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雨夜駛過P鎮的列車(2)

2.雨夜駛過P鎮的列車(2)

火車終於停下來的那天夜裏,下着大雨,還好盧福帶了傘,他把傘撐到阿小頭上,一直到阿小的腳踏上踏板,阿小回頭看盧福像是要哭出來。***就著雨水盧福抹了一把臉,拍拍阿小瘦伶伶的腦袋,阿小就被人扯上了車。盧福聽見一聲長鳴,本能地閃開身子,就看見這黑乎笨笨的東西咔嚓嚓挪動起來。

盧福回到家,先被阿小媽的尖叫聲嚇了一跳,阿小媽指着他的臉問咋了。盧福用手一抹,抹下一層黑來。他才明白,為什麼剛才下了雨,火車的上半截就變成了白的,不像他小時候見到的那個黑色的火車了。

阿小上了車就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和他以前聞過的任何味道都不一樣。有點酸,還略苦,讓喉嚨上方有些不適,阿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連口水都跟着噴了出來。

領着阿小的這個男人高大異常,臉色若隱若現,邁著大步只顧往前走,阿小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面,好幾次險些被對面來的人碰倒。阿小伸出手輕輕拉住這人的衣角跟着。這時聽見有人從對面罵罵咧咧地走來,阿小抬頭一看,不禁嚇了一跳。

對面走來的這個人鬍子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綠瑩瑩的眼睛,頭頂上光光的,四周卻圍了一圈羊毛卷似的紅頭。他的嘴裏嘰里咕嚕地說着阿小不懂的話,雙手誇張地在空中揮舞著,走近阿小時,突然放慢了腳步,像是想從口袋裏掏出什麼,阿小本能地閃到一邊,卻被一條伸過來的腿絆了個咧咀。

「春旺!?」阿小驚喜地叫了出來。

春旺收回腿,摸摸阿小尖溜溜的腦袋說,你也上來了。

春旺還是那個春旺,只是大了幾號,嗓門也變得又粗又啞,臉倒是比以前白凈了許多。阿小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撲到春旺的懷裏。但還沒容他做出這個舉動,阿小的手裏就被塞來一團白色的東西。阿小低頭一看,是厚厚的一個棉花樣的東西,兩頭都系著帶子。阿小抬頭,卻見給他東西的大鬍子已走過去了。

春旺把這團棉花網團好,塞到阿小的口袋裏。然後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盒煙,遞到牽領阿小的那個人手裏,說,我帶他去吧。

阿小注意到,春旺說話時與在家裏不大一樣了。舌頭頂上總是一卷一卷的。

讓春旺拉着手,阿小的心裏踏實多了。他問春旺還要走多遠。春旺歪著嘴角向車廂頂上掃了一眼,回頭說,走累了我們就休息。

阿小看了看旁邊,左側是一間間緊閉着門的灶房那麼寬的房子,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從這些門裏走出來。右側是銀白的牆壁,上面大大小小地都是窗戶。阿小伸出手一摸,才現窗戶連同灰色的窗帘都是畫上去的。窗戶里沒有風景,黑乎乎地一片,看起來總是在夜裏。

頭頂上一連串昏暗的光暈,■作響,像是隨時有停電的危險。

阿小很想問春旺是不是就住在這樣的房子裏,最終出口的卻是:我媽說你早就淹死了。

春旺終於很爽快地笑了起來,他鬆開阿小出汗的手,從上衣口袋裏捏出一支煙點着,得意地說,就當我淹死好了,那雜碎還活着?

阿小點點頭。他想起小時候春旺被繼父打得回不了家的時候,都要坐在阿小家的炕頭,吃一口阿小媽給他的饃,再喝上一碗香噴噴的小米稀飯。

春旺又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煙,回頭問阿小,想見你二叔嗎?

阿小歪著腦袋想了一下,才明白春旺說的二叔就是多年前上了這車的二娃叔。他和棉花姐無數次地聽父親講起過,彷彿是樁家族的榮耀。

阿小用力地點點頭,問,他在哪裏?

春旺又是那樣像從牙縫間擠出涼氣似的說,我也沒見過,聽人說他就在前面,我們不停地走就會碰到他的。

阿小本來腳底板脹得生疼,聽春旺這麼一說,輕鬆了好多,他攥起春旺的袖子,催促他起身。

不知道又走了多遠,兩邊的門還是一扇接一扇沒個盡頭。阿小的肚子都叫了半天了,可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他滿鼻子都是那種陌生的氣味,而且這氣味越來越重,直到靠近一扇墨綠色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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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燈火(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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