觀白看了看雲夢虛,後者目光鎮定從容,絲毫沒有慚愧之色。蕭觀白輕輕點頭,道:「雲大人果然不是一般人物。直言吧,蕭某也從未想過收復晝星樓之事。四星已去其三,蕭某老了,晝星樓也老了,該是入土的時候了,再拚命進補,無非勞民傷財,於事無補。」

「那蕭樓主那平衡天下的理想呢?」雲夢虛問道:「難道就此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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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舞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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