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西北望

第十八章 西北望

公孫失在一棵老樹下閉目養神,像往常一樣,身邊只有那個老太監。

「老東西怎麼說?」整個大夏能被公孫失稱作老東西的,自然只有一個人。公孫失問的是王奢之死一事,老太監比起前幾年更顯老態了。走起路來都佝僂著腰,耳朵也有些不聽使喚,公孫失問話的聲音很小,他竟也沒聽清楚,尷尬道:「陛下,老奴已經老了!」

公孫失對於親信者想來寬厚,並沒有多說什麼,他又重複了那句話:「那個老東西怎麼說的?」

老太監回道:「陛下,老丞相說,王家的那個公子,死了便是死了,算不得什麼大事!」

「還說什麼?」公孫失又問道。

老太監搖了搖頭:「老丞相就說這些,不過,他讓老奴給陛下帶一句話。」

「什麼話?」公孫失手上的酒杯也放了下來,他平時喜歡在午後獨自喝幾杯酒,這是他還只是個太子的時候便養成的習慣了。

老太監道:「老丞相說,年輕人的事情,就讓年輕人去解決,只要不出什麼大亂子,未必也不是件好事!」

大夏的宮城在日落的餘暉下,顯得蒼茫而壯麗,筆直的大道往來的都是一輛輛精緻的馬車,眼下正是晚朝的時候。

雲子珺也在其中的一輛馬車上。

大殿上,群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這顯然是少有的境況,就連王博彥一動不動躲在前頭,也有幾個官員上前來說話。他們議論的,卻是沒有進大殿的雲子珺。公孫失來到大殿中所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況,大臣們紛紛擾擾,好不容易站好了位子,眼角卻不住的往上抬,想要看看陛下的反應。公孫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被群臣的舉動鬧得一頭霧水,便向王博彥看去。

一般來說,王博彥都會很識時務地站出來,奏明情況,可此刻他卻像沒看見公孫失的示意,面不改色,也沒有要站出來的意思。

公孫失微有慍色,對眼前的這些臣子怒道:「你們都是街市上閑話的老嫗么?以為這裏是什麼地方!」

眾臣忙跪下請罪,大殿裏立刻安靜了下來。公孫失看了眾人一眼,等那些臣子也覺得額頭冒汗了,才又說道:「誰能告訴朕,這是怎麼回事?王博彥,你是想在那裏站一天嗎?」

見公孫失已經將矛頭指向了自己,王博彥無奈,只好站出身來,行禮道:「回陛下,諸位同僚並非是閑談,只是在議論國事有些出神,沒有注意到陛下已經到了。」

「出神?虧你想的出來這借口!」公孫失罵道,「你是朝廷重臣,還是堂堂宰相,為何沒有見你制止?」

王博彥有些尷尬地說道:「微臣不敢說話,只是為了避嫌。」

「避什麼嫌?」公孫失疑惑道。

這是原本一直等候在殿外的來太監忽然從偏門走進來,到公孫失的旁邊耳語道:「陛下,雲將軍在外頭呢!」

「雲將軍?雲子珺?」公孫失問。

「是。」老太監點頭道,「雲將軍正跪在大殿外,請罪……」

公孫失這才明白王博彥為何這般尷尬了,不過也沒有饒過他的意思,淡然道:「王博彥,帝前失宜,這是你的罪責,就罰你半個月的俸祿,以示懲戒!」

王博彥不敢有怨言,忙跪地繼續請罪。

「好了,讓雲將軍進大殿來吧!」公孫失擺了擺手,讓王博彥回到他的位置上去。

「宣——雲子珺進殿!」雲子珺很狼狽,至少看起來如此,在這座華麗的大殿裏,他穿着粗鄙簡陋的短衫,背後背着荊條。一進了大殿後,雲子珺便乾脆的跪了下來,沉聲道:「末將參見陛下,臣有罪。」

公孫失立刻明白了雲子珺的目的。

既然北疆那些將軍苦心積慮要把雲子珺留在安城一段時間,與其按着他們的打算應付這場官司,雖然最終的結果並不會太糟糕,但總歸要拖延幾十天的時間,特別是在北疆那些將軍特意干預下,那絕對會是一場吵不清楚的架。雖然眼下王博彥的態度還十分**,未必會計較這件事情,這是有三皇子的影響下。所以還不如將事情擺明來,雲子珺直接認罪,反正只要解釋得當,也不會是死罪。

「你有何罪?」公孫失臉上看不出有什麼傾向,語氣十分平淡。

雲子珺態度沉穩,「回陛下,末將前往拜祭祖父在城東的衣冠冢,意外遇上了一些蒙面人,那些蒙面人行跡頗為可疑,又在衣冠冢外鬼鬼祟祟,末將因為擔心衣冠冢受到損毀,於是跟在那些人的身後。結果,卻發現那些蒙面人要截殺一個正在拜祭家祖的讀書人,末將手下的護衛一時誤殺了王博彥丞相家的公子,王奢公子!末將遵從祖父教誨,故而前來向陛下和王大人請罪!」

朝堂上立刻變得格外尷尬,王博彥支吾了幾聲,還是乾笑一聲道:「此事還是交由刑部來解決吧,微臣還是避嫌的好。」

公孫失看了眼眾臣的反應,也不開口。

王博彥的目光不覺轉向了一直保持沉默的三皇子公孫安,向他求救。三皇子出列道:「此事想必有些誤會,不過刑部和大理寺正在查這個案子,兒臣也不便多嘴。只是此刻雲將軍已經前來請罪,兒臣以為,只要王丞相說下的罪責,雲將軍也認同,那便可以了!丞相大人,您以為呢?」

王博彥臉色白了一下,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微臣謹遵陛下旨意,陛下以為如何,便是如何。」

這句話說得顯然沒有了往日的圓滑,也有把話推到公孫失那裏的意思。

公孫失眉頭不經意間皺了皺,多看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公孫安誠惶誠恐,低頭不語。

「王博彥,此事——你如何看?」公孫失語氣中不覺夾雜了一些怒氣。

王博彥轉過身,對雲子珺拱了拱手:「敢問雲將軍,以為自己有何罪?」

「臣有——」雲子珺低頭道,「救人之罪!」

公孫失似乎不願意**手這件事了,三皇子暗暗覺得有些奇怪,以陛下和哪位老大人對於雲子珺的愛護,怎麼會任由北疆的人把他拖延在這裏,等幾十天過去了,北疆的那些將軍說不定已經完全串聯好,雲子珺再也無立錐之地了。不過,雲子珺倒是看明白了這點,不管北疆有什麼**謀,總要要早些離開安城才對,安城總歸是個是非之地,既然可以刺殺雲子珺,可以陷害雲子珺,那自然就可以做些別的更麻煩的事情!

「是臣教子無方。」王博彥沉吟了片刻,還是選擇了跪地向陛下請罪,「雲將軍,並沒有什麼罪責!」

恐怕北疆的那些將軍也沒有料到,三皇子會出手吧,王博彥雖然悲痛愛子之亡,但有三皇子從中調解,卻讓事情變得簡單了許多,只是事後,不知道又要多少暗中的交易,來掩蓋今天的這一切。

三皇子終於抬起頭來,他看着負荊請罪的雲子珺,心中默默說道:「只怕就在這幾天,就要北上了吧!」

天色漸漸暗下去,大殿裏各個官員神情各異,特別是那些剛剛接手了此案的刑部官員,更是覺得尷尬萬分。陛下終於還是說話了,他令雲子珺北上后戴罪立功,一年之內,不得因任何功勞升遷,若另有罪責,罪加一等。此事議定之後,雲子珺便順坡而上,請求儘快下旨說明到任的地方,讓他快些動身,陛下又讓臣子們議定,不過他早已有了打算。

「雲子珺!」公孫失肅然道。

「末將在!」雲子珺不敢稍有遲疑。

「在西北與西域十六國和北秦同時接壤的一個關隘,名為北門關,那裏駐守的是朝廷西北營的一支**,位置……是在涼州酒泉郡以北,倒是偏遠得很!不過民風彪悍,山賊土匪甚多,你要小心,多聽一聽那裏駐守的老將的建議,不要單獨行事,明白嗎?」公孫失將自己的打算說出來后,並沒有讓雲子珺多驚訝,倒是讓以為雲子珺回去一個容易立功的東北邊疆的那些官員,小小的驚詫了一會。

「末將遵旨。」雲子珺大喊道。

「另外——」公孫失又囑咐道,「要處理好當地百姓和**的關係,此外西域十六國和北秦都有部隊在那裏,你要小心處理,注意平衡之道!」

「是,陛下。」雲子珺自然又是這句話。

此後,公孫失便讓雲子珺退出了大殿,擇日啟程。所謂擇日,自然是越快越好。

不等晚朝結束,雲子珺便已經回到了雲府。

眼下來說,事情還算**的結束了,雖然不知道北邊還有什麼**謀在等著自己,但好歹有了些頭緒,早已伏在那邊的暗子已經開始運作起來,源源不斷的情報被送到雲子珺和黑衣的手中,開在北邊的那些青樓楚館,也開始大力打聽有關的消息,雲子珺有的是錢,總能挖出些東西來!不過等雲子珺回府時,卻出了些意外,不是雲子珺的意外,而是——「公子!」黑衣一見雲子珺回來,便急忙迎上來說道,「快進去吧,小蠻病得很重,你妹妹也一起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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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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