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傳說中的拳擊手

記憶，像是老電影放映的畫面一樣，斑駁稀薄，已是快記不清了，卻又無比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而屏幕中幻化的照片，記錄着曾經很傻很天真的場景，一幕幼稚到令人想笑的畫面。

同樣是傍晚，卻是在寒冷的十二月。

每一次，一個調皮的小鬼頭都會竄來竄去，踏着小碎步，臉上掛着俏皮的笑容，一刻也不消停地圍着某個人繞圈圈。

她很快樂，一直都很開心，張開雙手像是飛翔的小鳥一樣，或者說像極了大飛機，呼啦啦地飛奔著。

「吶，大壞蛋，今天怎麼這麼好呢，居然來接我放學。」她很喜歡這樣的稱呼，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叫喚著大壞蛋，心裏很高興吧。

那個大壞蛋沒有回答，側着腦袋遙遙地瞥向遠方，不知在看些什麼。

冬天，真是一個令人憂傷的季節。

他在想，回家后是不是能驚喜地看到一張清麗的小臉，又或是靜寂地可怕的清冷，只有一個人的家，根本沒有家的味道。

小鬼頭不滿地哼了一聲，兩隻小手捏著肩上的書包帶，頓下小腳尖，小身子突然一滯，小小的臉蛋微微鼓著，小嘴撅著，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哼，又不理人了，真是大壞蛋，允兒不喜歡。

「大壞蛋，我討厭你。」她轉過身來，鼻尖皺皺，一副小孩子賭氣的表情。

他失神很久，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前站着的小女孩，仍然邁步向前，真的當了一次大壞蛋了。

隱隱間，好像聽到清脆的小女孩聲音，緊接着撞到了，並且清晰地聽到一聲疼痛的叫嚷。

小鬼頭被撞倒了，小屁股重重地摔下，兩隻小手擦着地面揉進了沙子。小身子狼狽地滾了兩個圈圈，書包甩了開來，丟出了幾本小小的書本。

待大壞蛋回過神來，小鬼頭掙着身子，小臉揪成一團，卻強忍着不哭。

明明很痛來着，對於忍不了疼的小孩子來說。哭喊就是最好的宣洩方式，但是她不哭，她覺得自己不能哭，得笑着。

為什麼呢，其實她小小的腦袋也想不出那麼多複雜的東西，而她知道自己剛才所看見的世界。究竟瀰漫着一種怎樣的色彩。

那是一種單調的色澤，沒有任何顏色的點綴，只有滿滿的暗淡，像這個冬天一樣蕭瑟清冷。

大壞蛋，今天又不高興了。只是一個很天真的想法而已，小鬼頭就是這麼想的。

他微微一愣，看到摔得七葷八素的小女孩時。三步並成兩步沖了上去，蹲下身來，兩隻大大的手捧住小女孩的身子，臉上的神情終於變化了。

擔憂，心疼，緊張……真好，沒有那種看着不喜歡的表情了。

「摔疼了沒？」只是一句短短的問話，卻飽含着一股濃郁的心疼。

小鬼頭還很小。摔疼了腿，站着有點晃蕩，卻強撐著小身子，揚起小手不在乎地揮了揮，滿臉笑意，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揪成皺巴巴的。

「嘿嘿。一點都不疼呢！」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應該笑得很燦爛。「再摔一次都沒事。」

他張了張嘴，滿意好笑地看着小鬼頭齜牙咧嘴的模樣。卻又莫名地心疼。這個小傢伙，根本就不會騙人，眼眶都發紅了。

「大壞蛋，你摔著了沒有？」她反倒擔心起別人，伸著小手摸著大壞蛋的腿，認真地查看一番，然後鬆了一口氣。

沒有受傷，真好，大壞蛋是需要保護的，不能傷著。

他心頭一顫，身體像是凝固的雕塑一樣不能動彈，神情愣愣，卻又在半響后變換成一種看不清的表情，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小鬼頭，明明是她摔得七葷八素，而他是那個撞倒她的人，他有可能會受傷么！

也許，這就是小孩子奇異的思維方式，可她為什麼會這麼傻呢。

「我怎麼會摔著呢！」他的聲音有點發顫，卻異常地柔和，心疼地揉着女孩的小腦袋。「是我撞倒你，是我不好。」

「我怕你摔著了。」小鬼頭一副小大人模樣，重重地鬆了口氣，認真地說。「大壞蛋摔疼了，我難受。」

是啊，大壞蛋摔疼了，小鬼頭會難受，可她自己摔疼了，就不難受么。

至少，她現在正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不疼，小臉總是試圖擠出笑容。

「那你摔著了，我怎麼辦呢。」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可就是笑不出來。

「沒事啦，林允兒很厲害的，怎麼有可能摔倒呢，剛才那只是意外。」她無所謂地揚著小手，大大咧咧地吹捧著自己。「我可是傳說中的拳擊手，十個打我一個，都打不過呢。」

你永遠都理解不了，小孩子跳躍的思維，究竟想表達些什麼。

小鬼頭覺得自己很厲害，輕輕地揮着小拳頭，沒有傳說中的拳帶勁風，卻有倒吸涼氣的疼痛聲，也沒有傳說中的鞭腿，因為她的腿抬不起來。

「嘿嘿……怎麼樣？大壞蛋是不是怕了？」她得意洋洋，擦了擦小鼻尖，還真有一副絕世高手的模樣。「放心，我會保護你的，誰叫我林允兒是傳說中的拳擊手呢。」

最近，小鬼頭經常看電視，覺得最厲害的人就是拳擊手，很猛很猛，能夠一拳把壞人打跑，她希望成為這種人。

為什麼呢，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不怕。」大壞蛋居然不怕，而且還板著一張很恐怖的臉，並伸出大大的手掌來，擺在她面前。「傳說中的拳擊手，你如果真的很厲害，就打我的手掌一拳。」

小鬼頭猶豫了，她把手悄悄藏在背後，低着頭閃閃躲躲，心虛地不敢看着大壞蛋，她不能說，自己的小手其實都揉進了沙子，出血血了。

但是，這樣被大壞蛋看低，以後怎麼能保護人呢，不行，林允兒是最厲害的。

「是你說的哦，疼了可別怪我太厲害。」她膽子一橫，鼓起所有勇氣，眼睛睜得圓溜溜，卻不難看出慷概就義的神色。「我一拳，能打跑很多很多人呢。」

她的小臉慢慢皺着，下唇抿著上唇，一副糾結的模樣，卻在片刻閉上眼睛，髒兮兮的小手握緊成拳，狠狠地向那隻大手掌擊去。

脆弱的拳擊手，已經在想像自己的小手會很疼很疼，她在想，等會不知道會不會哭出聲來呢，說好的不哭的。

「你這個小騙子！」

只是這樣一聲輕輕的責怪，伴隨着飛上雲端一樣的飄忽感，小鬼頭感覺自己飛起來了，很高很高，並沒有預想中的疼痛，小手仍舊好好的。

大壞蛋滿臉心疼，高高地捧起這個小騙子，緊緊地揣在懷裏，明明很小的模樣，卻抱了個滿懷，只覺得異常暖和。

「哎喲，大壞蛋你占我便宜，我虧了。」她笑嘻嘻地嚷着，高興得不行了。

「小孩子家家的，有什麼便宜可占。」他笑了笑，很心疼。

「不行，以後你得負責了。」小鬼頭鼓著腮幫子，眼珠子悄悄地轉着，突然昂起小臉，吧唧幾聲。「現在，我要提前討點利息。」

所謂的利息，只是小孩子表達親昵的親親而已，小嘴濕漉漉的，像是小雞啄米一樣印在韓彬的臉頰，沾了一臉口水。

然後，小鬼頭覺得自己害羞了，藏在大壞蛋的懷裏，閉着眼睛休息了。

「我害羞了，大壞蛋抱我回家。」其實，她不能說，她的身子其實好痛好痛，被摔慘了，自己不是厲害的拳擊手。

大壞蛋微微抿著嘴，低下頭看着恬靜小模樣的小女孩，心裏暖暖的，一手攬著小女孩的後背，另一手拎着書包，還攥著小書本。

寒風吹過，小女孩身子微微一顫，更加緊湊地躲在大壞蛋的懷裏，而小書本的紙頁輕輕地翻了起來。

那一個個歪歪扭扭的小字，真的很難看，卻寫出了一種很美的感覺，暖人心脾。

「很久很久以前，我家附近來了一個大壞蛋，很壞很壞，他不喜歡笑，但我覺得他笑起來應該會好看，所以我得想辦法讓他笑，嘿嘿。」

「所以，林允兒長大后，要當一個開心果，雖然拳擊手貌似很厲害的樣子。」

這一定是老師佈置的作業，而這幼稚的語句，前文不搭后尾，根本不知道寫些什麼，但為什麼大壞蛋知道那是在表達着什麼呢。

「吶，小騙子，我剛才撞到你的時候，你跟我說什麼了？」他突然想起，小鬼頭被撞到的時候，好像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啦。」她撇了撇嘴，小臉恬靜，仍是閉着眼睛藏在大壞蛋的懷裏，輕聲說道。「我只是說，我喜歡你，大騙子。」

十二月的風，很冷，但怎麼突然覺得有點暖呢！

韓彬同樣沒有講出這個傳說中的拳擊手，還有大小騙子的故事，但人們看着那張模糊的照片，卻彷彿感受到一股暖心的氣息。

一個很大的男孩蹲著身子，伸手揉着一個小女孩的腦袋，在傍晚的天空映襯下，很暗淡的色澤，但他和她卻讓人覺得耀眼。

「其實，當年的小正經和小鬼頭，都已經長大了，她們也有屬於自己的夢想，或許有些人知道她們的名字，少女時代你們認識么？」

他是這樣說的，很多人都聽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