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進宮

秦歡被侍衛夾着扔進了那頂小轎子後面一個稍微大一點但比較樸素的轎子裏，裏面已經坐了四個年紀跟她差不多的小女孩，一色的鵝黃翠煙衫，月白百褶裙，挽著一對月牙兒髻，個個生的眉清目秀，俏皮可愛。

秦歡被扔進來時，四個小丫頭齊齊轉身看了秦歡一眼，放佛很安心般的嘆了口氣，然後又轉身交談起來，完全沒有搭理秦歡的意思。秦歡現在的牙齒被漿糖黏着說不了話，只得訕訕的坐下來，聽四個小丫頭片子講話。

「皇上最近的病情好像又加重了，昨兒個聽在御藥房送葯的小桌子說，前天三更連夜招的張太醫。」一個臉頰有點兒圓的小丫頭神神秘秘的朝着其餘三個說到。

「噓，這種事還是別說的好！」一個長得很甜的小丫頭在一旁驚恐的看了圓臉小丫頭一眼。

「哎哎，我還聽說了一件事兒！「其餘的一個大眼睛滴溜滴溜轉的小丫頭小聲的說」紫鑾殿的紫蘇娘娘昨日曾經派自己的貼身丫鬟兒小珠子端了碗千年雪山銀參湯去送給皇上，結果你猜怎麼着？小珠子連皇上都沒見着就被堵在了承御殿的門口，紫蘇娘娘曾經盛寵一時，紫鸞殿的人曾經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再從皇帝娶了顧妃之後，聖體是越來越差，不但不再眷寵其她妃子，更是將權力數數交給了皇后，聽說紫蘇娘娘用了幾個年的脂粉錢買通了御藥房的人才得知皇帝昨晚舊疾複發，這不第二天一大早就送去了參湯，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聽說小珠子當時是豁出去了往承御殿撞，混亂之中竟把承御殿的黑檀門給撞了開，你們猜，她看到了什麼？「大眼睛小丫頭將手一攤，故作神秘的說。

幾個小丫頭連忙好奇的問。

「她看到了原本該放漆金九龍爐的地方竟然掛起了重重帷帳，並且空氣里還瀰漫着一股濃重而詭異的香氣，熏的小珠子眼睛都差點兒睜不開，守在門口的侍衛更是一愣，心想自己這下是完蛋了，連忙把小珠子連拖帶拽的叉了出去。這還不算完，聽說小珠子回去后始終心神不安，當天夜裏就投湖了！「

幾個小丫頭髮出一聲驚嘆，秦歡在一旁聽着也心驚膽戰，心想這個小丫頭片子可真是一個說書的好手。

「晴柳，不要亂說「坐在中間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小丫頭瞪了剛才說話的小丫頭一眼」你進宮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怎麼還不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皇后掌權已近十年，最忌諱的就是別人提起皇上的病，你今天說的這些要是傳到皇后的耳朵里「年紀稍大一點兒的小丫頭看了坐在一旁的秦歡一眼」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這是警告自己不要亂說話來了，秦歡看向那個年紀稍大的丫頭，小丫頭一雙狹長的眼睛黑白分明，小小年紀卻透著一股沉穩幹練的氣質，小丫頭此刻也正靜靜的看着秦歡，兩人目光一交匯，秦歡立馬就笑了。

秦歡燦爛的笑着站起身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了一包早上在品香居買的小點心放在小柜子上，笑嘻嘻的說「各位姐姐，初次見面就是緣分，還望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品香居是元和城內首屈一指的點心坊，尤其以杏仁酥、梅花糕出名，此刻幾瓣精緻的小點心在油包紙上透著晶瑩的光芒，空氣里立即彌散出了誘人的香氣，幾個小丫鬟一看眼睛就亮了起來。

圓臉小丫鬟抓過一枚梅花糕狼吞虎咽的邊吃邊說「哪裏那裏，放心，姐姐以後一定會好好罩着你的！「

大眼睛小丫鬟轉着黑烏烏的眼睛看了看秦歡，燦爛一笑「那我就不客氣了！「順手還拿了一塊一邊兒坐着不太說話有點兒害羞的小丫頭吃。

只剩下那個年紀稍長的小丫鬟連看都沒看。

秦歡不動聲色的掂起一枚杏仁酥拿到狹眼小丫頭面前，笑着說「品香居一等杏仁酥，姐姐好歹也嘗嘗吧！「

狹眼小丫頭抬頭看了秦歡一眼，本想拒絕，可看到秦歡燦爛的笑臉還是接下了，只不過拿在手裏沒有吃。

秦歡笑呵呵的拍了拍手重新坐下問道「不知幾位姐姐，我們現在是去哪兒呢？看幾位姐姐對宮中的事情這麼了解，難不成前面轎子裏的小主子是元和城內哪家大人的下少爺？「

幾個小丫頭齊齊一頓，轉頭驚訝的看着秦歡。

狹眼小丫鬟也露出了一絲訝異：「怎麼？難道你不知道前面轎子裏的是誰？「

秦歡無奈的搖搖頭「我應該知道嗎？「

狹眼小丫鬟更是一驚「前面轎子裏的是當今太子殿下寧馳，而我們正在往皇元城內走「

「太子？皇宮？」秦歡臉上表情很複雜。

「恩」狹眼小丫鬟點了點頭「我是晴空」她指了指圓臉小丫頭和比較羞澀的小丫頭」晴詩，晴安」她又指了指大眼睛丫頭」那個是晴柳，我們都是太子的貼身丫鬟，此次陪殿下前往天艾山莊泡溫泉消冬，你是誰？難道不是寧梵少爺送給殿下的侍冬女官嗎？「

秦歡搖了搖頭「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侍冬丫鬟是幹什麼的，但是我確實不是，簡單點兒說，我是被抓來的「

嘶，幾個小丫頭齊齊吸了口冷氣，以一種複雜的眼光看向秦歡。那種眼神有同情有憐憫有麻木，更像是看一個絕症患者。秦歡被看的起了一層雞皮噶噠。

「怎麼了嗎？」

幾個小丫頭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轎子裏頓時陷入了一片沉默。

秦歡也沒有再逼問。靜靜的坐在轎子裏思考。

「侍冬丫鬟她好像聽說過，那還是在賭坊的時候聽一個落魄公子哥兒說的，說是皇后掌政以來，各大藩王被召回京城，並且規定一年四個節氣，每個藩王輪流進貢一個嫡系女子進宮陪太子讀書，夏天的就叫消夏，春天的就叫迎春，秋天的叫弄秋，而冬天的就叫侍冬，這些女子進宮一季如果被太子看上就留宮做個女官，如果沒看上就被皇后隨意指婚給某個王家貴族。她們雖然是藩王的嫡系，但也大多都是遠房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更是由於藩王的勢力被削減，所以這些陪讀雖然被稱為女官，但是地位卻比丫鬟高不了多少。起初實行這個政策時，各大藩王都沒有反對，反正自己的親戚那麼多，還是輪著的，一年頂多進宮一個，如果能被皇后指門親，那絕對比她們自己找強上一百倍，所以起初大家都爭着往宮裏送，然而越送越覺得不對勁，雖然出宮的嫡系女子都被指婚給了條件不錯的貴族，但大多都是無權的，根本對自己起不到什麼作用，就這麼說，在當時，就算嫁給一個侍馬伺（就是管馬草的）也比嫁給一個馬商強，因為侍馬伺有權利，戰馬沒了糧草是萬萬不行的，而馬商卻只有錢。況且十多年過去了，眼看自己家的女兒越來越少，再這樣下去恐怕連自己的老媽都要送上去了，藩王們這才反應過來，只不過自己的權利早就被瓦解，提出抗議也沒有用，只能急得冷汗直冒，各種催促自己的兒子女兒趕緊生，生一個賞一年侍奉銀，生兩個賞兩年。而曾經煊赫一時的藩王世家也就是在這種看似不著邊的政策里漸漸瓦解。不得不說當今皇后的手腕不僅狠而且獨特，用一雙纖纖素手將曾經看似強大的藩王世家玩弄於鼓掌之中。

一路無話，馬車停了好幾次，兩邊的侍衛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二十幾個貼身侍衛。好幾次秦歡撩開車簾看到的都是煊赫的深紅色城牆和潔白堅硬的大理石道路。

就在秦歡在這種無話的詭異氣氛中快要睡著了的時候，自己的胳膊突然被人輕輕捅了捅。秦歡一直是一個極度敏銳的人，特工的經驗讓她即使在休息的時候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剛才那兩下絕對不是因為馬車顛簸而發生的碰撞。秦歡微微的張開了眼睛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人，正是那個比較羞澀的小丫鬟晴安，晴安面露不安的看了其餘三個丫鬟一眼，抓過秦歡的手寫着什麼。

感覺着手中的字跡「待會兒不要怕」

秦歡微微一愣，心中變得忐忑起來，難道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嗎？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反而用手捏了捏晴安的手示意她放心。

晴安舒了口氣又在秦歡的手上寫到「如果有武器請立即扔掉，其餘重要物品可交給我保管」

秦歡看了晴安一眼，更加的疑惑，晴安此刻也悄悄的看了秦歡一眼，目光清澈，用手繼續寫道「我會替你好好保管，直到你回來」

回來？去哪兒？看着小丫頭清澈的目光，秦歡心中微微一安，思考片刻，她將自己袖子裏的粗布小袋子放到晴安手裏，繼續寫道「很重要，多謝「她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個小姑娘不是壞人。

晴安沖秦歡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

馬車又走了一段路程，在秦歡忐忑不安中緩緩停了下來。

馬車外響起了一個尖細尖細的聲音「聽說太子又從外面帶回來了一個？「

一個渾厚的男聲響起「還要有勞公公了「

「得了，今晚又有得忙活咯」

「呵呵「男人乾笑了幾聲「公公有請」

一陣腳步聲朝着馬車駛來。

不一會兒馬車簾被掀開，顯然外面天已經黑了，並且隱隱的飄起了薄雪，一個長滿皺痕賊眉鼠臉的臉伸了進來，被燈盞發出的燈光村的真的很像一個粽子，那個太監扯著不陰不陽的尖細嗓子說到「哪個是新來的？」

秦歡沒有動，幾個小丫鬟都看向了她。

「走吧？！「公公皺了皺眉，顯然對秦歡無動於衷的坐在那兒很不滿。

「嘿嘿，有勞公公「秦歡坦然的走下馬車，一臉諂笑的對那個老太監躬了躬，手很」不經意「的碰了下那張橘皮老手，一個絲綢質地的袋子滑落到了老太監的衣袖裏。

老太監的手在龐大的衣袖裏握著袋子顛了顛，半瞪着一雙渾濁的眼睛看了秦歡一眼，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