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戰事又起

第十章 戰事又起

二月五日,正藍旗豪格部前鋒抵達鐵山城下,看到城內明軍防守嚴密,前鋒迅速截斷鐵山與東江之間的冰面,並把鐵山圍得水泄不通,第三日,豪格親率后軍抵達……

先打鐵山還是皮島?

豪格猶豫不決,他站在八百餘步外,身邊圍滿了列陣嚴密的白擺牙喇營和眾甲喇章京和牛錄,豪格細細打量鐵山明軍的駐防,城樓上的明軍將領也聚在敵樓上,對着他這邊指指點點。

豪格身邊一個甲喇章京指著冰面道:「主子,納格他們當日正在試探進攻皮島,眼看突破了皮島修築的兩道冰牆,沈世奎部不支退防島上,沒想到就這個關鍵時刻,游擊營和廣鹿明軍突然從身後殺出,截斷了納格後路,咱們勇士在冰面上騎不得馬,在明軍兩面夾擊下納格力戰而亡,我左翼幾乎全軍覆沒,損失馬甲五百,步甲千餘……」

周圍恩一片沉默,有個牛錄章京氣憤憤的罵道:「漢狗真是狡猾!」

納格甲喇章京見豪格面上陰沉不定,又道:「主子,鐵山駐有三千明軍,殘破的城牆已經被他們修補好,還趁著嚴寒潑水加固過,根據哨騎回報,這幾天陸續有大批東江民壯推著糧食進城協防」

豪格朝着城頭望去,城牆上人影晃動,無數黑黝黝的炮管從垛口伸了出來,城頭上有一身火紅的游擊營火銃兵,也有黑幽幽的長槍兵,豪格知道這是旅順楊波部游擊營的士兵。他們的盔甲比著三層鐵甲的白擺牙喇防護還要嚴密,連臉部都包裹起來,還有一些拿着刀槍的民壯也在城頭巡邏。據說他們的身上的鐵甲兵刃都是從左翼繳獲來的,想到這裏豪格就恨得牙齒格格作響。

生氣歸生氣,豪格也有些犯難,這鐵山經過明軍搶修后確實不好打,撞桿,金汁,拒馬各種城防器械完備。連城下都澆築了一道冰牆,明軍利用嚴寒把這道冰牆澆築得象長城一般,把鐵山城緊緊包裹着。冰牆前的冰面上還深深埋着無數冒着悠悠寒光的鐵蒺藜,單個士兵行走都要小心翼翼的注意腳下,攻城第一步就是要拔出這些障礙,但拔除這些障礙首先就要面臨城頭的火器打擊。這對攻城士兵的士氣是個巨大的打擊。而且冰牆后還有不少明軍的身影在閃動,顯然那裏也埋伏着不少人。

豪格黑著臉,沒有發表意見,看來皮島發動了不少民壯,加上駐守鐵山還有游擊營一部,想打下來最少要填好幾千性命進去,就算自己一意孤行,旗里反對的聲音肯定很多。

「皮島情形如何?」豪格問道。攻打鐵山還有一個難處,那就是時刻面對着皮島的威脅。據稱游擊營已經進駐皮島,這部明軍絕對不會坐視鐵山任由自己圍攻而不救。

「明軍自從擊潰納格左翼后,已經退防島內,哨騎報目前島上平靜,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但由於封鎖,內線的消息還沒有送出來。」一個主管細作的梅勒章京躬身道。

「走,我們去看看」豪格一擺手道

眾人不敢勸,當下大夥兒一起下馬,在白擺牙喇營的保護下朝皮島行去……

有了納格的前車之鑒,豪格等人也不敢重蹈覆轍越過冰面,只在附近用千里鏡遠遠的朝對岸打量,皮島死氣沉沉,看不出什麼動靜,但眾人都知道,只要兵馬踏上冰面,對面肯定會伏兵大起……

阿濟格兵敗金州的消息已經傳到了瀋陽,皇太極大驚之下派人急喻岳托豪格部,說遇上明國楊波游擊營時務必小心謹慎,不可大意。

口諭中說,該部明軍火器犀利,而且軍紀森嚴,在騎兵衝擊下不但能維持陣型,還能反擊,阿濟格部的騎兵就是上了這個當,以為能衝垮明軍陣型,結果撞死在陣型面前,損失八百多騎兵,其餘則大敗潰散,游擊營余部在金州至岫岩一帶每日糾纏不休,岳托應付得頗為吃力。

別人不知道,豪格怎麼會不清楚?皇太極命他取鐵山,攻皮島,一方面是鐵山這邊容易立功,另一方面也是避開游擊營鋒頭的意思在裏面,沒想到這個楊波陰魂不散,跟着他的屁股又纏了過來。

正藍旗在楊波手裏吃虧不小,旅順,長生島,還有納格的左翼,一千八百餘具屍體被疊成京觀,凍在冰牆裏,還在中間給他留了一個位置,用滿文寫着:「豪格貝勒之墓!」

底下眾人不敢回報此事,但作為掌兵大將,豪格怎麼會不知道?他卻只能把怒火深埋在心裏不敢有絲毫的表露,以免中了明軍的誘敵之計,他的身份不同,無數人等著看他的笑話,藉此削弱父汗的威望……

當晚,豪格大帳內燈火通明,豪格一面派人飛報盛京,一面商議如何攻打鐵山或皮島,帳下眾人對攻打鐵山都持反對意見。

「十則攻之,問題是咱們萬餘人不到,城內明軍有三千,何況還要分兵提防皮島游擊營出擊,若是兵少又打不下來!」一個章京搖頭,言辭激烈。這次劫掠朝鮮,旗內眾人小小發了一筆,很多人對戰爭有些厭倦,都想着回去先過過富家翁的生活。

豪格焦躁的起身道:「都不用再議了,我正藍旗勇士看到明軍便轉身離去,日後別旗如何看待我們?」

看到這些人有些羞愧,豪格又道:「我已去信給父汗,調岳托部來助我攻城,這幾日咱們先用劫掠來的朝鮮人和漢人試探,等岳托和幾門紅夷大炮到了再全力猛攻,皮島游擊營只要敢救援,我在鐵山東西兩處伏兵就等着他來。」

聽到主子安排得法,眾人都心悅誠服的齊聲道:「是!」

……

鐵山,譚應華負手巡視城牆。張權等人跟在他身後,鐵山北面不到三里的地方,韃奴佈下了密密麻麻的營帳。一直延綿數里。

譚應華臉色平靜,城下這股韃奴是豪格,皇太極的崽子,自己一個從東江副將變成歹毒領軍與韃奴一旗對抗的主帥,單從這一點來說,他譚應華已經可以流芳百世了!

鐵山城內米糧充足,還有大把凍肉等補充。經過游擊營的宣傳,皮島青壯紛紛加入輔兵,有糧食。有器械,還有游擊營作為援兵,他們個個士氣高昂,只想上陣與韃奴廝殺。早點報了自己的血海深仇。

廣鹿兵現在看到原本有些敬畏的東江兵都來試鼻孔朝天了。譚應華不明白,同樣是明軍,為何與游擊營親近的戰鬥力也會大幅提升?廣鹿兵如此,雙島兵也是如此,不管怎麼說,有了這些輔兵,鐵山固若金湯,就算這些輔兵朝城下扔石頭都能砸死不少攻城的韃奴。城防堅固韃奴應該不會冒險攻打,譚應華也不打算出城廝殺。楊波給自己的任務就是堅守十天,他認為楊波實在有些小看他了。

沒想到第二天,韃奴便大舉開始攻打鐵山,他們驅趕着很多衣衫襤褸的漢人和朝鮮人,沒有武器,這些人都抬着一塊塊的木板,冒死衝到鐵山城下填埋那些鐵蒺藜,譚應華沒有任何的猶豫,城頭火器猛烈開火,頓時留下了一地的屍體,剩下的人見勢不妙,扔掉木板逃了回去,城頭響起了一片歡呼聲,韃奴第一次的進攻就這麼輕易被打退了。

然而,隨着韃奴再次驅趕着人群過來時,城頭再也沒有歡呼聲了,張權不肯把火藥鉛子浪費在這些人身上,所有火銃都靜默下來,僅僅一天時間,韃奴已經填埋了大半的障礙,最遲後日便能蟻附攻城,譚應華原本滿滿的信心開始有些動搖起來……

望不到邊的營帳中,豪格坐在自己的豪華金頂大帳內,滿堂的將官正在議事,沒有什麼值得自豪的事情,他們大多是彙報各旗折損包衣輔兵的數目,唯一的好消息是,岳托部已經派出三千步甲,一千馬甲解壓着八門紅夷大炮過來,用不到幾日便能在鐵山城下匯合。

除了岳托部,還有朝鮮傭兵約莫八百多人,雖然他們不能打仗,用來做後勤也是不錯,如果這些人也算上,圍困鐵山的人馬共計有一萬五千餘。

今日豪格並沒有參與攻城之戰,他親自坐鎮中軍,主要任務是督造攻城器械,並再次派人聯絡李朝國王,要求朝鮮提供糧食和工匠。

「今日我部折損約莫百餘人,其中披甲勇士有三十多,旗丁五十多,重傷也有二十多人,他們大多數是督戰時被城頭火銃擊中……」一個牛錄章京小心翼翼的報告,他偷眼看了看豪格,幸好主子沒有什麼怒火。

豪格倒沒什麼可生氣的,這點折損還沒放在他心上,只是那些包衣損失不少,聽到火器開火,這些人便一擁而散,為了示威,各督戰隊又斬了不少人頭,不過在死亡的威脅下,這些包衣總算把冰面上的障礙填埋得七七八八了。

這些奴隸雖然戰鬥力不行,但卻是八旗不可或缺的補充,他們擔負着雜役,炮灰,後勤,談買壕溝,挖掘城牆等各種最累最辛苦的事情,由於家眷在後方,他們也不敢逃亡,損失了也沒剩可惜的,只要八旗強壯,這些奴隸要多少有多少。

一天試探下來,奴隸們折損了近一千多,有力的消耗了鐵山城內明軍的火器彈藥儲備,但這股明軍相當狡猾,很快就察覺了他的意圖,無論怎麼填埋城下的障礙,明軍硬是一槍不放,豪格也知道明軍的打算,就是等着他攻城。

豪格冷哼了一聲,攻城肯定是要攻的,不過需要等各種器械都齊備后才會總攻,他也經不起拉鋸戰的消耗,等岳托部到了,希望到時候在紅衣大炮支援下一鼓作氣的把鐵山打下來。

皮島,宗元方召集眾人也在商議局勢,目前豪格兵馬圍了鐵山,哨騎封鎖了皮島鐵山之間的冰面,他們沒有得到任何鐵山的消息,也不知道鐵山在韃奴的攻打下情況如何了。

「知閑,韃奴大軍壓境。如何是好?」宗元方先點了楊波的名。

楊波搖頭道:「大人放心,鐵山經過幾日搶修堅守十餘日是沒有問題的,原本我的計劃是引誘韃奴猛攻皮島。在對峙中消耗他們的精銳,不過目前看來計劃要改一改了。」

尚可喜道:「咱們要不要主動出擊?」

宗元方也關切的問道:「是啊,反正海面凍結,原本的天塹變成了坦途,主動權也操在咱家手裏,或偷襲,或明攻。有何不可?」

楊波微微一笑,宗元方也把膽子鍛鍊出來了,居然敢在萬餘韃奴的面前大談主動出擊的事情。游擊營的赫赫威名顯然也帶動了其他人的信心。

「不急,大人,讓譚應華他們先應付著,等奴酋在鐵山城下失了銳氣。那時候就是咱們反擊的時候了。」楊波道

尚可喜有些不甘心的問:「難道咱們就在這裏坐看嗎?」

楊波大笑道:「當然不會。咱們可以威脅一下宣州的韃奴,奴酋豪格救還是不救?若是被咱們奪了宣州,他大軍側翼便直接暴露在宣州的打擊下,可要是分兵的話,鐵山怎麼辦?人少圍不住啊?」

宗元方有些驚奇道:「宣州?宣州目前有韃奴兩千餘人,防禦城池足夠了,知閑,咱們難道又要重演側擊金州的把戲嗎?這次奴酋可是在一邊虎視眈眈啊?」

楊波有些驚奇的望了一眼宗元方。沒想到他居然已經頗有眼光了,分析起戰局來頭頭是道。

「大人不用擔心。我已經派了細作混入了宣州,只要散佈流言,游擊營選擇某個夜晚登陸襲擾一番,他們自然會向奴酋求救的」楊波一臉輕鬆的說道。

崇禎七年二月八日上午。

今天氣氛有些緊張,守城的明軍突然發現原本漫不經心的韃奴突然傾巢而出,在無數悠長的號角聲中,各營的韃奴全部出來,他們在城外排成整齊的陣型,密密麻麻的人頭一眼望不到邊!

譚應華黑著臉站在敵樓上,心情分外的緊張,他聽說過旅順圍城的慘烈,但沒有親身經歷過永遠不知道是怎麼樣一個情形,不過他知道,很快旅順一幕會在這裏重演,

「行不行?」譚應華問自己。

「行,就這樣準備好,等韃奴上來了給他們一個狠的」張權大聲指揮一群輔兵把裝滿金汁的鐵鍋挪到牆角,與他憂心忡忡不同,游擊營的士兵臉上卻是沉默而有條不紊,譚應華有些慶幸,聽說這個張權經歷過旅順圍城之戰,這幾日他一直在與那些廣鹿兵和輔兵分享防守經驗,譚應華覺得自己也要好好學學,游擊營終究會離開,皮島日後還是要看他譚應華的。

就在這時,一個觀察手連滾帶爬的跑過來道:「大人,大事不好,韃奴陣里升起了鑲紅旗的旗號,韃奴來了援兵!」

「什麼?」

譚應華大驚失色,他朝城下張望片刻,果然,在正藍旗的右側,一桿代表鑲紅旗的旗幟飛舞著,中間還有一桿巨大的金龍旗!

「又來了一個貝勒爺?」張權也好奇的打量一番。

然而更為震驚的還在後面,隨着韃奴的陣型分開,露出了部署在中軍的幾門巨大的火炮,雖然距離遙遠,但光是看那火炮的體型就足夠嚇人了。

「紅夷大炮?」張權的臉色終於嚴肅起來,他搶過譚應華的千里鏡仔細查看着,譚應華被他的吸氣聲弄得怒火萬丈,道:「什麼型號?威力如何?你倒是說清楚啊?」

張權一面打量,一面說道:「當年在黃金山上,韃奴也豎起十多門這種火炮,那被打得叫一個慘,最怕的是這種火炮發射的鐵子亂跳,跳到哪裏,哪裏就是一路血肉,項作臨項大人就是死在這種火炮之下的」

譚應華臉上驚疑不定,張權放下千里鏡說道:「韃奴這種紅夷大炮,我大明又稱為神威大將軍炮,重量約莫五千斤上下,發射實心鐵子約莫七斤,當年旅順北城牆角都幾乎被打塌,韃奴用的就是這種炮,應該是孔有德他們投韃時帶過去。」

譚應華看了看自己城頭那幾門六磅炮,無奈搖頭,聽說紅夷大炮能打二里,自己這些炮根本打不到他們,要是韃奴猛烈轟擊城牆,只怕鐵山城堅持不了多久。

看到譚應華憂心忡忡的樣子,張權笑了笑道:「譚大人放心,韃奴雖然有五,不對,六門紅夷大炮,不過這種炮填裝不易,發射幾輪便要散熱,對我威脅不大,唯一擔心的是城內守軍的士氣。」

譚應華點點頭表示同意,游擊營經受過考驗自然不怕,但廣鹿兵和東江輔兵就難說了。

就在兩人商議時,一枚炮彈呼嘯著打了過來,重重砸在城牆外面,整個牆面似乎都晃了晃,鐵子沒有打穿城牆,重重落在了地上,碎石飛濺,眾人這時才聽到遠處炮彈發射的巨響傳來。

「隱蔽!全部隱蔽!」譚應華急的大叫,與此同時,許多老兵也催促那些慌亂的士兵尋找掩體,這些人有經驗,大多蜷伏在牆根下。

第二枚炮彈再次襲來,這次打在冰牆上,直接把一段冰牆打得粉碎,七八斤的鐵子在堅固的冰面上四處亂跳,幾個埋伏在冰牆后的士兵立刻手摺腳斷,慘叫聲四起。

幾個輔兵在督戰隊的催促下把傷員抬了回來,看到那一路的血跡,所有人都面色慘白。

「潭大人,城外守不住了,讓他們都回城吧?」張權看到倒塌了一段冰牆,知道第一道防禦工事已經起不到什麼作用了。

就在緊張撤離的時候,更多的炮彈呼嘯而來,甚至韃奴還用紅夷大炮發射散彈,這給明軍造成了更多的傷亡。

看到千里鏡里明軍從埋伏的冰牆后跳起來,驚慌的朝城內撤退,豪格哈哈大笑。

「傳令,步甲開始攻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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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軍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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