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不可逃脫（2）

導演是一位中年男人，面相很和藹，這跟我在電視上見過的導演截然不同，電視上出現的導演往往是大鬍子長，一副標新立異的藝術家氣質，要麼就剃個光頭，不食人間煙火的僧人樣子。這位導演還好，穿衣打扮都很正常，只是喜歡抽煙，在我們警犬研究所抽了好幾支煙，而我們的牆壁上面明明寫着不準吸煙的字跡。

因為初次見面，我不好讓吸煙者將煙掐滅，只好默默看着我的獵獵在煙中呼吸。

導演的目光只在獵獵的臉上掃了一下，就轉到別的犬類上去了。

我在一旁看着很着急，這證明導演對獵獵不感興趣，而在一部電影中，導演對道具的選擇是十分關鍵的。

我忍不住跟獵獵遞了個眼色，並狠狠跺了跺腳，獵獵就像接到命令似的，蹭一下奔出屋，在院子裏飛跑起來。

男演員立刻跟蹤出來，並對導演建議：這隻犬不錯，挺神的，准上鏡，我看就用它吧。

男演員的一番話，使導演的關注點轉移了過來，他打量著飛跑的獵獵說：這要看你能不能馴服它，片中它主要是跟你配戲。

男演員求助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明白他的意圖了，便朝獵獵呼喊了兩聲，獵獵停住步子，向我慢慢奔過來，到了我身邊，親熱地撲了我兩下，男演員在一旁看着，直往後退，他悄悄跟我說：其實我很怕狗。

我笑了一下說：等你跟它熟悉了，你就再也不怕它了，很可能還會喜歡上它。獵獵很通人性的，偵破過好幾樁案子了。前年，它曾在月城火車站逮到了一個販毒團伙，這些毒販子將毒品藏在體內最隱秘的部位，以為這樣就可以萬無一失了，誰料嗅覺異常靈敏的獵獵始終追着他們不放，引起了公安的警覺，最終將這伙兒毒品販子一網打盡。

你好厲害呀！男演員伸出手，試圖摸一下獵獵的頭，可獵獵不友好地吼了兩聲，男演員嚇得立刻把手縮回去了。

導演轉身看着我，認真地問：你把這條犬放出來，是不是告訴我們它最適合拍電影？

可以這麼說吧。我從容地回答。

導演又跟男演員說：那我們就選擇這隻獵犬吧，看它的樣子也許真的很上鏡。

獵獵拍電影的事就這樣定下來了，這預示著獵獵要被帶走三個月，也就是說它要離開這個犬族三個月，離開我三個月，到一個陌生的外景地，聽一群它不認識的人召喚，獵獵肯嗎？

果然獵獵在被帶上車的時候瘋狂了起來，它吠叫着，朝車下的我吠叫着，我知道獵獵要跟我一同前往陌生的領地，它的吠叫透著內心的不安。

導演和男演員顯然都驚慌了起來，誰都知道犬是可以要人命的，二戰期間德國納粹用獵犬撕咬猶太人，許多猶太人死於獵犬的口中。即便是現在，如果大街上奔跑着一隻獵犬，也會把路人嚇得四散躲避，獵犬吃人，如果人被它傷一口也許會患上狂犬病，怕光怕水直至驚慌惶恐而死亡。

最終獵獵沒有被帶走，導演的車又停了下來，他們直接給上邊打電話，要求將我一起帶到外景地，否則他們難以馴服這隻犬。

導演說：不就是增加一點拍攝成本嗎？要是把人傷了，那成本可就更大了，你們不要大處不算小處算好不好？……

上邊總算同意了導演的要求，導演很快給我打來了電話，並說服了分管我們所里工作的頂頭上司。

上車后我才知道，這次導演拍的片子是一部向國慶獻禮的大片，裏面要表現一個正直的警察，男演員就扮演這個警察的角色。

男演員友好地跟我微笑了一下，我牽着獵獵，手摸着它的頭說：等你跟它熟悉了，你就不怕它了，很可能還會愛上它。

男演員說：這個過程一定要你幫助適應，你看它在你面前多乖。

我看了一眼獵獵，現它安靜地趴在那裏，像是什麼都沒有生。而剛才它又叫又跳的樣子，就像是一種幻境。

我和獵獵的銀幕生涯就這樣開始了，在這生涯中，它是演員，我是它的導演，每逢導演告訴我有獵獵出場的鏡頭時，我就不厭其煩地反覆跟獵獵說教，我甚至教它動作和起跑的姿勢，這使男演員十分輕鬆地就演完了跟獵獵的配戲。當然，他很感激我，並對我生出了愛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