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往事終究如煙
「蘇信和你母親的緣分，也許比我想像中更深。」蘇老太太的眼裏有了一種複雜的神色，「阿辰來了蘇家，終於讓那些虎視眈眈的人無話可說，可有些依舊野心勃勃的人並不打算讓事情就這麼平息下去。阿辰來蘇家的第二年，我因心臟問題飛往美國看醫生。就在我離開的那段時間，那群混賬居然趁著蘇信執掌蘇氏的根基尚未完全穩固，企圖找人對他做一些極端的事情。」說到這裏，蘇老太太的眼底掠過一抹狠厲和不甘，有着一種對那些人說不出的厭惡。
她在蘇家平靜地生活了十四年，從未想過蘇氏企業的背後會是如此的暗潮洶湧。如果蘇信......她的父親真的如這樣，身邊時時伏着危險，那麼，蘇辰在比父親還要年輕的時候接管整個蘇氏，這些年來，他究竟是怎樣度過的？想到這裏，她的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陣隱隱的疼。
「蘇信是在前往s市處理融資的時候受傷的，萬幸的是，他被你的母親救了。」
她的腦中電光火石一閃：「那剛剛我在日記中看到的......」
「沒錯，其實並不是蘇信的幻覺。你的母親救起了他，並且，再次和他有了一夜。」蘇老太太轉頭，看了她一眼，「你的母親最終還是理智的，在蘇信的情況好了一些后，她尋到了四處焦急找他的老楊。老楊最終還是將他帶回了c市。」
「蘇......父親他並不知道母親救了他，這件事，是母親自己要求不要告訴他的，是吧？」還是不習慣叫蘇信父親，她笑了笑，嘴裏有了一種苦澀的味道。
「看來你對你的母親，的確很了解。」蘇老太太看着她，眼裏第一次有了詫異，「的確是她自己拜託老楊，不要將這些事情告訴他。你的母親，對愛情的態度，也許比蘇信更加冷靜。是她告訴老楊，有些事情，一旦碎了形狀，便永遠回不去了。」
她默然。記憶中的母親，雖然溫和寡言，但的確對很多事情，都有着常人所無法比擬的執著與固執。所以，母親在那個時候即使懷了她，也沒打算告訴他么？
「你還記得日記最後一頁的時間么？」沉默了幾秒，蘇老太太問了她這樣一個問題。
「1996年3月31日。」對於蘇老太太突然問這樣一個問題，她覺得有些疑惑，但還是順從地說了出來。
「那時蘇信的最後一篇日記。」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蘇老太太的背微微弓了下去，整個人，終於顯出了一種些微疲憊的老態。
她的雙手漸漸重新握成拳頭。她的記憶中，蘇信的確實在十多年前去世的，只是沒想到的是，她看得最後一頁，竟然就是他最後一篇日記。
「第二天，也就是4月1日，他帶着阿辰出門。只不過是下車去一趟便利店的時間，阿辰便被人綁架了。」
她驚愕地睜大了雙眼。蘇辰......竟然也被綁架過。她突然又想起了前段時間自己被綁架的時候，蘇辰有些反常的細微表情，果然是因為小時候留下的陰影么？
「綁匪要求拿出五百萬的贖金。『對方只是求財，不能因為錢而讓阿辰受苦。』這是蘇信的原話。他拿着五百萬現金去救阿辰，路上卻遇到了一輛失控的貨車，他......我唯一的兒子......醫生鑒定后說，是當場死亡。」她第一次在蘇老太太的眼裏看到了因痛苦而出現的支離破碎，「如果真的只是一個愚人節玩笑就好了，可是，我的兒子，他回不來了。」
何措伸手，想要觸碰這個陷入痛苦回憶的老人，可蘇老太太的痛苦似乎只是一瞬，沒過幾秒，她的表情便恢復了平日的平靜。何措的手在半空頓了一下，終究還是收了回去。
「阿辰最後還是救了回來，只是在得知他父親的死訊后，將自己關在了房門中整整三天。他一直覺得，父親的死，都是自己的責任。自那以後，他便變得沉默起來，像是將自己關在了一個籠內，無法解脫，直至現在。」蘇老太太再次嘆息。
蘇辰的沉默，蘇辰的冷漠......是因為小時候的這些事么？像是一個巨大的繭，被層層剝開，她終於，開始漸漸看到她不曾看到的、關於蘇辰的另一面。
「也是之後，看了日記，我才知道，他在那天帶着阿辰出門，是為了找你的母親。兜兜轉轉，他和你的母親，終究是糾葛不清的。」蘇老太太頓了頓，接着道，「你的母親很快得知了你父親的死訊，悲傷過度下，她還是病倒了。這一病，便是五年多。這五年多來，她離開了s市，蘇氏的事情也越來越多，我無法，也無暇得知關於她的近況，當然，也不知那時已三歲的你。」
她當然記得。自她記事起，母親的身子便一直很虛弱，兩人所住的小房子裏常年飄着中藥味。母親的苦與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五年多后，你的母親自知自己再也熬不過去了，所以在臨終前將你的身世秘密托給老楊，輾轉着帶給了我。后來，便是張媽將你從孤兒院中帶回了蘇家。之後，一晃便是十五年。」回憶到這裏，蘇老太太眯了眯眼。
「如果......真的如您所說，我才是蘇家唯一的血脈，為什麼......您將我帶回來，卻對外宣稱我是蘇家的養女，我不懂。」她終於問出了一個從最開始聽到自己身份時便想詢問的問題。
「蘇氏的產業，只能由男丁繼承。」看到她一下子僵硬的背脊，蘇老太太搖了搖頭，平靜說道，「這不成文的規定，是老爺在創業之初，迫於外戚的威脅而定下來的。不管你是否覺得可笑，但事實就是如此。我不能讓老爺辛苦打下來的基業就這樣落入那群混賬手中，所以，我不允許有任何口實落入外人耳里。」
「果然在您的眼裏，蘇氏的基業才是最重要的吧。」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蘇老太太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接着剛剛的話，繼續淡淡說道：「阿辰很有天賦，而給你做的故人之女的身份也很完美地瞞過了那群人，一切都應該順理成章地發展下去，只是沒算到的是，阿辰會知道這件事。」
她一怔。蘇辰知道了關於身世的事情？
敲門聲響起，李媽在門外恭敬地說道：「太太，老楊來了。」
「讓他進來吧。」蘇老太太對着門外吩咐了一句，轉頭看着她說道，「正好，剩下的事情，就讓老楊來告訴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