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開始部署

鍾錦不擔心自己的程序從技術角度無法通過他們的審核。然而她也知道,即便技術上通過,澄凈也很可能因為種種原因無法使用自己的代碼。只要有一個系統內的,有審核權的人在過程中提出質疑，就可能導致這一結果。

同時她也擔心澄凈方面會因為人力和技術實力而遲遲無法得到結果，耽擱了時間。

不過對她來講,這些都已經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鍾錦在旁邊坐下來耐心等待。她看着寬廣卻也擁擠吵嚷的大廳中，技術人員來回穿梭，不時將最新的情況輸入主控電腦在投影區域顯示，或者是拿來整理好的報告。

緊張有序的工作氣氛讓整個大廳顯得生動而有活力,一點也不像在一場對抗中正處於下風。

澄凈畢竟是軍隊的信息化作戰部門,所有人都穿着軍裝,精神高度集中，神情嚴肅。雖然連續的高強度工作讓他們都難免面帶倦容，但是從他們的眼神和精神面貌上卻看不出太多的疲倦和懈怠。

鍾錦一時間有些沉浸在這道風景之中。

「怎麼樣？」

「嗯？」鍾錦抬頭看去，發現胡樂端著兩杯咖啡在自己身邊做下來。他將其中一杯遞給鍾錦，說：「喝點吧，之後還有的熬呢。」

鍾錦沒有拒絕。其實作為程序員的作息她很習慣，而咖啡這種提神飲品她也不陌生。

胡樂繼續說：「在你來之前並不完全是這個樣子。你知道嗎？」

鍾錦轉頭看向他，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從邱將軍同意你進入澄凈主控室到現在，大概六七個小時的時間。這些人雖然沒有得到休息，但是卻有了目標和希望。你之前說的話讓他們鎮定下來，而你提出的方案雖然目前沒有通過卻對所有人都有重要意義——我們不再束手無策，我們有了努力的方向。」

胡樂在鍾錦的印象里一向是比較玩世不恭的，略帶痞氣。尤其是他平時說話總是摻雜着幾分開玩笑的成分，讓人分不清真假。

但是此時此刻的胡樂卻很不一樣。他好像在這一刻成為了哥哥般的角色，告訴她她有多棒多重要，讓她堅定信心。

鍾錦真誠地笑了。「如果將來有機會能在這裏工作，倒是也不錯。」

「怎麼？不要你的公司了？」

「各有各的好處嘛。」鍾錦道。但是其實她心底清楚，恐怕將來能在哪裏，並非她說了算。

胡樂猶豫了一下，剛想問鍾錦秦書誠的事，卻忽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接近。他抬頭看去，大廳連接走廊的通道里跑來一個在信息匯總辦公室工作的排長。

只見他進了大廳，四周瞭望一圈，立刻向何力的方向走去。

「怎麼回事？」雖然遠遠地看不到具體，卻敏銳地意識到有不同尋常的情況出現了。

鍾錦跟着胡樂站起來往何力旁邊走。何力看到他們過來，便點頭示意，待他們靠得近了，方將一張薄薄的紙遞給胡樂。

內容很簡短，白紙黑字的一行：已確認6雪峰並非被古夏劫持，而是主動跟隨離開。

何力對鍾錦道：「現在調查組的主要目標不是你，而是6雪峰了。」

「可惜想找到6雪峰可不容易。」鍾錦早就猜到這情況，所以並不意外。她只是好奇這是誰的調查結果，又怎麼會有這樣的結果出來，而且還這麼快。

因為目前從外界披露和軍方掌握的種種信息里，都只有陰影、古夏這幾個詞，6雪峰之前一向行為良好，又是帝都來的二代子弟，背景雄厚，在此事件里一直以一個受害者的身份出現。

甚至這一次陰影追求經濟利益的舉動，鍾錦也只能從風格轉變中推測主導者是6雪峰，而不是古夏。

那麼軍方又是如何這麼快突破了陰影的信息封鎖，掌握到這個最有可能的事實呢？

「鍾顧問？鍾錦？」

「嗯？」

「在想什麼？」何力說，「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鍾錦搖搖頭：「你剛剛說什麼？我有點走神。」

「哦，我是說調查組那些人又要開始找人了。嗨，誰管他們。」何力疲憊地按揉了一下眉心，「總之咱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對了，鍾顧問，我覺得有了這個消息，你的程序恐怕很快就可以用了。」

鍾錦道：「但願如此。」

距離陰影的三天期限越來越近，所有人都開始屏息期待着，擔心着事情的發展。之前何力所預期的很快通過並沒有發生，鍾錦在等待之中漸漸沉寂冷靜下來，沒有之前半點的焦急和不安。

她仍舊在澄凈的主控大廳內，坐在一旁，像一個真正的局外者安安靜靜不發一言。

但是鍾錦並沒有真正把自己「局外化」。她看似沉默冷靜，卻實際上雙眼睜大，一瞬不瞬地盯着全息投影區的數據變化，聽着何力不斷與下屬之間的交流和總結信息。所有她能用看和聽收集到的資料，都被她的大腦匯總之後集中處理。

鍾錦的經驗和技術實力讓她很多時候已經不需要真的接觸計算機，接觸網絡，只憑聽和看然後分析推測便能得出大致結果。雖然具體不如程序精確，卻勝在更快，而且能把握大方向。

鍾錦這時是在做準備活動。

她相信這一次陰影利用「信息管轄權」大做文章，意圖斂財並不是澄凈，甚至是軍方所能平息的。

不是技術問題，而是事件過於緊迫。他們之前沒有對陰影有足夠的了解和準備工作，不論是人員準備還是硬件軟件的『武器』實力都欠缺許多。突然之間倉促應戰，想就這麼獲得勝利，可能性實在太小。

而鍾錦就不一樣了。她有長期的了解和準備工作，硬軟件就算不足以戰勝陰影，但是拼力一搏總還是能夠。況且若是秦書誠真的能做到她安排的事情，澄凈又能部署她的軟件，她對於戰勝陰影也是很有信心的！

也虧鍾錦沉得住氣，何力那邊已經壓力大得快要哭出來了。

他之前還能冷靜的對鍾錦說程序需要審核，可隨着時間離陰影給出的期限越來越近，他在心裏狂罵有什麼審核要這麼久，趕快他媽的把程序拿來救命啊！再不來是要等著陰影發飆給他們好看嗎？

終於，就在三天期限即將倒來的最後兩個小時，邱將軍親自來到了澄凈，將一份厚厚的文件拍在何力面前：「動手吧！」

整個大廳頓時氣氛一變。

鍾錦站起身，復又走到距離控制台最近的地方。她先是看向邱將軍，打了招呼，得到對方同意之後，才對何力點點頭。後者向側邊撤了一步，剛好將正對控制台的位置留給鍾錦。

鍾錦沒有客氣，一個跨步來到最前，頗有些當仁不讓的味道。

邱將軍將她的神情氣度，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不由面露讚許，微微點頭。要說起來他和鍾錦並沒有正式見過面，但是卻並沒有少聽過這名字。以前是秦書誠和何力的報告裏總會提起，最近就是沸沸揚揚的陰影事件了。

這次見到，鍾錦的表現讓他非常滿意。至少從現在看來，她並不是那種嬌弱女生，很擔得起大任。

邱將軍知道自己在這裏是外行，雖然軍銜最大，卻實際技術幾乎為零。他沒有想要外行指點內行，而是退到一旁觀看。

鍾錦知道這時已經非常緊急。時間短暫，但是想要部署自己的程序並真正跑起來，獲得實際效果1個小時事件絕對不夠。

她一邊安裝調試，一邊對何力說：「有沒有可能拖延時間？」

何力知道她的意思。可他也無能為力。

他遲疑地說：「還是先抓緊時間吧。」邊說，他邊又加快了動作，似乎真想要趕在那期限之前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何力本來身體一向健壯，非常能吃苦，但這時已經有點出虛汗，臉色蒼白。不單單是因為辛苦，還是壓力太大。要知道之前不論是秦書誠，還是6勛，都是在他之上。雖然說他等於是個副手，可到底不用做決策，也不必承擔之後的風險。

鍾錦眉頭緊皺，臉色也頗為不好。她並不覺得累也沒有壓力，只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若是因為時間問題變數再起，對她來講這麼長時間的辛苦努力就白費了。

「不行，必須想辦法拖延時間……如果能有一天，不！甚至是半天的時間也行！」鍾錦咬了咬牙，臉色頗為不甘。

何力說：「沒事，鍾顧問，你忘了陰影雖然給了三天的限制，但是之後還有一周反悔期。況且只要能部署成功你的程序，總能找到陰影的下落吧？到那時候……」

「不行，變數太多」鍾錦不由提高聲音。「雖然現在陰影對很多公司也進行了入侵，但是和他們交納保護費之後的合作式入侵完全不同！那時候等於這些交費的公司就成了陰影的地盤！」

鍾錦的這個說法其實也與之前澄凈的推測不謀而合，那就是陰影所謂入侵后不會獲取公司數據的說辭並不可靠。

「鍾顧問，你們在說什麼？解釋一下。」這時一直在旁邊安靜觀看的邱平川說話了。

他本來是不想打擾他們工作的，但是見鍾錦神色焦急不安，似乎是有特別為難着急的事，而且與手上工作有關便開了口。

鍾錦忽然腦中靈機一閃：對啊，何力也許不行，但是邱將軍能量更大，說不定能做到！

她於是看向邱平川解釋起來：「……邱將軍，就是這樣……」

鍾錦言簡意賅地說完，主要強調了他們在部署程序的重要性，以及時間不夠的影響：「時間拖得越久，交費的公司越多，尤其是在最後期限到來前，必定會有大量公司看到反抗無望而交費。那時候這些公司就會成為陰影的地盤，是他們進行更深一步控制網絡的橋頭堡。」

邱平川雖然不是很懂網絡科技，但畢竟是個將軍，頗具智慧。鍾錦的解釋很快讓他抓住關鍵，融會貫通之後也意識到了時間的緊迫和重要性。他沉聲道：「你說得對。而且事不宜遲，遲則有變。三天期限一過，這個目前看來不可撼動的陰影會如何對付那些沒有同意的公司機構，是個很大的變數。」

鍾錦點頭認同。

邱平川看了看時間，距離期限已經越來越近。投影區的中央有一個全息立體的倒計時，上面顯示只剩下一小時二十多分鐘了。

他不禁在心裏罵了該死。為什麼之前有那麼多時間卻在拖延浪費，而沒有真正利用起來。

「鍾顧問，你有多大把握？」邱平川問道：「如果我能給你拖延半天的時間，你有多大把握將這個陰影抓住？」

半天！

鍾錦之前其實已經做過估計，最好的情況也需要一天24小時才行。可現在只有半天的話……

她看向邱平川，狠了狠心，終於道：「百分之六十。」

「好！」邱平川大聲道，「我就給你半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