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最後的審判(10)

10.最後的審判(10)

金鈴看到一個身穿骯髒的德國將軍制服,白蒼蒼、憔悴、蒼老,如同乞丐一般的男人,閉着雙眼,一動不動躺在地鋪上,她無論如何不敢相信這就是當年那個威風凜凜、長著一副寬大額頭的德國將軍……看到昔日的好友落魄到這種地步,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楚襲上金鈴的心頭,淚水頓時打濕了她的眼帘。***

「赫夫曼將軍……」

聽到這熟悉的叫聲,赫夫曼頓時一怔,忙睜開渾濁的眼睛,用驚喜而又無神的目光望着金鈴,有氣無力地問道:「你怎麼跑來了?」他強支撐著身子想坐起來,但因身體極度虛弱,起了幾下都沒坐起來,金鈴急忙把他攙扶起來。

兩位好友在這種時候見面,自然是感慨多多。一個是比國上下人人皆知的巾幗英雄,一個卻是等待受審的頭號戰犯――

「赫夫曼將軍,我一直想來看望您,可是……」金鈴拉着赫夫曼的手泣不成聲。

「不,你的洋叔叔已經不值得你看了……你瞧,這就是當年關押你們反戰人士的囚室,現在輪到我了。」赫夫曼凄苦地笑了笑,臉上浮現出一種無可奈何的蒼涼。他看到金鈴能在他人生最落魄、最末路的時候跑到監獄里來看望他,這使他萬念俱灰的心靈感到一絲慰藉。

金鈴告訴赫夫曼,她為他召開了記者招待會,而且,大家聯名寫信幫他呼籲,要求公正地審判他,她問赫夫曼:「您還記得拉麗特吧?」

赫夫曼當然不會忘記這位令他敬佩、在集中營里給了他許多幫助的比利時姑娘……

「拉麗特讓我告訴您,她非常愛您,讓您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她說您判多少年她都要等您!她讓我給您捎來了一封信……」

但是,拉麗特火一樣的熱卻遭到了淡淡的冷遇。「請代我謝謝這位善良的姑娘,一切都是不可能了。」赫夫曼知道,他的人生已經到了盡頭。

「不,赫夫曼將軍,您不應該這麼說……」

「金鈴,我非常感激你來看望我……」

「赫夫曼將軍,您應該面對現實,接受審判,我相信法庭會公正對待您的……」

「不,我已經不需要審判了,」赫夫曼再次打斷了她,「對我的審判不是今天,而是早在幾年前就開始了。審判我的不是別人,而是我自己的良心。我的良心很早就開始審判自己了,審判我良心不是別人,恰恰是你金鈴……」

「怎麼會是我?」金鈴大為驚惑。

「是的,你每次的到來,無形中都在審判我,還有我的妻子、我的兒子,他們都在審判我……」赫夫曼的聲調深沉,語氣悲愴而絕望,「我現在成了德意志的叛徒,比利時的罪人。我已經看不到任何希望了。我曾引以自豪的德意志,曾引以自豪的大日耳曼民族,全完了,全成了千古罪人,成了人類的公敵……我的國家成了百孔千瘡的廢墟,我的民族被送上了歷史的審判台……我這個德意志的將軍,死與不死,存在與不存在,還有什麼價值?我現在一無所有,沒有親人,沒有財產,沒有自由……我這個死亡之軀,已經不需要任何人的審判了。我現在惟一希望的就是儘快解脫自己。我早已經厭惡這個世界了,包括厭惡我自己……用你們中國的那句話說,哀,莫過於心死。我的心早就死了。」

是的,他的心的確死了,無論金鈴怎樣苦口婆心地勸他,他都無動於衷了。最後,金鈴只好哭泣著與他告別了。

但是,幾分鐘后,金鈴又披頭散、狼狽不堪地跑了回來。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赫夫曼大吃一驚。

「這都是因為您!嗚嗚……都是因為您!」金鈴哭泣著沖赫夫曼起火來。

剛才,金鈴一出監獄大門,就被門口抗議的群眾給圍住了。人們認出她就是在報紙上為赫夫曼開脫罪責的中國女人,頓時義憤填膺,罵她是親德分子,為納粹戰犯開脫罪責,罵她被赫夫曼收買了!幾個女人氣得上來抓她,侮辱她……如果不是軍事委員會的人上前制止,還不知道會生什麼事呢?金鈴所以跑回來,是要讓赫夫曼看看金鈴為他所受的委屈,以求喚起他對人生的留戀,能夠接受法庭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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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世太保槍口下的中國女人(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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