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2）

她的唱腔圓潤悅耳、徐疾有度。那唱腔，穿行在縣大禮堂的大廊柱間，繚繞在人頭攢動的鄉間露天劇場的上空。因為體操運動員的緣故，她的每次演出都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她的四肢靈活柔軟，動作溫柔伴着剛健，儀態大方。

她更擅長唱陝北民歌，那聲音更是風雨明晦，氣象萬千，顯示出專業演員的素質，有着歌唱家的風度和氣質。

她卸裝以後，比在台上更美麗。雖然那時她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女，一點也不像今天城市中學生的細高個兒，她有一張不見陽光的白黃色的童型臉龐。

她俊俏的粉紅色的臉蛋，一雙細嫩的小手，身材適中嬌小玲瓏，既勻稱而又有一種別樣的韻致，用不着過分裝扮卻比今日戲曲演員更時髦，在她的性中含着一種深厚的溫柔。她說話的聲音，清脆而好聽動人。

那時，就在那個時候，她的聲名感動了多少人們，感動了經常與她同台演出的同年級同學。和她在同一劇中扮演夫妻的男角的高仲男，因為看她那樣重於感、那樣恰如其分的演出而掉淚。

高仲男，沙城縣石頭鎮人，因為這石頭鎮距古尤縣極近，所以兩人同上古中，雖不在一個班裏，倆人卻常常在一塊兒。

仲男所在石頭鎮是陝北有名有大村子，距那個大鎮臨川鎮很近。臨川，在舊社會就有三層樓房，開字型大小的商人很多，這兒商業繁華，幾乎人人懂商品經濟的特點、規律，都大小不等開着門市。

別看這鎮子在山溝里，可謂山間一大商業中心。只是後來公私合營以後，保留下來只有一家國有公司和商店，因體制的原因，這個往昔熱氣騰騰的名鎮慢慢地冷清了。再加上割資本主義尾巴，那商業市場已經七零八落。為了壓縮集市，公社把三天一集改為五天一集，後來乾脆一周一集，使本來冷清的鎮子顯得更冷落了。

仲男貧農出身，一家人生活很苦，他家代代貧寒，還在他八歲時，母親就因為戰爭災荒而餓死了。

他的姐姐承擔了全家人的生活重擔，她如母親一樣撫育了弟弟、妹妹的成長，但終因積勞成疾，在19歲的時候離開了人世。

父親、哥哥是家中主要的男勞力，但戰爭時逃荒在省外，一直沒有回來。新中國成立前，新中國成立初的這段歲月，仲男便成為唯一的男勞力。

他正在少年時期，就承擔起全家的農活。這一段，幾乎是在外祖父家裏度過的。

不久，雙目失明的外祖母也去世了。從此，他就是這個家的主要勞動力，這時候他才十來歲。開始他給人做短工，拉長工，給人家放羊。直到新中國成立，父親、哥哥從省上回來，他才回到了石頭鎮，開始在分來地主的土地上，學務農的活兒。

經過幾年的勞動，家裏生活才改善了，這時候家裏決定，送他去小學，這時仲男已經15歲了，別人家的孩子都該初小畢業了。

別看他入學遲，由於接受能力強，能下苦工夫，從小又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蠻勁兒。他人小志大，個性倔犟，對一切未知的東西，他都敢於攀登，敢於超過人，強於人，有一股子不服氣的精神。

這股精神，促使他起雞叫睡半夜，沒明沒黑地拚命，立志要超過人，敢為天下先，做知識的強者，掌握未知的東西。

他還在讀二年級時，已經自學五年級的課程，他終於三蹦兩跳，越級再越級，終於趕上了比他早上學的常青。

這兩個青年，先後進了古尤中學。

高仲男在小學上了三年，當了六個第一名，用這三年時間讀完了別人用六年時間讀完的課。初中讀了一年，當了兩個第一名，並且幾乎和常青同年加入了共青團組織。

他在小學、中學以及後來退學回到農村，一直是大家心目中佼佼者，同學老師和鄉親們沒有不羨慕的，大家對他都是伸出大拇指，稱讚不迭。

許多老師因為他家裏經濟困難而退學，願意自己拿出錢捐給他上學。他們認為，這樣好的材料不扶持也太可惜了。

但是，這個窮人家的倔犟孩子，沒有接受大家的好意，因為他準備走一條自學成才的道路，他對大家的心意表示深深的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