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博情書（3）

4、固定的寄自不詳地址的外國小說……有了這個，就是在裏面呆到死又怎麼樣？沒有人能猜到這些書對林永哲的意義……就是林雨，也只是在無意中作了最大膽的假設——她是來跟哥哥告別時聽說到這些圖書的。***

最後一次前來探望的林雨神輕鬆，隨口撒了個小謊，說在另一個城市有更好的職業之類，這個謊聽上去都沒有用心思，為了說謊而說謊似的，林永哲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但他並未點破，或許，在這對兄妹之間，他們是需要一個臨時的借口作為告別的主題。

也好，換個環境也好……在新的地方，儘管做你想做的，怎麼做我都理解，我會替你向家裏溝通……林永哲暗示他默認了林雨的同性戀。他看着妹妹，她的頭現在短得像小刺蝟，不知下一次什麼時候才會再見到她？一個月後，五年後，二十年後？不明白，為什麼那件悲慘、患難與共的事之後，林雨反而離他越來越遠了。

媽那裏你先不要說吧。我手機號碼暫時不換，我就是到月亮上去，她都不會知道。

林雨。

嗯？

哥想問一句。你真的……沒事了吧，現在，心裏面？

……你既是問了，我正好就說說，只是你未必就信……這種事，就像一個人腿斷了或是眼瞎了，別人看他，必是可憐死了，活着多沒意思，還不如死了算了。而具體的當事人呢，身在泥淖之中，因是一天天慢慢接受的，反倒是麻木的、耐受的，最終竟是適應了。人的適應力和順變力，真是驚人。哥哥，你都想不到，現在我都不恨那三個人了……說到底，那種事又算什麼呢？影響我吃飯還是影響我喝水了？倒是你，老也忘不了，你放不下它，它就不會放了你，到最後，好像就是因為我似的，你干那樁蠢事，失去工作和名譽……而實際上，你是否知道，你對那件事的態度，嚴重得有些讓我記恨和取笑！這個年代，為了貞潔之事，竟毀壞自己的生活，實在不僅僅是愚蠢了……

我做這件事，其實也不是為了你……林永哲側過頭不想多加解釋，林雨不理解他也是正常的。他不是誰的耶穌，他只是自己的耶穌，他在替自己受難。這是無法解釋得清楚的道德理想吧。

為了轉移話題，林永哲聊起了別的，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呃，其實，我一直想問你的……當然，這問題現在有些不合時宜，也許外人看我，是完全的不堪了，其實，我倒還好，你知道，我在這裏，看了不少的書，腦子裏總在想一個問題，不如問問你……

看的什麼書？林雨很高興地配合哥哥的新話題。事實上，她已經很久都沒有看過一本書啦……她想起昨晚在「矜持者」那兒所看到那些讀後感。那些書，大部分她連聽都沒有聽過。

《拉格泰姆時代》、《溜鳥女》、《世間的每一個清晨》、《羅馬陽台》等等。林永哲胡亂報了幾個。書不重要，我只是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等一下，你再報多一些別的書名呢？林雨匆忙止住林永哲的話頭，就是這些書名，她昨天才剛剛看過，有這麼巧的事？哥哥與「矜持者」在看着同一批書！就像那些某個時代存在過的地下工作者，他們在暗中傳遞一些激動人心的指示與口令。咦？

《告別圓舞曲》、《享利和瓊》、《鐘形罩》……

仍是一樣的書目，只是順序略有變化。但沒有錯的，就是那些書。林雨基本上是要拈花微笑了。自梅花在她裙子上綻放以來，這可能是她最由衷的一次微笑吧。

林永哲漫不經心地說了些書名，不曾注意林雨的表，只管往接着往下說，實際上，他加快了語速，想掩飾他的一點羞澀。

我要問你的這個問題，很早以前就想問了，有一次，你記得吧，晚上很遲了，還專門到你那裏，本來就是想問的……我想，你應當可以代表一部分女人，是那樣一種，敏感的，善意的，機智的……我的問題是，這樣的女人，她相信柏拉圖之戀嗎？

這個呀，我說不好，對我來說，柏拉圖式的感，那就像寺廟裏的渡金菩薩似的，每次見了都是要倒頭便拜的，但心裏頭，哪裏敢想，我看，只有道行高的人，才可能得到這種福祉吧……但是呢，我可以給你一個博客地址，有個人，是個女人，好像有你說的那些美德，她對這方面，倒可能是有些想法的……最妙的是，她總在看跟你同樣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