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月下

111 月下

章節名:111月下

我反手摸摸自己的臉,「都怪姐姐啦,叫她代選九名佳麗,她居然還給備了三個人選,生怕有什麼不妥當。」我是那日看了十五歲的莫菁華覺得自己一個不留神就已經二十了。這宮裏會前赴後繼一撥又一撥的豆蔻年華的小姑娘進來的。我就是再年輕也在不斷的老去,可是宮外卻不斷會有新人補充進後宮來。

「琳琅一生行事都是如此,總是有備招可以用。」

「就是可惜了那三人,只能空老宮中。」

他對這個話題顯然並不在意,拉着我送了他出去,上御攆而去。

我仍是如常的愛動不愛靜,在宮中收拾妥當,便帶了十七溜出宮去。

「乾爹,今天去哪裏?」小傢伙也很喜歡換了衣服到人很多的地方去。他說在宮裏走來走去,到處都是磕頭的人,沒有外頭熱鬧有意思。

有一次六哥捏着他的胖腳丫說:「就愛跟着你娘到處竄,腳都走大了。」

他一邊痒痒的笑,一邊說腳大江山穩。

我當時趕緊打斷,這話輪得到你說嗎,你老子嘴上說說我都只敢當笑談。六哥卻只是笑,把他往半空拋。

「乾爹,走累了。」剛從側門出了宮門,他就拉扯我的衣襟討抱。

「你不是腳大嗎?」

「沒有乾爹的大。」他又使勁扯。

「十七,你馬上三歲了,你很沉的。」

「我比大…哥就小三歲,他都已經不給你抱了,你就只有我可以抱抱。」

也是啊,兒都知道害羞不讓我抱了。再兩年,說不定這小屁孩也學着不要我抱了。可是,這大庭廣眾的,我一身男裝抱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不太好看。你見過大街上有年輕男子抱着小孩的嗎。而且,還有另外一個理由我不敢抱他。

「誰說的,母后這不就要去十姨那裏抱小妹妹去。」

我轉身就走,十七討抱不成,小跑着跟上我,「我是親兒子,親的。」

「可我喜歡閨女啊。」

看他小短腿邁得辛苦,我緩下腳步。

他嘟囔著說:「想女兒想得兒子都不要了。」

「那你別跟着我。」

他拽着我的手,「我想十姨了,我要去看她。」

「那走吧。」

「好遠哦。」他拉扯着我繼續撒嬌,我招手雇了頂轎子帶他過去。

到了蕭府,門房得了我給的碎銀子,又看看我們穿得雖然不華麗但絕不寒磣,就跑進去報訊,說是夫人的親戚來了。我還聽他一轉身就念叨:「今兒第二撥了。」

過了好久,才見十姐姐的丫鬟巧惠出來,看到我們先是疑惑,後來看到十七再看回我修飾過的面容,張大嘴『啊』了一聲,然後緊張的說:「請、請進!」

我牽着十七進去,巧惠在身後說:「今兒舅少爺來了,又不知道是您跟小公子,實在是怠慢了。」

我扭頭,「哪個舅少爺?」

「就是豆公子。」

我恍然,「哦哦,是他啊。」原來是小豆啊,十姐姐的義弟。不曉得他還認得出我不。

巧惠領着我們進去,十姐姐問:「問清楚了么,是什麼親戚。」

「十姨,是十七來了。」十七大聲的說。

十姐姐眼瞪大,看看十七,又看看我,還來不及說什麼,十四已經從榻上下來衝到我面前,叫了聲『小姨,你怎麼這副打扮?』然後就同十七抱成團了。

榻上還坐了個少年,看眉眼就是小豆了。五官沒怎麼變,就是從小男孩變成少年了。

「哎呀,你這是幹什麼啊。弟弟過來,見過你石大哥。」十姐姐沒好氣的說。

小豆過來,大禮參拜:「參見皇後娘娘,參見三皇子。」

「免禮!」

十七跟十四正不知說什麼呢,聞言也揮揮小胖手,「免禮!」

我跟十姐姐上塌,讓小豆下首坐了,「這可有些年沒見你了,聽說一直在埋頭苦讀呢。嗯,是來參加秋闈的吧。在這裏也好,可以跟魏先生多請教請教。」我說着一凜,壓低聲音跟十姐姐說:「可別叫魏先生知道我出來了,尤其不能讓他知道我帶着十七出來了。」

「喲,這還有您怕的人吶。我還當你無法無天了呢。居然一個人就帶着兒子跑出來。」

「我可是申請過的,暗中不少人跟着呢。」

十姐姐瞪我,然後看到我湊到襁褓那邊去,「哎哎,你輕點,我家妞妞剛睡着。」

我本來俯身要逗弄,結果看妞妞睡得正好,怕她被我弄醒,只得作罷,「看得我眼紅啊。」

一旁正跟十七玩兒的十四警覺的看過來,「小姨,我妹妹。」

十七更是拉着我的袖子,「不許抱回宮去,不要。」又轉頭對十四說:「我不要你的妹妹,我不要妹妹了。」

十姐姐摸摸她的臉蛋,「不是一直嚷着要妹妹么,怎麼又不要了?」

他看我一眼,氣鼓鼓的說:「有了妹妹母后就更不會抱我了。」

十四小聲說:「可是小妹妹很好玩兒。」

「好玩兒什麼,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

「玩兒去吧。」我拍拍那小哥倆,然後回頭繼續跟小豆、十姐姐說話,聽他說別來這幾年的情形。

「皇後娘娘,石大嫂,不是,丹華郡主她過得好么?」

我一愣,「綉鸞?國書都是報喜不報憂,我也不知道啊。不然,你替我去看看。」

「我?」小豆一愣。

我點頭,「嗯,年底會派使臣去高昌,只要你今科入圍,到時我跟皇上說讓你跟着去想來沒有大問題。年輕人,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出去增長點見識也是好的。」

小豆猛點頭,「嗯嗯。」

十姐姐戳戳他,「你嗯什麼啊,進士可難考了。」

小豆沉默了,三年才一次科考,而且中舉的比率實在是太低了。

我笑,「就是沒考上,也讓你去走這一趟。這樣吧,等你考過,翠儂也嫁出來了。到時候你去找她教你說高昌話。」

「嗯,謝謝皇后。」

我歪頭問十姐姐,「四哥呢?」

「在醫館,讓人叫去了。你真是來找他的?」

「嗯。老章去了疫區還沒回來,我怕別的太醫只聽皇帝的,騙我。」

十姐姐指着我,「那你還到處亂跑?」

「就是到你這裏來嘛,我連十七都沒有抱,很注意的。」

四哥背着醫箱回來,小豆站起來喚:「姐夫!」

四哥點點頭,「弟弟來了,你姐姐已經給你佈置好了個院子,你看看還要添置什麼儘管開口。」

十姐姐帶着小豆出去看院子去了。

四哥過來坐下,「十一,你來做什麼?」

我把手擱到桌上,「我自己給自己把脈把不準,你替我瞧瞧。」

四哥驚疑的替我切脈,過了一會兒換隻手再來,最後抬頭看我,「我的皇後娘娘,您召臣進宮不就得了。居然自己帶着兩個孩子跑出來。」

「我什麼感覺都沒有啊。四哥,我真的懷上了?」

四哥點頭,「千真萬確,你心頭應該也有數吧。」

我笑開,「我就怕是空歡喜一場。又怕六哥不讓我生,請平安脈的太醫一告訴他,他乾脆叫我無知無覺的就沒了孩子還當自己病了一場。」

四哥撇嘴,「這事兒,他還真可能幹得出來。他上次是真的被嚇怕了,生死關頭我也沒見他變過臉色啊。那天居然抱着你哭,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落啊。至於十一你,我還是建議你再生個孩子好調養身體。那麼大個的你都生下來了,後頭其實反而不怕了。不過這事兒上,皇上的膽已經讓嚇破了。可是十一你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就搗不了鬼了。滷水點豆腐,這世上一物降一物啊。」四哥調侃的看着我。

我想起五哥六哥在背後笑話四哥的事,「四哥,十姐姐難產才生下妞妞,你真的摔了個壽星包在額頭上啊?」

四哥一臉的赧然,「別聽老五胡說。」

十姐姐回來,「他說什麼都不用添置,我讓小錦她們幾個在給他放行李呢。十一,你中午想吃什麼?」

我問手拉手進來的小哥倆,「你們想吃什麼?」

十七望望十姐姐,「娘,你不是說十姨的豆腐很好吃嗎?」

我點頭如搗蒜,「沒錯沒錯,我們娘倆今天就是奔著吃你的豆腐來的。」

十姐姐捏捏十七的臉,「是十姨做的豆腐好吃。」

於是,我又重溫了五年前溫暖的一幕,十姐姐用小手搖磨磨豆腐,小豆在旁邊添豆子。開始兩人還有些生疏,然後就漸漸找回了往昔的默契。一股溫馨隨着石磨磨豆子的聲音在屋裏流淌,然後是滿屋豆漿的香味。這個手搖磨還是當年從維揚一路帶來的呢。算是豆爺爺給十姐姐的嫁妝之一。

只是,小豆添了一會兒豆子,彆扭的說:「姐姐,那個時候我年紀小沒有力氣,可是現在好像應該我來磨磨,你來添豆子。」

於是兩人又換一下,小豆來磨磨,十姐姐添豆子。

十七好奇的看着,他頭回見到磨豆漿做豆腐,總想跑過去動手。反正是手搖磨,不是手推磨,也不怕他被撞到,我就讓他過去邊上站着看。

他看到白白的豆漿被磨出來,一臉的神奇。十四興許見過,一臉嘲笑的看着十七。

十七怒了,「你會?」

「我見過。」十四挺挺小胸脯。

我則安安分分的在旁邊坐着,見他倆要吵起來了,就招呼他們過來喝豆漿。邊磨邊燒,已經可以喝了。

我邊喝邊給他們講故事。

「娘,那個皇帝好傻,老百姓都吃樹葉了,他還問怎麼不吃肉。」十七聽完故事,下這樣的結論。

「沒有這半年在外頭晃悠,你也不知道。」我中肯的說。

「嘿嘿!」十四又是一聲嘲笑。其實他不一定明白,就是聽到十七吃癟就樂呵。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十七不服氣的說。

我摸摸他的頭,「知道,我們十七以後什麼都會知道。」

吃過飯,四哥親自駕着馬車送我們回宮。

十七把帶回來的豆漿遞給翠儂,「翠姨,喝豆漿。」翠儂因為是待嫁的姑娘,秦仲又住在蕭府,所以她沒有出去。秦仲這次果然榜上有名,我便兌現承諾,擇了吉日要給他們完婚。秦嬤嬤整天笑得眼睛跟豆莢一樣。還把多年積蓄都拿了出來,要給翠儂置辦聘禮,打頭面首飾。

「謝謝三皇子。」

十七跟十四玩了一整天,有些累了,由秦嬤嬤領着下去洗澡去了。

「怎麼了?看你這副樣子。那個莫菁華的事很棘手么?」我出宮前讓翠儂去查莫菁華的情郎到底是誰。她一臉的為難,我不耐道:「查到什麼就說什麼,你怎麼這樣子?」

翠儂吞吞吐吐的說:「娘娘,奴婢只是問到娘娘不在宮裏的那段時日,皇上時常去大內書庫而已。」

「什麼?」我手裏的茶盅一下子沒拿穩,滾燙的茶水灑在裙子上。夏天的衣服薄,我被燙到了。

翠儂叫聲『娘娘』忙蹲下用手絹替我清理下擺的茶葉,「濕了這樣一大片,還是換了吧。」

我腦子裏發懵,任由她擺弄著換了衣服,又給我上燙傷的藥膏。

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能吸引莫菁華這樣目下無塵的女子,絕非等閑男子啊。

大內書庫,你是打量我眼神不好,絕不會去那個地方,以為可以瞞個滴水不漏?

是,如果沒有周才人之前的請託,我不會特別去關注這個莫菁華。沒有周才人搞出來的和侍衛偷情的事,我也不會讓人去調查莫菁華的情郎。沒想到老爺留給我的人,竟會查出來這個。我沒用諜報處的人,是怕裏頭有其他變數,有別的勢力。免得查出來不好收拾。我沒告訴六哥,是我壓根沒有疑過他,只是想自己把這事解決了,他那麼忙我就不要什麼都去打擾他了。

我知道我為什麼見了莫菁華一眼,就覺得眼熟了,之前我絕對沒有見過她。原來,她跟我有些像。不是樣子,而是身上那種味道。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書香氣息,還有眉間的那一抹清冷。

我手放到肚子上,下午十姐姐還笑說我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早一個月都會有不妥,因為老爺的孝期還未過。現在看來,他來得不是時候啊。

十七的頭從門口冒出來,「母后,大皇兄下學去看父皇蹴鞠去了,兒臣也要去,我們一起去。」一邊說一邊就要拉着我起身。

翠儂趕緊把他攔下,我身體的情況瞞得過別人瞞不過她。

「三皇子,娘娘身子不大舒服,奴婢找人帶您去吧。」

十七掙脫翠儂的手,跑過來握着我的手,貼心的問:「母后,您怎麼突然就不舒服了。哪裏不舒服啊?」

「心口痛。」

「兒臣幫您召太醫。」說着就要叫人。

我拉着他,「不用了,現在好多了,咱們一起去看你父皇蹴鞠吧。」難得今日興緻這樣的好啊。如果是往常我一定會欣慰,總算在勞形案牘之餘還知道去活動活動。可是今日我心頭只有不知所措。如果是真的,我能在人前和他做一對恩愛帝后么?做到一個皇后的本分。

我牽着十七去到蹴鞠場上,宮人看到紛紛行禮,我擺擺手示意免禮,上了正中的看台坐下。十七一坐下就到處找兒。

「母后,看,大皇兄穿着跟父皇一樣的衣服。」

我順着十七的手指看過去,只看到一個小人兒好像穿着黃色的小蹴鞠服就坐在場外,「他坐的什麼?」

「好像是蹴鞠。」十七嘿嘿的笑,「看,栩哥哥也下場了,還有蘭王叔、代王叔。」他口裏的蘭王、代王都不是那兩位兩人家了,那老哥倆年前就不在了,是由當初的世子襲了爵位。而蕭栩也正式成為了蘭王世子。

「母后,您還不舒服么?」十七的心已經飛了場中去了,卻還不忘貼心的問一句。

「去吧,讓小順子帶着你,別亂跑,小心被球砸到。」

「嗯。」他往台下跑去,小順子忙跟上。

我其實看不清場中的情勢,但看樣子六哥表現不賴。也是,誰敢搶他出風頭的機會。

十七跑了一小段,然後就慢慢的走,我正納悶呢,就見他在最後一段衝刺起來,跑過去就給了兒身下的蹴鞠一腳。

估計兒還在看着場中的熱鬧,壓根不知道我們來了,也不知道他三弟正瞄準他身下的蹴鞠一腳踹去。旁邊的人要出聲提醒已經來不及了,兒直接就摔到了地上。

這個混小子!

我看不清楚,只能聽到兒『哎喲』了一聲,然後被人扶起來,叫了一聲:「三弟,可惡!」

那邊場中像是往這邊望了一下,眼見沒事就繼續踢著。

十七嚷嚷,「大皇兄,你穿的這個衣服哪來的,我也要穿。」

據說下場了的蕭栩過來,「三皇子,你慘了,你當着娘娘的面欺負大皇子。娘娘過來了!」

十七轉頭看到我真的往這邊走來,拔腿就跑,「孤去換衣服,孤也要蹴鞠。」

你就跑吧,你還能不回來了。

我過去拉着兒的手問:「痛不痛?回頭母后好好收拾他。」這死小子老是喜歡欺負他大皇兄。唯一的好處是不讓別人欺負,上次二皇子也不是有意,就是在中秋晚宴上讓背不來詩詞的兒有點下不了台,第二日走路上被十七拿彈弓彈了個包掛在額頭上。當然,那次他也被我摁腿上打了屁股然後罰站了,還去道歉。

董寶林當時摸著兒子頭上的包,很是心疼,也只能說是小孩子間打鬧不礙事。

六哥本來生了好大的氣,結果看十七被我痛揍一頓又有些心痛,也說是小孩子間打鬧,不要太較真。

我是教他要護着他大皇兄,可也沒教他拿彈弓打他二皇兄啊。

兒揉揉屁股,「不太痛了。」

我問蕭栩,「你不是下場了么?」還一身紅色的蹴鞠服。

他耷拉着腦袋,「娘娘,皇上讓臣負責撿蹴鞠。」說着看蹴鞠滾出了場,跑着過去撿去了。

場中自然還有備用的,絲毫不受影響。

六哥也看到我了,對我一笑,這時蹴鞠到了代王腳下,他也穿着黃色球服,看來和六哥是一隊,另一對則是由蘭王帶隊。

代王一個漂亮的鴛鴦拐就把蹴鞠送到了六哥腳下,給他製造射門機會。

六哥瀟灑將球射入,然後下場,換別人頂上。

「你怎麼氣色不太好?」他就穿着那身衣服和我一起往看台上走。

我看一眼他,他的氣色倒是好得不得了,「沒什麼。」我本來是滿心歡喜的回來,想告訴他好消息。可是,迎接我的卻是這樣一個晴天霹靂。以後的日子,我該怎樣面對他?

我手捏成拳,指甲直接掐斷在手心裏,不管怎樣,人前我還得是那個端莊的皇后。皇帝在蹴鞠,我要是不過來看一下,會引發下面的人猜疑。我也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做到面上喜怒不露。原來在這件事上很難做得到。

翠儂也說了,只是他時常過去,我不能就憑這一條就定了罪。可是,沒有什麼怎麼會時常過去。我心頭兩個小人在拉鋸。

六哥坐下凝視了我一會兒,我凝目看着場中。皇帝走了,場中似乎更加熱鬧了,比分差距也逐漸減小。看來之前是因為皇帝在,紅隊放不開手腳。

不過,他的技術其實不錯,而且年輕俊朗,就算剝去了皇帝的身份也是芝蘭玉樹一般的人物。也難怪!當初就是坤泰殿經過層層挑選的宮女還有被迷住的。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你幹嘛這麼古里古怪的看着我?」

我笑笑,「看你好看啊!」如果是真的,我要怎麼辦?

他把頭靠過來,「給我擦擦汗。」

我掏出手絹,「你自己擦吧。」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到底出什麼事了?」看來就是要做到表面沒有異常,我也不夠格。我逃不過枕邊人的利眼。看來,即使是我想在人前做一對看似恩愛的帝后,也得要他肯配合才行。

從我這裏沒有得到答案,他轉眼看到兒正疑惑的看着我們,「來人,去把三皇子帶回來。」

十七還在場邊看蹴鞠,一來是暫時躲着我,二來是他剛來,興緻還很高又剛換了衣服躍躍欲試的樣子。被太監奉命弄回來的時候,他很乖覺,一落地就跟兒說:「大皇兄,我錯了。」

兒看他一眼,「是我錯了,我就不該背向你坐。」

一向遲鈍的兒能得出不能背着三弟坐這個結論,這該是經過數回才得出的教訓。但現在,我沒有什麼心思管教十七。

我正要開口說我先回去了,六哥就虎著臉對十七說:「看你,把母后氣成這樣。」

十七看看我,擺手,「不是的,不是兒臣氣的,母后本來就心口痛。她說好多了我們才來看蹴鞠的。」

六哥緊張的問,「怎麼會心口痛的,太醫怎麼說?」兒也湊過來問候。

「母后說好多了不用召太醫。」我不想說話,十七在旁邊繼續代言。

他瞪着我,「你還是懂醫道的呢,怎麼能諱疾忌醫呢,走,回去召太醫。」

我抽回自己的手,「不用了。」

他緊盯着我,然後說:「不舒服就早說嘛,走,我們回去了。」一邊說一邊朝兩個兒子招手,然後在我耳邊低聲說:「有什麼事我們回去再說,別當着臣下跟兒子的面。」

「嗯。」

他把我塞進轎子裏,自己隨後進來。十七也牽着兒往裏鑽,這龍攆夠大,坐我們一家四口都嫌空。可是我臉上已經快掛不住微笑了,只好說:「你們坐母后的鳳攆回去,母后心口又痛了。」

「哦。」兒拉着十七下去,我聽到他還疑惑的說:「我們又不重。」然後被兒拉着坐了鳳攆回去。

六哥把我牢牢圈著,「十一、十一,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段數真是太淺了,還以為自己能藏得住呢。

「你放開我!」

他抱得愈發的緊,笑着說:「今兒不是去老四府上了,怎麼,他還敢給你氣受不成?」

我掙扎不動,也只好由得他了,「告訴我,到底出什麼事了?看子晟的樣子,應該沒什麼事啊。是回宮以後遇上什麼事?」

我扭頭不語。

他擰眉思索。

這個時候,龍攆停了。他直接打橫把我抱起來,快步下去,「去傳太醫正,要他馬上到坤泰殿來。」

「站住,都說不用了!」

六哥看着我,「真的沒事?」

「心病,太醫醫不了。」

他略作停頓,然後直接抱了我進去寢殿,「封門!誰都不許進來!」

十六扇大門立即齊齊關上,聲音很大。

「你說,到底出什麼事了,不要叫我猜謎。」他胸口起伏着,隨手拉了根凳子坐在榻前。而榻上的我,曲腿抱着。

「好,我說,你跟那個莫菁華是怎麼搞上的?」

他皺眉,「什麼莫菁華,什麼搞上?你不要胡亂給我安罪名。」

「我知道你時常分不清那些宮女,或者是張冠李戴,要麼就根本不知道名字。嘿嘿,其實你也不用知道的那麼清楚。」

他瞪着我,「別拐彎抹角的。」

「好,我說清楚些,就是那個在大內書庫做女官的,去年進宮的莫菁華。我不在宮裏那段時間,你時常去找的那個莫菁華。想起來沒有,十五歲,長得很清新脫俗,是那個周才人的表妹。我好心想放她出宮去,結果她說她自願留在宮裏。她說是為了那些書,其實是和你搞上了。」

他面色一沉,「什麼搞上,你說話不要這麼難聽。」

我看着他,冷冷一笑,「是,是臣妾話說得難聽了。那是陛下的紅顏知己,臣妾這話是玷辱了她了。既然喜歡,何不幹脆過了明路,也省得還要偷偷摸摸的。」據翠儂打聽來的消息,在我回宮后,人家兩人還有過月下獨處呢。

「不可理喻!你就為了這個心口痛?你能有一個二個的故人、青衫之交,我就連一個說說話的人也不能有?」

我閉眼,「你說的是姬少康和小柳吧,他們兩個都是在我進宮之前就認得的,是生死之交。進宮后,我同他們見面的次數一隻手的手指就可以數出來了。我和他們的過往你無不清楚。你要跟我翻舊賬,你有多少舊賬,我翻都不用去翻,子珏、兒、瑜兒就成日在我眼前活蹦亂跳呢。」

他一字一頓的說:「所以,跟着我,委屈你了?這些年你一直這樣想吧,今天終於說出來了。你還要我怎樣?十一,你有沒有站在我的角度想過?古往今來,可還有一個皇帝如我這般縱容皇后的?你說走就走,把我一個人丟在宮裏。我再厲害也會有疲憊的時候,也想要有你在身邊溫言撫慰,可是你不在,你躲出去了。」

是,是我給了別人可趁之機。可是,既然你已經找到了在你疲憊的時候能溫言撫慰你的佳人,做什麼還要逼我回宮來。大家各自如願不就好了。

他強硬的抬起我的下巴,「我說過,我是絕不會放手的。」

「今時今日,你拿什麼留我?」

他一扯嘴角,「我說過我會守諾,十一,毀約的只是你而已。我可沒有睡過那個莫菁華。」

「那你們就在書房和月下談心?各自坐着,一壺清茶,滿室茶香?」我緊緊盯着他的眼,六哥他一向不屑於撒謊,只會迴避。可是今天我也豁出去了,他說得這麼直白,沒睡過。那我也就問得直白一點。

他沒有回答我,轉身出去了。

看來,摟摟抱抱還是有的,只是沒有真的突破最後一步而已。說起來,還是他當初賭氣說的要我欠他的話讓他停住了。

「是,我就是這麼霸道跟小氣的女人,我要就要全部。你既然找到了可以替代我的人,何不行行好就放手。」我幾步追了上去,在他要拉開殿門的時候拉住了他。

他一把揮開我,轉過身來,見我被揮退幾步,撞上香爐,略一猶豫,站在原地說:「你要發爛好心,把這宮裏的女人送出宮去。可是,這裏頭絕不包括林蒔宜你自己。你只能陪我一起走下去,直到我們閉上眼,你還是要陪我進地宮,千秋萬代!」

我反手握著香爐的一耳穩住身形,好在有這個香爐擋住我的去勢,不然我豈不是要直直摔到地毯上去。這就是當年習武走捷徑,不肯從馬步練起的後果啊。

「你做不到承諾我的事,卻要把我硬留在宮裏。言而無信,你沒品!」

他的臉有些扭曲,「我沒品?那誰有品?柳相可又添了三房美妾了,就是姬少康家裏也是五女連珠,我還要怎樣才算有品?我應承你的事哪裏沒有做到。」

秦涌的聲音在外頭響起:「皇上、娘娘,安樂王爺和三皇子為娘娘傳了太醫,人已經在殿外候着了。」

「叫他滾遠點!皇後娘娘是心病,他治不了的。別以為我會一直哄着你,讓着你,你也該懂事些了。」六哥拉開門,兩個兒子還跟他一樣,一身蹴鞠的衣服,就在門外站着,看他出來,十七衝上來捏起小拳頭捶他,「你又欺負母后!」兒也站旁邊拿眼瞪着他,只是不敢動手而已。

六哥推開他們,徑自往外走。

翠儂見我手撐著腰,趕緊過來扶我,「娘娘,要不要把太醫叫進來瞧瞧?」

我搖頭,「不用,就是撞了一下而已,活動開就好了。」

翠儂扶我進去,兩個兒子也隨後跟進。

我躺在大迎枕上,看着他們倆,「子晟,今天你害大皇兄摔跤,母后很生氣。你說怎麼辦?」

他聽我叫的是大名,抿抿嘴,自己過去我放荊條的地方挑了根最細的過來。我也不想打孩子的,可我這個兒子他太皮實了,真正是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的。就是天天打他一頓,他過一會兒就又忘了,典型的記吃不記打。再說了,我也是雷聲大雨點小,哪裏捨得真的狠狠的打他。他也知道只有第一下是疼的,後面就越來越輕了。

「母后今天不打你,我沒精神打你。你們出去吧,自己回去反省。」我有些有氣無力的說。

子晟急了,拿着荊條就爬上床,「母后,兒臣錯了,你還是打吧。不然,叫翠姨打也行。」

翠儂擺手,「三皇子,奴婢怎麼敢打你。」

他又把荊條給兒,「大皇兄,你打吧,我害你摔了。」

「我不打人,更不會打你。」兒認真的說。

「那,我坐在蹴鞠上,你來踢飛害我摔下去。」

我揮揮手,「好了好了,隨便你們怎麼了斷,趕緊出去吧。」

他們倆都不肯出去,「母后,兒臣要陪着你。」

我閉上眼,「我睡覺,你們別吵我。」

「嗯。」

我闔目躺了一會兒,睜開眼了就看到兩個穿着一樣衣服的小人兒在床頭背向我坐着。兒的手放在子晟肩頭,子晟靠在哥哥肩頭,估計在打瞌睡。

方才我有些氣血翻滾,應該是動到了一點胎氣,現在感覺好些了。

用晚膳的時候,兩個小傢伙都不住的往門口望,可是六哥並沒有如他們所願的出現。

晚膳后,小哥倆不見了。我問過才知道他們到乾元殿找六哥去了。

「找著了沒有?」

翠儂點頭,「找著了,皇上還問是不是娘娘讓他們去的。」

「他們怎麼說?」

「說是。」

肯定不信,你們兩個想騙過他還着實太嫩了。

「那怎麼還沒回來?」

正說着,乾元殿的太監把兩個小傢伙抱了回來。我看着他們,「夏嬤嬤、秦嬤嬤,給他們洗洗早些睡吧。告訴守宮門的,自去領二十棍;所有當值的隨從人員,除了兩個嬤嬤,也是各二十棍,如有下次,加倍!有第三次,本宮就不留人了。」敢暗地裏放水讓他們出去,此風不杜絕,以後很容易給人找到空子下手的。

「母后,為什麼打他們?」十七問我。

「讓你們兩個就這麼出門亂竄,出了事誰負責。還有你們兩個,什麼時候學會的出門都不告訴母后一聲了?還敢騙你們父皇,是母后讓你們去請他的。你們也一人十棍子。」

打完了,兩個嬤嬤各自把人抱了下去。

子晟搓著屁股嘟囔:「好心沒好報,不管他們大人的事了,反正過一段時間就沒事了。」又轉頭對也在揉屁股的兒說:「大皇兄,我也算挨過打了,你得原諒我。」

兒無語的看着他,然後說:「好叫你下次再來?」這話是我教兒的,不然以他柔弱的性子肯定被子晟吃死了。

「不會了,下回絕不在你坐蹴鞠上的時候踢飛蹴鞠了。」

「嗯。」

傻兒,他下回換一種方式就是了。這個刁鑽小子,好在他也只是無傷大雅的鬧着玩玩,不會真的傷到兒。

我回到床上趴下,翠儂替我輕輕揉搓腰后的淤青,「娘娘,您怎麼不告訴皇上呢?」

「他這樣對我,我才不會告訴他。」跟美人月下談心還說那麼好聽的話哄着我回宮來,又推我去撞香爐,「書庫那邊如何?」

「不出娘娘所料,果然有人去警告了莫姑娘不得胡言亂語。」說是孤傲,結果還不是投懷送抱。

我吸吸鼻子,「看來我們這麼容易就知道了,是這個莫姑娘有心讓我們知道的。我們吵歸吵,總是兩口子,我才不會那麼傻再給人可趁之機呢。去,把賢妃給我叫來,她留下看家,到底看的什麼。」

賢妃很快就來了,看我趴在床上,震驚的問:「他跟你動手了?」

「算是吧,他一揮手我撞香爐上去了。」看來我這坤泰殿裏如果發生了大的動靜要不驚動人是不可能的了。

賢妃點頭,「我就說嘛,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寶貝,怎麼捨得跟你動手。」她話里難免帶着酸味。

「你沒事弄三個小姑娘放宮裏做什麼?」我惱道。

賢妃攤手,「事先挑好九人在那裏,萬一到了日子遇上誰出疹子,或者在宮裏出了什麼意外的,我臨時上哪找人補上。如果在現成的宮女里挑人,年紀偏大,那得了去的人難免心懷不滿,到時候就不是籠絡人了。我一貫是這樣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我不想事情砸在我手裏。」

「你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莫菁華的事你知不知道?我這算是前門拒狼,後門迎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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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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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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