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北方城郭 第三十五章(8)

8.北方城郭 第三十五章(8)

公開調查果真成了展示李金堂為龍泉所作貢獻的舞台。***第一天,任娜的出現為調查增添了無限的懸念和跌宕,也為白劍帶來峰迴路轉的惟一的希望。當王組長當着劇場一千多人的面摔碎撲滿,讀完錢全中的遺書後,白劍才真正嘗到了絕望的滋味。第二天,白劍九點多鐘才趕到劇場。聽完一個當年的囚犯講述李金堂的兒子李全為救他們犧牲的往事,白劍聽到了滿場響着的壓抑著的嗚咽。

這時,白劍看見了正朝舞台上走去的歐陽洪梅。他不由得站起了身子,心裏道:她來幹什麼?還用得着她來錦上添花嗎?再細看時,歐陽洪梅已經拿起了麥克風,只見她渾身顫抖著,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隻袖珍錄音機,神經質地一笑一笑道:「真是一個千古第一的縣太爺!四十來年,把龍泉經營得固若金湯。他從沒敗過,除了蹲兩次牛棚外,他說他從沒敗過。他前些天當着八十四萬父老鄉親的面,說他對龍泉問心無愧。這真是個好官呀!一個人怎麼會沒有失敗呢?一個人怎麼能在幾十年裏沒做一點虧心事呢?我,我,……我們來聽聽他自己是咋說的吧……聽聽他的心裏話,聽一聽,就更能看清楚他了。聽聽吧,聽聽吧,聽聽吧……」白劍只覺得熱血上涌,禁不住喃喃出聲了:「天哪!這是……她真的要自己解決呀!」

李金堂的聲音滿劇場響了起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小梅梅、小梅梅,古今皆然。」歐陽洪梅看了一眼已經老淚縱橫的李金堂,在舞台上打了個趔趄。「解放后的二十多年,我是個只靠工資生活的清官……」歐陽洪梅大叫一聲,「不——」扔掉了手裏像眼鏡蛇一樣恐怖的話筒,倒退了兩步,摳出磁帶,縱身跳下舞台,哭喊一聲,「天啊——天——」尖細的聲音劃破了滿場的靜穆,從行人路上飛快地向入口處飄去,磁帶扯著一條長線跟着她游出了劇院。李金堂在台上搖了兩下,一口鮮血像一股噴泉,在凝固了似的空氣里,開出一朵雞冠花,跌落在慕慧娟和歐陽洪梅母女兩代名旦踩了幾千遍的暗紅的舞台上。

白劍身不由己地沖了出去,看見歐陽洪梅一邊奔跑,一邊把磁帶扯成一節一節。寒風帶着這一節節磁帶,慢慢飄向了不可知的天際。白劍又追了一段,看見一個白眉白的老者電閃一樣從身邊飄然而過,留下一片散淡、平和如同天籟一樣的呼喊聲:「洪梅——洪梅——」

是孔先生。

白劍收住腳步,像一尊雕像,僵立在青松路的中央。

歐陽洪梅鬧出的這則插曲,絲毫沒有影響公開調查的主旋律。王組長指揮工作組成員抬起了昏過去的李金堂,由衷地嘆道:「他太勞累了——」

當天晚上,白劍整好行李,帶着一片破碎不堪的心境出現在林苟生和三妞面前。林苟生看見像是身患大病的白劍,驚叫道:「天爺,累成這樣,你還準備到哪裏去?」白劍木然答道:「回北京。請你告訴白虹,從速辦好停薪留職手續去北京。」

林苟生張著嘴,怔了半天才說:「你不等吃老哥的喜糖了?沒有你的婚禮,真不知道會怎樣的寂寞呀!」白劍苦笑了一下,「以後有機會再補吧。這個鬼地方,我一分鐘也不願意多待了。」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白劍去找韓曾副社長,沒彙報工作,而是遞交了一份申請調到國際部的報告。韓曾看看報告,慈愛地看着白劍道:「你不願說,我也不用問了。以你現在的心境,怕是想徹底換個文化環境吧。」白劍苦笑道:「非洲,拉美,隨便哪裏都可以。」韓曾笑道:「你差不多做了一年農民,沒增加編製,卻為本社平添了一位作家,這些地方就免了吧。國際部駐法的小董在外待久了,執意要回來,我看你倆換換算了。文化也像座圍城,浸淫久了想出去,出去久了呢,又想回來。」

過了春節,小董突然提前一個月回到北京,白劍的行期也必須提前。想起在龍泉和林苟生待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想起林苟生和三妞這一對苦命人走到一起的艱難,白劍馬上給林苟生了一封加急電報:外派法國,相見無期,五日內帶喜糖來京一會,到時請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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