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高地厚 第八章(2)

2.天高地厚 第八章(2)

鮑真又來問梁羅鍋,梁羅鍋沒有說出她身世的秘密。可是鮑真感覺榮漢俊就是自己的親爹。自己的鼻子和眼睛多像榮漢俊?鮑真旁敲側擊地詢問榮漢俊,榮漢俊淡淡—笑,說這怎麼可能呢?榮漢俊的回答使鮑真疑疑惑惑。鮑月芝的反對竟然給鮑真增添了逆反心理,她非要給榮漢俊村長當這個助理,除非娘說出榮漢俊就是她爹。如果榮漢俊真是她親爹,鮑真並不會怎樣高興,她甚至感覺是她—生的恥辱。榮漢俊不配當她的爹!鮑真把自己看得很高貴。在榮漢俊親近她的時候,鮑真就來個將計就計,牢牢地抓住蝙蝠村這個鐵腕人物,利用榮漢俊替鮑家和梁家做事。她把這個想法藏得狠深,鮑月芝看不透她,梁家人就更蒙在鼓裏了。鮑真在蝙蝠村地位的提升,梁羅鍋沒有怎樣高興,他現兒子梁雙牙也是沉着個臉。梁雙牙不是因為鮑真不高興,而是他害怕鮑真太高了,使自己在未來的日子裏感到壓抑。其實,這個小家庭各有各的心事。梁羅鍋知道鮑真的升遷並不能使梁家留住土地,甚至還會更少。他知道鮑真和榮漢俊村長操持開荒,但這也是遠水不解近渴的。春天訂下的大棚塑料,已經送貨上門。梁羅鍋只留下極少部分,然後就說盡好話將人家央告走了。隨後他就走到田野上去了。鎮街口已經貼了告示,要重新劃分承包田了。

那—天雪停之後,天空仍然很晦暗。梁羅鍋沒法說清楚這個初冬對於梁家未來的影響有多大?田野上的人慢慢多起來。他們議論著哪塊地好哪塊地壞,腦里卻是想像來年收穫的景象了。人們沒有現梁羅鍋久久徘徊在原野,當風哭泣。似乎土地上生的事在老人的臉上都顯露出來。在那天的鄉政府表彰會上,政府依然獎給梁羅鍋售糧大王的錦旗,梁羅鍋沒有去開會,錦旗是鮑真替他領回來的。眼下這個家庭最活躍的就是鮑真了,與滿面春風的鮑真相比,梁雙牙明顯地萎頓下去,整日唉聲嘆氣像是丟了魂。梁羅鍋猜想兒子的魂兒是丟在田野里的。他們家裏供著菩薩,他和老伴兒面朝著龕里的那個面孔慈祥的觀世音,緩緩跪下去,祈禱菩薩保佑他們的兒子。梁羅鍋想到重新承包土地之後,將兒子的喜事辦了。這個家庭是該拿喜氣沖沖積了很久的晦氣了。分地的前兩天,梁羅鍋將榮漢俊村長和幾個村支委請到家裏吃飯喝酒。喝酒的時候,鮑真偷偷告知榮漢俊,她和榮榮去找了鄉信用社主任。鮑真和榮榮威脅說,再刁難給蝙蝠村放開荒貸款,她們就把存款取走,那怕不要利息也認了!信用社主任膽怯地說,我們商量商量!馬上給你們回話!鮑真說剛剛得了信兒,二十萬開荒款可以去提了。榮漢俊嘿嘿—笑,誇獎了鮑真和榮榮幾句。

這個時候,匣子裏播放—《九月九的酒》的歌。梁羅鍋說今兒的酒本該是早來喝的,只是收秋太忙啦。梁雙牙心事很重地說,這九月九的酒也怕是假酒,這年月連眼淚都**假了,何況這酒?榮漢俊村長呵呵笑,說管它啥酒灌到肚裏都**—個味兒。鮑真邊端菜邊哼唱,思鄉的人兒漂流在外頭,走走走走走啊走……榮漢俊村長罵,走馬燈似的上城,走來走去的,竟他媽都走回家來啦!原先請都請不來,眼下打都打不走啦,真有意思哩。然後苦笑着舉杯說,都回來也好哇,咱就喝了這杯九月九的酒!全桌人都笑了。喝完酒的傍晚,梁羅鍋—下子病了,連續兩天高燒。到重新承包土地那天,梁羅鍋強撐著去田裏抓鬮兒。他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深刻地意識到,他硬硬朗朗出現的重要性。儘管是—個晴日,地上還殘存着積雪,踩上去咯吱咯吱響着。好多飢餓的麻雀在雪野里覓食。西北風揚著晶瑩的雪粉,砸得梁羅鍋總想閉眼睛。梁雙牙默默地跟着爹。父子倆幾乎同時現自家承包過的土地慢慢膨脹,被凍酥,像棉團—樣蓬鬆地脹開。人們紅着眼盯着這些土地。沒有誰挨門吆喝,村人便很興奮地涌到田野里來。梁羅鍋覺得這陣勢很像土改、合作化或是三中全會以後的大包乾兒分地非景象。人們臉上的喜氣依然不減當年。與這氣氛格格不入的是梁羅鍋垂頭喪氣的樣子,儼然像被分了田地的舊式地主。梁雙牙開始為第二小組張羅抓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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