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 事後一支煙(下)

36第三十五章 事後一支煙(下)

方馥濃弓腰摁下amy的分機號,對她說:「發郵件召集各部門的主管及經理,告訴他們二十分鐘後主會議室開會,準備好會議的投影設備。」轉眼看向趙洪磊,笑了笑:「趙總監不如先去準備一下,二十分鐘后我們會議室見。」

待趙洪磊悻悻退出總裁辦公室,戰逸非有些不解,「二十分鐘?連製作ppt都不夠。」出於好意提醒對方,「我勸你還是準備得充分一點更好,銷售部那幾個老油子不會輕易讓你過關的。」

「ppt是圓圓照我的意思做的,小丫頭領悟力不錯,不需要大改。這二十分鐘,我是給趙洪磊準備。」方馥濃一屁股坐上紅木老闆桌,俯身向戰逸非靠近,「佛曰:圓滿佛果由利他心所生。銷售部一群笨蛋,給他們時間就當我濟貧了。」

「你早準備好了?」戰逸非眯起眼睛,一臉狐疑,「為什麼今天才向我彙報?」

「做屬下的切記越權,我打算等你開口要的時候就給。」方馥濃捏著戰逸非的下巴,眼神、聲音都往死里溫柔,「你要嗎?」

「我——」戛然收聲,本是正正經經一句話,偏偏被這傢伙問得曖昧無比,怎麼回答都好像會被佔便宜。戰逸非一抬下巴,惡狠狠地瞪回去,「我要你媽!」

方馥濃笑了:「我媽去得早,你要不將就將就,要她兒子得了。」

戰逸非冷哼一聲,不接這個玩笑,只說:「你也別太自負,銷售部那幾個不是省油的燈,如果會上他們讓你難堪,你別指望我會為你解圍。」

「不用你替我解圍。你就高坐無憂,看我如何為你拼殺疆場保河山……」方馥濃將戰逸非的臉掰向自己,嘴角微翹著湊向對方的唇前,以京劇唱腔輕唱道,「旌旗指處賊喪膽,管叫那捷報一日三傳……」

戲里的穆桂英本是鏗鏘明麗的唱腔,此時此刻被方馥濃這般半真半假地唱來,便與**無異了。戰逸非還沒來得及推擋,一雙嘴唇就被對方堵了上。

方馥濃坐在老闆桌上,戰逸非坐在老闆椅上,本就處於劣勢,這一被對方壓□子捧著臉親,招架的餘地一點沒有。

既然招架不了,索性就不躲不避地迎上去。戰逸非一隻手勾住方馥濃的脖子,將他的臉摟向自己,另一隻手往下拽拉他的領帶,還在腕上纏上一周。兩個動作都是不讓走的意思,好像生怕這個男人反悔,不肯再親自己。

得了這麼熱情的回應,方馥濃也來了情緒,本來四唇相觸的輕吻就成了舌吻。舌頭絞著舌頭死命地親,滿嘴都是又粘又甜的口液,分不清你的還是我的。方馥濃率先轉移了陣地,伸手解開戰逸非衣領下的三顆扣子,往下一扯,便露出了清晰的鎖骨與漂亮的肩峰。他低頭吻他耳朵和脖子,在頸窩處嘬吸著停留幾秒,留下了齒痕與很深的紅印,又吻向另一處。

戰逸非知道這傢伙想幹什麼,但卻由著對方胡來。每次長時間的吮吸都讓他感到很舒服,何況剛才吻得太深太狠,他這會兒臉上潮紅畢現,不得不半張著嘴唇喘氣。

脖子與肩膀上留下了三四處暗紅色的吻痕,方馥濃也停了下來,把臉埋進戰逸非的脖子裏。兩個人喘著氣,又交頸廝磨了一會兒。戰逸非突然開口,說是司機清明請假去外地掃墓了,明天讓方馥濃開他那輛平治接送自己。目的地也是墓園。

「記得買一束花,別買菊花,買百合或者白玫瑰。女人應該更喜歡那樣的花……」

方馥濃想起來,這個男人的母親是個三兒,遲遲沒有扶正,後來就死了。

二十分鐘后,偌大的主會議室已被坐滿。為了遮掩脖子上的吻痕,戰逸非將外套領子豎了起來,坐在正對着電子白板的位置上。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周圍,趙洪磊坐在自己左手邊,而他身旁依次坐着三個部門經理:大客戶經理、化妝品店負責人、以及電子商務部經理。

站在眾人面前的方馥濃也看着他們,這三個人理所當然都與自己的總監走得很近,甚至那個化妝品門店負責人曾在電梯里和趙洪磊咬耳朵,要對總裁陽奉陰違。

ppt做得簡潔又美觀,坐在哥哥身旁的戰圓圓向戰逸非投去邀功的眼神,卻發現他眉頭微蹙,正襟危坐,顯得緊張又莊重。

也不知是擔心覓雅的品牌就此定位不清,還是擔心方馥濃會在眾人攻訐下下不來台。他自己也不知道。

這個男人儀錶堂堂,風度翩翩,臉上的神情更是從未有過的專註,侃侃而談的樣子充滿魅力。

戰逸非看得目不轉睛,聽得也十分仔細,戰圓圓開小差地將腦袋歪向自己的哥哥,悄悄說:「馥濃哥好帥啊,哥,你說是不是……」

「開會的時候別說廢話!」鳳眼一瞥,戰逸非用壓低的聲音斥了妹妹一聲。

戰圓圓瞥了瞥嘴,又坐正回去,繼續聽方馥濃講下去——

「……時尚行業與別的快消行業存在着本質不同,化妝品與時裝、手錶、珠寶一樣,比起品牌給消費者提供的物質層面的功能性利益,更注重以情感性利益和自我表現性利益為品牌的核心訴求,品牌被賦予了超出產品本身功能性價值的象徵意義,它象徵了不同的自我個性、社會地位、審美品位以及生活方式等等……」

「聽方總監的意思,是要走高端高價的產品路線了?」大客戶經理率先發難,他們有備而來,本就不打算客氣,「這個社會消費者的認知很膚淺,要樹品牌就要廣宣,就要砸錢。光是你聯繫的那個上戲的活動,花了多少?38o萬。但很有可能這三百多萬砸進水裏,到最後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你很難預計消費者看到一支廣告后是否真的會購買產品,這樣的盲目投入要不得。」

「如果按照戰總的意思多設立一個目標客戶截然不同的品牌,連同vi設計都得重新開始,已經在各大媒體上為『覓雅』產品上市做的預熱,效果將大打折扣,消費者沒辦法短時間內一下子接受幾個同一公司的不同品牌。」

「多一個品牌不止是多一條生產線,更要多一套產品配方,公司的運營成本整個都會跟着上去,這等同於是靠錢解決問題,還不知道有沒有回報。」

「……」

三個部門的經理一人一句,連連拋出問題,試圖以狂轟濫炸的法子讓這男人無從招架。

方馥濃心平氣和,一一作答。

「感謝你擔心公司成本超支,儘管這擔心根本多此一舉。」方馥濃側頭輕輕一笑,重又目視台下,放開聲音,「即使財大氣粗如歐萊雅,也不可能三十幾個品牌就開三十幾條生產線。據我所知,羽西和赫蓮娜就共用同一條生產線,它們的核心配方几乎完全一致,只在最後幾味作料似的原料上稍有不同。」

大客戶經理驚訝且不信任地問:「你根本沒有化妝品行業的經驗,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方馥濃轉過頭,冷冷注視對方:「你有二十年化妝品行業的從業經驗,為什麼會不知道?」

待對方吃癟閉嘴,方馥濃拿着ppt遙控筆,在電子白板上切換出幾幅與覓雅產品相關的精美設計圖稿,補充道:

「我很贊同關於『低端產品拉攏顧客、高端產品打造品牌』的想法,但在座各位的思路還是太窄了。正如剛才三位經理所說,對於一家新成立的公司,無論是靠價格還是靠廣告,都不太可能快速佔據市場,所以,我的建議是……」稍稍一個停頓,他說,「為了加深消費者的品牌概念,已在各大媒體宣傳的『覓雅』品牌不作更改,只在產品名稱上劃分品類;為了儘可能節省變更成本,生產線不變,已有產品的原料、瓶身不變,只在包裝花盒上另作文章。我建議優化組合公司現有的產品並適當補充研發新品,將彩妝co1ormiya定為公司品牌的塔基部分,以優質低價來拉攏顧客;將目標消費者18至35歲的在校學生或青年白領的missmiya定為塔中部分,以全新概念來『教育市場』;將目標消費者25至4o歲以上成熟女性的ladymiya定為塔尖部分,打造以品質和價位至上的高端化妝品。」

「『教育市場』是什麼意思?」戰圓圓轉頭去問戰逸非,會議室里在座的很多人也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無紡布面膜起源於中國,並迅速被歐洲大牌認可,佔據了市場。從蘆薈膠、bb霜、蝸牛原液到瘦臉精華,價位從幾十至數百不等,這些年熱銷的品類無疑是成功推廣了一個新的概念,一時間跟風者眾多,待市場被各種良莠不齊的品牌佔據,又會誕生一個獨具智慧的新的品類,依次循環。而missmiya要做的,就是主推一款明星產品,成為某一品類的開創者與領導者。」

「可是這很難……」趙洪磊忍不住插嘴,將死去的戰逸文搬出來,簡直百試不爽,「已有的產品系列都是原來的戰總在的時候定下的,配方均來自國外頂尖實驗室……」

「這並不難。」方馥濃毫不客氣地打斷對方,嘴角輕勾,「你只需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別的都交給我。」

趙洪磊不說話了,只是一句話,方馥濃不著痕迹地奪去了採購部門的大權。

「好了,現在你的問題都解決,品牌定位也都清晰了。趙總監,你能不能告訴我,在ka、cs、ec這三個渠道,銷售部的投放規劃分別是什麼?」

所有的借口都不管用了,這個問題只靠耍嘴皮子,是無論如何答不上來的。

戰逸非輕輕舒了口氣,然後鼓著掌站了起來,在他的帶動下,會議室里一片掌聲。

走到公關先生身邊,覓雅總裁對着銷售總監說,「那張申請單我暫時不會簽,」不算賴賬,話也說得佔得情理,「你先把渠道建設好了,再來問我要錢。」

會議結束,戰逸非本想讓方馥濃和自己一起回辦公室,沒想到對方一出門就借口抽煙,沒了人影。

其實是接了個電話。

又是來要債的。好像剛剛才打過去12o萬,一個月的時間倏忽就沒了。方馥濃原不想接電話,由着它響了七八聲后才接起來。那邊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孫子」的話,而且還放了狠話,如果不按時還錢,就要拿他的親人開刀。

方馥濃嘴上應得殷勤,卻在心裏罵:老子是你爺爺!

剛掛斷電話點着煙,趙洪磊就走過來,看見方馥濃在抽煙,朝他陰陽怪氣地笑了笑:「老闆果然沒簽。」頓了頓,自己說下去,「以前這些單子老闆看也不看都會簽的,沒想到方總監這麼大能耐。」

方馥濃咬着煙,笑,「還是趙總監能耐大,拓展渠道對你來說,還不是小事一樁。」

「明人不說暗話,想方總監來公司沒多久,第一場活動就辦了38o萬。大家目的既然是一樣的,本就應該互相照應一下,以後有錢自然也一起賺。」剛才那個電話趙洪磊多少聽見了一些,精明的他馬上猜出了當中的門道,於是話也說得格外直接,「非要撕破臉了誰也不好看,不知道戰總知不知道方總你還欠著高利貸?」

這話散發着硫磺般危險的氣味,方馥濃微眯眼睛看着對方,只是看着,一小段時間的沉默之後,他突然露出白牙,大笑起來。

笑容十分放肆,趙洪磊便也跟着大笑,仿似倆人已經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沒地方撣煙灰,煙頭部分已積了老長一段。他又咬着煙吸了一口,然後食指拇指夾着它,來到了對方身前。

方馥濃比趙洪磊高出不少,低下眼睛看人的模樣顯得居高臨下,盛氣凌人。接着,他就面帶微笑地做了個讓對方始料未及的動作,他將趙洪磊這身西服的胸前口袋拉開一些,將另一隻手上夾着的煙伸進去點了點,撣掉了上頭積著的煙灰。

不等趙洪磊幡然大怒,方馥濃把煙叼進嘴裏,轉身走了。

手機又響了。

清明將至,踏春祭掃必不可少,葉浣君也打電話給了方馥濃,問他有沒有空去墓園祭掃他媽。方馥濃滿口胡話,推說自己事兒多去不了,其實事不多他也不會去。他的邏輯是,死人已經死了,再怎麼聊表哀思也不會復生,把活人的日子過精彩了,那才不負良辰。方馥濃對自己的姨媽一點不恭敬,不是叫她「甜心」就是叫她「美女」,葉浣君罵過他不少次,心裏倒挺喜歡這些稱謂。

好像誤打誤撞,又青春了一回。

就祭掃一事葉浣君撞過了幾次南牆,這會兒還是不死心,忿忿地罵這小子冷血。

方馥濃態度良好,照單全收,突然插嘴問:「美女,你還記得以前住我們對門的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嗎?」

「對門?哪個?」

「就是那個獨自帶着一個兒子,被傳給有錢人家當小三,最後又被你逼跳樓的女人。」

「什麼叫被我逼跳樓?!她自己處事不幹凈才沒臉活着,賴我什麼事?!」

「不賴你,不賴你……」聽見葉浣君拔高了音量,方馥濃趕忙撫慰她,「這事兒賴克林頓也賴不上你,話說回來,那女的到底叫什麼?」

「二十年過去了誰還記得名字。我就記得她姓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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