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雙連喜老爺又添孫

皇帝親下旨意，禮部尚書給探春做媒人，這個面子當然大到天上去了，賈府上下都知道三姑娘漂亮能幹又心氣高，是個閨閣里拔尖兒的，只是吃虧在了庶出的身份上頭，比不得當初元春在家時的尊貴，說起來誰不暗地裏道聲可惜？可真沒想到，三姑娘的婚事是不鳴則已，一鳴就來了個驚天動地，竟是個格外有福的。這回若做了郡王正妃，哪怕是外邦藩屬王的王妃呢，那也是朝廷正經封的娘娘啊，對個降襲了好幾代的國公府庶女來說，這可是求都求不得的好婚事。

有了皇上的賜命，賈老爺那點猶疑頓時就消除了個無影無蹤，哪還有什麼推脫之辭說得，又想到那真真國小王子的身份氣度何等不凡，這馬上要成了自家女婿，心裏只剩下高興啦，老懷甚慰地自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消息傳到顧萌萌耳中，她倒不覺得特別意外，在故事原本的軌跡中，似乎就有探春最後被迫和親，遠嫁海外的意思。這回嫁個海外來的王子，大概也隱隱合了個「命中注定」吧？

不過，探春這頭婚事，聽起來確是好的很。夫婿身份高貴不說，聽老爺話里，那番邦王子甚有文人之風，想來探春若是有了興緻起個詩社，也不至無人與她唱和了，且是那郡王府同在京里，要想歸寧娘家方便的很。在娘家家門口當王妃，和無依無靠兩眼一抹黑地被扔到多半語言都不通的遙遠海外後宮去伺候人，那幸福度能一樣嗎？

而且，這回人家三姑娘是正房，正房！她顧萌萌這一輩子都評不上的后宅高級職稱啊！這命運，簡直就是從被政~治犧牲的凄慘小女人故事一下反轉成了公主王子偶像劇的感覺！

探春的命運能變成這樣，再次證明賈府現在的氣運就是那□□點鐘的太陽，自己和幾個孩子的安全完全不用擔心！顧萌萌心花怒放，高興的程度一時都不比老爺這個親爹差了。

這個喜訊讓賈府的主子們也激動了半日，老太太一向也頗愛探春，見她有了如此得臉面的歸宿，先是喜得紅光滿面，連聲贊好，接着就有些擔憂，那番邦王子若長住京城一切都是好說，可人家終究不是中土之人，萬一哪一日攜家帶口的回家去了，她這個孫女豈不是遠隔千里，再不得與親族見面了？趕忙地便把老爺喚過去細問，直把那真真國王子的首尾問得清楚，方才放了心，臉上重又露出喜色來。

就連太太，也算是看着探春長大的，這個女兒雖非她親生，可探春一向親近嫡母，看在太太眼裏，當然與一般庶齣子女不同。且這番婚事又得了聖眷榮耀，是大給賈府長臉的事兒，太太面上也就帶了喜氣，不但擺出慈愛嫡母的做派，將還沉浸在意外與不安中的探春叫過來好好慰勉了一番，又少有地專門派人賞了些衣服首飾給趙姨娘。

趙姨娘眼眶子小，見探春眼看要做了郡王妃，頓時便激動地大呼小叫地著昏厥了過去，丫頭熱水毛巾地圍着伺候了好半日才緩過氣來，口裏猶自喋喋不休地無邏輯絮叨誇耀着自家女兒的富貴命，現成做了個女版的「范進中舉」，讓人看了好一陣笑話。

這還不算，趙姨娘覺得自家這個親媽要隨着女兒一步登天了，接連幾日，身上爆發出的那股子暴發戶的狂氣連她住的偏院裏都盛不下，鎮日裏帶着多年小媳婦熬成婆，終於揚眉吐氣了的當家做主精氣神兒，穿戴得花蝴蝶似地各處院裏閑串炫耀，那不知體統尊卑的糊塗話不知說了多少，讓探春甚覺丟臉，親母女之間又大吵了一場。被驚動了的太太哪裏忍得趙姨娘混鬧？當即便將這上不得枱面的愚妾狠狠訓斥了一通，令人將其趕回院子裏思過去了。

出了這番鬧騰，便有那趙姨娘平日得罪了的丫頭們背地裏連啐帶笑，「三姑娘還沒出門子哩，那位趙姨奶奶就先把王妃家老太太的威風擺出來了，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家是個啥牌名上的人，就妄想着要越了太太去？不過和我們一樣的奴才罷了，什麼玩意呢，真當自己有那天大福分受得起這般貴人女婿的禮？」

只想飽看趙姨娘笑話的顧萌萌在幸災樂禍之餘，聽得丫頭們這些風言風語的閑話，不免也有些犯了心病，雖然自己這個良家妾不是趙姨娘那般屬於賤籍的家生奴才可比，可名分上比起正房太太畢竟是差了一大截呢，要是自家樂春以後尋了好夫婿，自己是不是也當不得尊貴女婿這一聲丈母娘的稱呼？雖說她壓根不幻想着靠兒女婚事提升地位，但以後被女婿兒媳婦鄙視身份低，那還不是一般的鬱悶呀。

想起樂春的事，心裏又是一番翻騰。雖然樂春還算年小，但探春的婚事已經定下，連那賈環，前些日子老爺都已經流露出想讓他娶某個手下官員女兒的想法，看來定親也快了。老爺再要拉關係聯個兒女親家啥的，可不就要落在了自家女兒頭上？別看老爺口頭上哄她，聽她的話不會讓女兒早早嫁出去，可實際上這還真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事兒，指不定哪天就會從天上突然降下個莫名的姻緣來。

唉，她也不求女兒跟元春探春一樣做什麼皇妃王妃，只要樂春以後能得丈夫疼愛，沒有那些後院的糟爛煩心事兒，一生無憂就好。不過，這個要求聽上去簡單，可這個時代有成為好丈夫潛質的男孩子，少得簡直可憐，一想起來就讓顧萌萌簡直想嘆氣。唉，這兒女債，真不讓人省心。

當晚老爺睡在顧萌萌身邊，樂顛顛地談論起打算給三姑娘準備的嫁妝單子，炫富炫的高興，一時忘了愛妾堅決不要樂春早婚的態度，竟在顧萌萌的面前盤算起來，最喜歡的五姑娘該當尋個什麼樣的好夫婿，要陪什麼樣的好嫁妝。正在為女兒憂慮的顧萌萌恨恨地在被窩裏一腳踹得老爺閉了嘴，知趣地不敢再觸愛妾的霉頭。

顧萌萌見他老實了，只覺氣沒出足，猶自憤憤著在老爺皮糙肉厚的身上捶了幾下，這當爹的，這麼早就想着把女兒孤零零地扔到別人家去伺候人生娃，簡直不是親爹！

在賈府一派喜氣洋洋的時候，皇家派的大媒也來到了史侯府上，為那對雙胞王子中的弟弟求娶湘雲。史侯家也是降襲了好幾輩了，這一代的子弟也沒有太出色的人物，不過是指著祖輩餘蔭過活。見皇上難得地加恩於他們家，哪有不喜的？湘雲的叔叔嬸嬸就是平時對這個孤女侄女不太上心，這時也不免換了一幅嘴臉，又是換住處，又是裁衣裳，噓寒問暖不敢片時怠慢了，上上下下地將湘雲奉承起來。

湘雲自小有些豪爽之氣，不是象黛玉那種在兒女細膩情懷上格外沉溺的女孩子。她也自小與寶玉親近玩鬧，可玩耍歸玩耍，還真沒對寶玉動過一點超出兄妹感情的心思，談戀愛的那根弦，就壓根沒有動彈過。用點道學的眼光看，這絕對是個不搞早戀的好姑娘。

可突然被定下了這般大背景的婚事，就是爽快的湘雲心裏也不可能古井無波，聽着幾個堂姐妹的戲笑，免不得也就聽到了關於那小王子的年紀樣貌等事，既有些害羞，又忍不住對未來的夫君和王府生活產生了種種想像，心情輾轉間就忐忑不安起來。距離產生美，更是少女情懷的催化劑，湘雲不知不覺間，對那沒見面的丈夫也有了一種對她來說，還是完全陌生的奇異感覺。小時候偷偷看的那些公子小姐佳期密約，痴情纏綿的故事，情節忽然變得格外清晰起來，從沒有過的萌動湧上心頭，不由就添了許多女孩子秘密的心思。

探春湘雲定了親，只等著半年後聖旨正式賜封便過門，剩下的事情，就是賈家史家忙着給兩位小姐籌備嫁妝了，兩邊便都張羅着忙碌起來。

這時寶黛小夫妻已是恩愛了好幾個月，一日黛玉忽覺身子有些不適，膳食難進，又只噁心思睡，寶玉緊張得要命，急急請了太醫來看時，正是坐了胎的好消息。

黛玉有孕，這震動程度可比顧姨娘懷孩子的聲勢大多了，不管真關心假關心，這可是賈家的嫡系重孫啊，太太奶奶們全都紛紛行動起來多次探望，幾乎便要將寶玉的院子擠爆。

連祝賀都擠不進人家屋裏的顧姨娘暗嘆，太太還擔心林妹妹身子弱難生養呢，這不懷上的一點也不慢啊。老爺又要添孫不說，自己……貌似又要多做回小奶奶啦？跟着老爺別的沒賺到，這輩分，長得倒是噌噌的！

她一直都挺喜歡寶玉和黛玉，也就沒多想人家有了孩子，會不會影響自家哥兒繼承財產多少的問題。反正四哥兒五哥兒都還小，以後說不準還是要仰仗寶玉這個哥哥，寶玉家事興盛了，老爺也高興，那是好事啊。

沒想到寶玉兒女星動得厲害，不到一月，襲人又被發現有了身子。雖然算是進了官場，可寶玉在家庭生活中仍然還象個大男孩一般，只想着與身邊幾個人快快樂樂天長地久，還真沒打算到自己要當爹的事。如今妻妾雙雙有孕，真是又是激動興奮，又是擔心黛玉和襲人身體嬌弱，受不得生育之苦，惟恐她們兩個出了什麼事。從此除了必須的公事外，竟是在家眼巴巴地守了嬌妻美妾寸步不離，在內室行走必是親手相扶，連安胎的補藥，都要親口嘗試滋味，用糖細細調了，再一口口喂與兩人喝。

他這番細心照顧不但讓黛玉大感安慰，那初次懷孕的不安都在寶玉的愛護中消散了，就連被關心備至的襲人都覺得，寶玉就算是娶了二奶奶，對自己的心思卻是和以前無二，又有了肚裏的盼頭，怕寶玉成親後會疏遠自己的擔心倒是消散了一大半。

只金釧暫時還沒有動靜，看得寶玉愛寵兩人不禁眼熱，在幫着伺候主母之餘，只盼著自己也儘快懷上身子。

黛玉便稟明太太，自己和襲人身子不便，寶玉乏人服侍，要挑個吉日將紫鵑給寶玉收了房。這是早有打算的事，紫鵑心中也明白，她與黛玉主僕相得，不怕主母難為她。寶玉又是那般生得可人意，慣會在丫頭跟前做小伏低討人喜歡的，自家哪有不樂意的道理？

至於太太那邊，只擔心寶玉無人伏侍，見黛玉要做那不妒的主母，根本就不會攔著，只贊黛玉賢良，不兩日就張羅著給紫鵑開了臉，內宅里擺了幾席酒讓她與寶玉圓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