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深宮

第二十四章:深宮

朝中傳來消息,皇上下旨摘去了仲頤的相王之位,將其反思在家中,不得上朝。

消息一傳出,引起了朝中上下的議論,大家猜測著是為了什麼原因,可那日,皇上上朝只說相王私下面聖,口出狂言,污衊大臨王朝。此原因便旨中之意。

相王的魯莽,朝中何人不知呢?私下面聖,口出狂言,豈會無人不相信?然而這旨一下,那丞相倒是暗暗自喜,皇上替他除去了眼中釘,他豈會不悅?但仍舊惺惺作態,百般為相王開脫,話中有話。

消息傳到了大同殿,穆爾楦剛好起身,看來那封信很是及時,穆爾楦承認,自己只是在賭一把,他以為相王是不會幫自己的,但沒有想到,相王還是做到了。

這一早上,穆爾楦心情都很好,穀雨反而悶悶不樂,一早上就沒有怎麼說話,穆爾楦查覺不對,一邊寫了佛經,一邊朝着坐在椅子上的穀雨問:「你今天怎麼了?莫非是有心上人了?」穆爾楦問完這句話,自己心裏都暗喜了一下。

誰料穀雨卻沒有反駁,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腦袋,望着穆爾楦滿臉的憂愁。嘆了嘆氣,什麼也不說。

這時倒真的急了穆爾楦,放下手中的筆,朝着穀雨走了過去,對着穀雨坐了下來,看她那副模樣,穆爾楦輕聲問起:「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一早上都看你悶悶不樂的,若是有什麼心事,就與我說說,如今在這宮裏,能互說心事也就只有你我了。」

穀雨抬起頭,坐直了身子,認真的看着穆爾楦,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來,道:「小姐,若是我說了,你定會傷心難過的。」

「難過?」穆爾楦一驚,心想,難道是家中出了什麼事?急忙問起:「是爹爹和姐姐出事了嗎?」

穀雨連忙晃了晃手:「不是,老爺和小姐在家中豈會有事,是……是……」

「那你倒是說啊!真要急壞了我你才開心啊!」

「是……二公主寧梭的事。」說到最後那幾個字,穀雨的聲音變得很小。

寧姐姐?為何仍舊是沒有過去呢?穆爾楦以為,那寧梭二字怕是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的耳畔了。

那一日,紅雪撒了滿地的白雪,徐走了愁緒和相思。

那一日,她以為寧梭以匕首刺心,結束了一生的情。

殊不知今日依舊是斷斷續續。

穀雨說了心中藏着的秘密,那個秘密豈會不驚訝到她穆爾楦呢?人世匆匆,總有道不明,輪不完的思愁啊!

那一晚,穆爾楦獨自坐在庭院的涼亭之中,等著景兒姑娘的到來,望着天上那一輪皎潔的明月,心中莫名的傷痛了起來。

假如時間倒流,今日她穆爾楦是否就不會在這裏了?她依稀記得在錦江十歲生日時,慈園太后望着自己的那種眼神,是喜悅,或是憎恨,穆爾楦想,當年自己的姑姑是不是也是這樣被慈園太后看着呢?在那眼神之中斷送了自己的一生。

想着想着,穆爾楦竟然就笑了,她問自己,究竟入宮,是為了什麼?

可是,沒有會告訴她,她只有在這歲匆匆的時間裏,慢慢的去體會了。

「小姐,景兒姑娘來了。」穀雨聲音在穆爾楦的身後小聲的響了起來。

穆爾楦沒有回過神,依舊站在原地,望着那一輪明月。

穀雨抿了抿嘴,什麼也沒有說就退去了。

這景兒反倒是有些不明,見穆爾楦不言不語,穀雨也不說什麼就退下去了,景兒便小步走上前,見了一聲:「楦嬪娘娘。」

「不知楦嬪娘娘……宣奴婢來有何事?」景兒問道。

穆爾楦拂過身子,轉而看着景兒,這女子,真的是有苦,無法說。一時間,穆爾楦眼睛都紅了起來。她說:「景兒姑娘是個好姑娘,本宮自問,卻不及你一二。」這番話,字字是真。

她說:「本宮以為,天下間豈會有奇女子,但是今日,站在本宮面前的卻是這世間最忠誠的奇女子。」

「娘娘。」這一番話讓她景兒竟無話可說。

「景兒姑娘,你聽過黛義的故事嗎?」穆爾楦問她。

那一刻,景兒彷彿什麼都明白了,你驚異的看着穆爾楦,那裝在心裏的話,那裝在心裏的苦,皇城高牆,她以為,真的不會有人懂,可是今日,卻有人問她,你聽過黛義的故事?她聽過,聽了好多回了。

很久之前,寧梭問景兒,你知道黛義的故事嗎?

景兒說,忠效之人,黛義隨心。

寧玉問她,你知道黛義的故事嗎?

景兒只是淡淡的笑了。

寧梭與寧玉只說,那黛義,豈會有你隨心。

黛義,四國前驥國的宮廷宮女,一生,只為主子為心,痛哉悲哉,不離不棄。生死將棄,只為主子。

史書記載:忠效之人,黛義隨心。

穆爾楦說:「寧姐姐走了,你卻不棄寧玉姐姐,這史上最忠誠的黛義,豈會有你隨心。

景兒聽完,一下便跪了,憋在心中七年的苦,隨着她小聲的哭泣聲,緩緩落幕了。她說:「奴婢入宮,只有兩位寧主子待奴婢視為真人,奴婢發誓,視主子為家人,一生隨從,可是奴婢是個不祥之人,讓兩位主子都沾了禍害,奴婢無能,幫不了兩位主子。」

「你豈是無能之人,若不是你,寧玉姐姐今日,怕是早已經命已。」穆爾楦將景兒連忙扶了起來。景兒,早已是淚人。

「景兒姑娘,本宮要謝你,這七年來,照顧寧姐姐,照顧寧玉姐姐,這份恩,本宮今生都難以回報。」

「奴婢哪裏敢奢求娘娘之恩,奴婢不及黛義,但奴婢知道,若是遇到好主子,就要把心交出來,只為主子一人好。」

這番話,換做是誰,又有誰敢如此說呢?穆爾楦知道,景兒之人,實為大用,果然,這女子,真的是那大用之人。

穆爾楦問她:「當年,你是這樣將寧玉救出的?」

問到此,景兒的眼中更加落了一層傷,當年,桓貴人因為寧玉之事,竟不幸瘋癲,宮中太醫只說桓貴人犯了失心瘋,太后便下旨將她打入了冷宮,從此,再也沒有出過冷宮,也只有幾個相熟的宮女一直在照看着。

這事中的緣由,豈是一言兩語道的明白的。

就在胡邑內戰開始的時候,大臨的後宮也上演了後宮鬥爭。

壽陽宮裏,太后與尤箏兩個人正在一起品茶。周圍因為天氣的寒冷,爐子裏都燒了熱碳。一屋子裏都很是暖和。

慈園太后小口的喝了一口茶,就放了下來,說:「哀家還是喜歡你泡的茶,自打你走了,哀家就沒喝過那好茶了。」

尤箏說:「如果太后喜歡,臣妾以後就經常過來給太后你用清晨的露水泡茶。」

慈園太后只是笑了笑,將茶蓋便要蓋在了茶杯上,可卻停了手上的動作,問了一句:「皇上最近如何?」

一聽皇上這幾個字,尤箏的臉色立刻就大變起來,這些天,皇上很少在自己哪兒,都是去穆爾楦宮中,他小心的回答道:「皇上最近國事繁忙,沒有什麼異常的。」

「哐當」一聲,慈園太後手上的蓋子一下便落在了茶杯上,尤箏渾身一怔,臉色十分驚慌害怕,不敢出聲。

慈園太后的臉色沒有什麼表情,但還是讓人不敢出大氣,慈園太後過了好一會兒,便說:「想在後宮出人頭地,就要不擇手段,這一點,不用哀家教你了,既然皇上不來你的寢宮,你就想辦法,讓皇上來。」

「臣妾明白。」尤箏說。

慈園太后笑了笑,不說其他了。

而尤箏,心裏也開始盤算了起來,出了壽陽宮,站在門外,緊緊的看着那一塊壽陽宮偌大的牌匾。

這塊牌匾,是後宮為主的象徵,是這個大臨王朝背後最堅韌的盾牌。

茶兒見尤箏不動,小聲的朝着尤箏說:「貴人,您怎麼了?」

尤箏嘴角勾勒上揚,緩緩開口道:「總有一天,本宮要將這塊牌匾狠狠的踩在腳下。」

一句話,驚訝到了茶兒,雙腳愣的一下往後退了兩步。尤箏回過身子,看着茶兒害怕的神色,說:「茶兒,本宮要你記住,女人,就要狠,明白嗎?」

茶兒緊張的點了頭,卻是明白其中含義的。尤箏緊緊的看着她,這個道理,在尤箏進宮之時就已經明白。

她還記得,自己進宮之前,隨着父親奏樂而生,那些女人處處針對自己,不把自己當人看,進了宮,她以為,她可以讓所有瞧得起自己,可自己出身寒微,又有何資格叫皇上一眼,被調到長禁院,受人欺負,這一切,是她資深恨意的源頭。

在長禁院,她發誓,只要自己可以出去,就去除去所有阻礙自己的人。

然而寶兒以為得到皇上喜愛,尤箏又豈會放過她,那個與自己同行進宮的女子,口口聲聲叫自己箏兒姐姐的人,她還是忍下心,欲要陷害。

那一日,在麗妃宮中也發生了一件事。

麗妃從床上起來,竟覺得腹中不適,立刻宣來靖太醫。

可當靖太醫把完脈,臉色大變,一下便跪在了地上說:「麗妃娘娘饒命。」

太醫這一席話,自然讓人明白了其中的潛在含義。

麗妃從床上坐了起來,臉色蒼白,一聽太醫如此說,她回不害怕,趕緊問道:「說,本宮腹中的皇子究竟如何?」

「娘娘,皇子……」太醫止言,不敢說,頭低得很低。

麗妃動怒,大聲說:「給本宮實話說來。」

靖太醫被逼問,不敢隱瞞,帶着忐忑的心趕緊說道:「娘娘腹中的皇子已是……已是死胎。」

「嘩。」

這個消息,一下子震住了所有的人,蒙壞了麗妃,她搖著頭,不敢相信,她從床上爬了起來朝着那個太醫大聲慢慢的說:「你說什麼?你胡說什麼?你說本宮的腹中的孩子是死胎?呵呵,本宮的皇子是死胎?本宮腹中的皇子竟然是死胎?哈哈,不,不會的,你胡說,你竟然敢詛咒本宮的皇子,你知不知道本宮可以殺了你」

「娘娘,微臣絕不會胡言啊!娘娘腹中的皇子的確已是死胎,得儘快為娘娘引胎,否則娘娘也會有生命危險啊!」

「胡說,胡說。」麗妃突然大叫了起來,瘋一樣的將床上的被單枕頭丟到靖太醫的身上,大聲的說:「庸醫,都是庸醫,都是一幫廢物,本宮腹中的皇子沒有死,沒有死,絕對不會死的,絕對不會。」說着這裏麗妃已是泣不成聲,癱坐在床上。

身旁的若蘭也是惶恐萬分,扶住了麗妃的身子,說:「娘娘你要保重身子啊!」

麗妃已是淚流滿面,全身無力,嘴裏還是念叨著:「不會的,本宮還要等孩兒出生,本宮的皇子沒有死,沒有死啊!」

這時,靖太醫再次說道:「娘娘,上次您因為摔倒已經動了胎氣,因為胎氣打動,皇子已是虛體,加上連日來的寒氣,所以才會……」那太醫小心的說道。

動了胎氣,麗妃聽到太醫這樣說,眼睛裏充滿了血絲,當日公主推到自己,害得自己變得如此,可她以為公主已是,就算要報仇,也無處可報了,只是麗妃還是不願相信這個事實,眼睛已是微微泛紅,這腹中的孩子是她這一輩子最大的滿足,即使得不到皇上的愛,但若是自己有了皇子,也便滿足了。滿屋子裏的奴才都跪在地上,不敢吱聲。

若蘭也悄悄的落了淚,那麼小的人兒,還未出生,便已是胎死腹中,換做是誰,也是受不了的啊!她安慰這麗妃道:「娘娘,就讓小皇子安心走吧,相信小皇子不會怪娘娘的。」

「滾。」麗妃一聲怒吼,將若蘭推開了。立即似笑非笑的站了起來,看着滿屋子跪在地上的人,她苦苦的笑着,說:「你們知道嗎?只要本宮生下皇子,本宮就是太后,本宮要做太后,做太后,哈哈,你們說,本宮的皇子沒有死,本宮就要出生了,本宮可以做皇后,可以做太后了,你們說啊!」

麗妃的凄慘嘶喊聲劃破在整個寢宮之內,她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對她來說,實在太過與殘忍。

不知道過了多久,麗妃總算是安靜的坐了下來。

她說:「這件事,誰要是敢說出去,本宮要了她的命。」

靖太醫突然抬起頭來說:「可是娘娘,得儘快引胎才是。」

「靖太醫,上次本宮摔倒是你為本宮保住了胎,這一次,本宮照樣要你為本宮保胎。」

「娘娘,臣……臣無能為力啊。」已是死胎,又豈能保住啊!

麗妃扣進靖太醫的眼睛,緊緊的說:「總之你記住,本宮肚子裏的皇子沒有死,你照樣為本宮開安胎藥,這件事情,若你說出去了,本宮一定讓你靖家不得安寧。」

那一天,麗妃的郇軒宮一切都是那麼的正常,似乎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而麗妃,當天晚上坐了房中整整一晚。沒有大吵大鬧,沒有落淚,她的手中拿着的是自己為還未出生的孩子做的衣服。摸著那小小的衣裳,麗妃竟然笑了。

一直陪在身邊的若蘭,靜靜的陪在她的身邊,沒有說話。

一夜之後,一切正常。

已是晚上,宮中今日卻處處是燈火通紅。

穆爾楦從定陵樓出來之後,納吉陵也便出來了,穆爾楦見她,柔柔的一笑,納吉陵也朝着穆爾楦溫柔一笑,兩人不說話,一同撐著傘兒,慢慢的走着,讓那些宮女們都隨在後面。

兩人走着,似乎明白對方的心,許久沒有說話,兩人走到了小池邊上,穆爾楦看着池中似乎快要結冰的水兒,輕輕的嘆了一聲。

納吉陵說:「姐姐似乎有心事?」

穆爾楦看着納吉陵,她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說,欲言又止的樣子,納吉陵知道,這心裏裝着心事的女子就是這樣,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姐姐一定……是在為剛才的事情而嘆吧。」納吉陵說。

彷彿這納吉陵是最懂穆爾楦之人,她在想什麼,她都知道。

穆爾楦說:「什麼都瞞不過馥貴人。」

「姐姐不妨喚我作妹妹,馥貴人,倒顯得生疏。」

穆爾楦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以來,都只喚那女子為馥貴人,而那女子,卻早早就已經叫自己姐姐了。穆爾楦笑了笑,伸手握住納吉陵冰冷的手說:「好,那今後,我便喚你為妹妹。」

納吉陵喜悅,一時間倒適應不了了,帶着那美麗的笑顏,樂道:「納吉陵能有一個像你一樣的姐姐,真好。」

那一日,穆爾楦喚納吉陵作妹妹,彷彿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這個傾城傾國的女子終是一幅美麗的畫卷,倒影在那結冰的池上。

一波動影

栩栩如影

在其在言

欣欣樂榮

不帶終日之常樂,卻有一絲萬年長青,世人沒有定論兩個人的始與終,碧波濤濤之上,休有一絲渾濁。

納吉陵問:「那麼姐姐,你心中之憂可否告訴我?」

「其實,沒什麼的。」那憂,究竟什麼才是憂?穆爾楦說不明白,說不說來,她正在為一個男子而憂,為一個不知情的故事而憂,那故事究竟是真是假,她卻始終是不知道。

最後,她只是笑着說:「你看這滿天的雪兒,可真美。」她抬頭看着天空,淡淡一笑。

「是啊,真的很美,這是在胡邑所見不到的美。」納吉陵也仰著頭,一同看着這滿天的飛雪。

夜晚的雪透著燭光顯得格外的透亮好看,像是散滿了顏色,從天而降,穆爾楦說:「美的……都不想再錯過了。」她緩緩松落手中的傘,那雪兒,慢慢落在了她的肩上,頭上,和她那鼻樑上,她不願錯過,不想錯過,那人世間最美的雪花和自己心中……唯一的選擇,可是,她知道,即使那是世上最好看的東西,等到陽光一落,也便化作了一灘水。

這雪兒,雖冷,卻又極度的溫暖,她閉着眼睛,正在享受着這大雪給予自己一場華麗的場景。

而納吉陵,聽見那『錯過』二字,也緩緩落下手中的傘兒,這美麗的雪景彷彿今晚是特別的美麗,她和穆爾楦一樣,一樣那麼的喜歡現在,喜歡雪花落在身上那種涼涼的感覺,凝結自己的心臟,便也不覺得痛了。

「兩位主子,還是把傘撐著吧,這雪下得那麼急,小心給兩位主子著了涼。」一個宮女撐著傘兒上前擔憂道。

可穆爾楦與納吉陵沒有理會,那雪落在身上,一時半會就化了細細的水兒,滲到了衣服里,那種冷,真的是人心最暖的時刻。

那一句漸漸結冰的池水倒映着兩個人的身影,絕美的女子總是讓人心痛,又忍不住去破壞。

很多年後,穆爾楦與納吉陵依舊站在滿天飛雪中,享受人生……最後一個美麗。

穆爾楦問她:這場雪……美嗎?

納吉陵說:再美的雪,也美不過當年……小池邊上的那場雪。

也許這場雪,是納吉陵見過最美的一場雪,她總是在大雪紛紛的那一天出現,卻又在大雪紛紛時離去。

很多事情,我們都沒有辦法估計,穆爾楦的一生,納吉陵的一生,我們都無法揣測,究竟最後,誰是誰的誰,誰也說不定。

定陵樓設宴結束,大臣與妃嬪便各自回去了,但那祈楨卻依舊留在那兒,站在樓中,看着滿天紛紛的白雪,他的思緒拉得很長很長,想到之前那季子顯摟住穆爾楦一幕,他心裏已然留下了痛。

程公公守在他身邊,見皇上無神,卻又不打算回去,便上前細細問道:「皇上,是不是……該回去了?」

祈楨轉過身,面目失色,可算得是這世上好看的奇男子,十歲登基,坐在龍椅之上十五年,這十五年,他經歷的強顏歡笑,究竟有幾個人知道?世事滄桑變遷,唯目唯歡,終究只是一眼之年,瞬間流逝。

「皇上,皇上……」程公公見祈楨出了神,小聲的又叫了幾聲。

祈楨回過神,容顏匆匆,說:「回宮吧。」

「是。」

祈楨這才出了定陵樓,那夜晚瀟瀟,落幕藏空,絞的淅淅瀝瀝。

今晚的雪似乎沒意義停的跡象,越下便越急躁。

平陽公主自出了定陵樓,一直隨在季子顯的身後,不上前,也絕不落下。

她永遠都是這樣,一直緊緊的跟隨着季子顯,無論過去多久,她就是這樣,永遠站在那個男子的身後。

她依舊是那句話:真心愛一個人,就不在乎他是否愛你,而是陪在他身邊,一生一世都好。

季子顯早已知道那平陽一路隨在自己的身後,終於是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朝着平陽問:「你跟了我那麼久,是有什麼事嗎?」

平陽顯得有些羞澀,只是小步的移動着腳步緩緩上前,卻和那男子的距離還是那麼的遠,她雙手緊緊的捏在一起,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低着頭,不敢說話。

這時,那罕齊反而笑了起來,指着她笑着說:「一個姑娘家,跟在我們後面,我們三皇子問你話,怎麼如此害羞,讓人笑話。」罕齊的聲音有些粗狂,笑起來的樣子讓人也忍不住想笑,他這一說,那季子顯和畢孟良等人也就都笑了。

「不準笑,本公主命令你們不準笑。」那平陽公主終是忍不住脾氣,抬起頭,沖着罕齊等人就斥聲道了。

「原來是大臨的刁蠻公主啊!本將軍還以為是那皇上的什麼妃子呢!哈哈……」那罕齊,笑得更是開心了,總是這樣。

「你……」平陽公主更是生氣了,雙腳使勁的跺着地,小嘴翹著,實在有氣。

季子顯笑着走進她,平陽公主一下便乖巧了許多,季子顯看了她一會,說:「原來,當日就是你從那樹上摔了下來。」

他記得她,原來他的心裏,還是記得的。

他是胡邑的皇子,她是大臨的公主,可兩國之間的憂,她該何去何從?

公主一事,宮裏找了個頂朝天。

壽陽宮中,太后和皇上正焦急的等著。

太后擔心的說道:「都已經一個晚上了,怎麼還沒有消息。」

「太後放心吧,凝心會沒事的,說不定這會兒正躲在哪兒呢!」皇后在一旁細說安慰道。

祈楨皇帝什麼話也沒有說,他盡量的壓抑住自己的心情,深了口氣,依舊什麼話也沒有說。

「麗妃娘娘到。」

眾人齊齊看着那麗妃大著肚子走了進來,這個時候,她不是應該待在自己行宮嗎?

姜皇后問她:「麗妃,你怎麼來了?」

麗妃稍稍欠了欠身,說:「臣妾參見太后,參見皇上。」

祈楨面色嚴峻的說:「麗妃,朕不是說過,你現在懷着孩子,不要到處走動。」

麗妃像是受了委屈,又像是受寵若驚,皇上這麼說,再麗妃看來,是擔心自己,她說:「謝皇上擔心,不過臣妾今日來,是有樣東西要交給皇上和太后。」麗妃說着便從袖中取出了一封信,呈到皇上面前。

祈楨結果那封信,眼神帶着一絲以疑惑,麗妃說道:「這封信是公主的字跡,想必應該離宮之前所寫的,不過也不知為何,就在臣妾的宮門外,臣妾不敢落下,就趕緊送來了。」

一聽到是公主的信件,太后和皇后都驚訝了起來,祈楨皇帝迫不及待的將信打了開來。看完之後,神色凝聚,卻又因為公主沒事而放心了下來,祈楨將手中的信件遞給了太后。

過了好一會兒,太后突然將手中的信「啪」的一聲拍在了桌上,憤怒的說:「這丫頭竟然出宮了,真是越來越難管教。」

見太后如此生氣,皇后將桌上的信拿了起來看着,看完了便說,小心的朝着太后說:「太后,只要凝心沒事就好了,你也別生氣了,相信凝心自己在宮外不習慣,會回來的。」

「哀家不是擔心這丫頭不回來,哀家只是怕她出事,這丫頭自小就沒有出過宮,這要是出點什麼事,哀家心裏怎麼好過啊!」太后擔心的說道。

「不過凝心也太懂事了,出了宮,也不說一聲,害得我們如此着急。」皇后說。

一直說話祈楨這時開了口,帶着平緩的語氣說:「凝心她也長大了,就讓她出去走走吧,受了苦,會回來的。」祈楨沒有看慈園太后,甚至是一眼都沒有。

「她從來都沒有出過宮,這宮外的事,她分不清好與壞,這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這可怎麼辦啊!」太后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皇后說:「太后,你放心吧,我們派人去宮外找,一定會找到的。」

他低着聲音,繼續說道:「母后,兒臣會加派人手去宮外找凝心的,不過……至於賜婚一事,就此作罷了,不然,凝心就不會回來了。」

「好,不賜婚了,哀家不再逼她,只要凝心回來,哀家不逼她。」園太后或許賜婚一事,真的是不該,慈園太后想:自己怎麼可以為了利益,而犧牲自己的女兒呢?

祈楨沒有再多說什麼,向慈園太后跪了安,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離開了壽陽宮。

慈一時間,宮中平靜了下來,皇上下旨撤退了所有的侍衛,也不再找平陽公主了。似乎是明白,一個寂寞難耐的皇宮之中又何如困得住一個不安於世的女子呢。

沒有人再找平陽公主,所有人都說:等公主累了,就會回來。

當戰火再次瀰漫在整個大臨國的上空時,所有的人依舊在說:等公主累了,就會回來。

只是那個女子,一走,便是十五年之久。

到戰火瀰漫到整個四國,等到第二朵紫色瓊花在大臨國盛開,平陽公主的一生,在最後的時刻,依舊是沒有回來。

史書曾記載:西下送君意,一刻不復還。

沒有人知道,十五年的光陰,帶給一個女子的痛與愛究竟是多麼的難忘。

她手中捧著那個枯萎了多年的瓊花,卻看到如同當年一樣的美麗。

她說:真心愛一個人,就不在乎他是否愛你,而是陪在他身邊,一生一世都好。

待麗妃回到自己的寢宮,心裏不知道多開心,坐在榻上,朝着身旁的若蘭問:「公主的屍身,你怎麼處理的?」

若蘭一下就全身顫抖了起來,若是麗妃知道自己當時沒有狠心殺到公主,自己的人頭一定會落地的。她壓住心裏的緊張,盡量讓自己顯得平態一些,回答道:「娘娘放心,公主的屍身奴婢已經安全處理了,不會有人知道的。」

「那就好。」麗妃邪惡的笑了起來,說:「當日你害得本宮差點懷胎,這個仇,本宮豈會不報,在宮裏,本宮奈何不了你,可出了宮,本宮豈會放過你,放心吧,本宮一定逢年過節為你燒香拜佛,讓你安息。」那雙眼,透露著狠狠的凶光,當日之仇,可算是報了。

只是麗妃並沒有看到若蘭那張驚魂未定的臉孔,若蘭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何就軟下了心,或許,她知道,暗殺公主那是死罪,又或許,她是因為公主所說的那番話。

那宮外,有情,有愛,有自由。

她說:若蘭,若蘭,總有一天,你也會明白的

而另一邊,冷宮的西苑之處。

景兒正在準備着衣裳和一些經常要用到的東西,時不時擔心的朝着坐在床上早已經失常的女子看去。那女子,歪著頭,誰又會知道,那女子就是當年的德妃娘娘,柯達卓部落的大公主呢?

或許此時此刻,那女子的腦海中早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記憶,她嘴裏不斷的念著別人聽不懂的話,一遍一遍的念著。話語之間,她卻淡淡的笑着,這樣的笑容是多久沒有露出來的啊!

景兒想,或許沒有任何的記憶,寧玉主子才可以笑得那麼的開心。

她還記得寧玉入宮的那一天,她臉上帶着的淡淡笑容,那一日,她嫁給了這個世上自己最喜歡的男子,那個當她彈完琴羞澀的跑入帳內卻依舊在帳外為她鼓掌的男子。

那顆紫棠樹下,他給了她一生的承諾,她以為,這輩子,既然不能守在他的身邊,她也覺得足了。

景兒收拾好了東西,管事房的人也來了,景兒趕緊給寧玉戴上了面紗。

管事房的公公站在門口,客氣的說道:「奴才特來送桓貴人出宮,不知桓貴人可準備好了?」

景兒在屋裏應道:「貴人已經準備好了,這就隨公公去,不過還請公公在門外等一會。」

「景兒姑娘可要快些,今日城門要是關了,可就要等到明天了。」門口的公公囑咐道。

景兒走寧玉身旁,輕輕的拉起了寧玉的手,景兒終是忍不住落下了淚,說:「寧玉主子,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去了定音寺,沒有人會認識你的,也就不用再戴着面紗了,奴婢在宮裏,一定夜夜為你祈福,希望你可以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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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鸞凰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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