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自保之策

第四十一章 自保之策

登萊巡撫位置懸在半空遲遲不能確定人選,讓很多看上這個位置的人抓耳撓腮,五月二十日,朝廷旨意下達,原山西左布政司楊文岳加右副都御史,巡登、萊……

楊文岳得知消息后嚇了一跳,他閉門想了兩天後上疏謝辭,不過崇禎帝堅決不許,入宮奏對后,預計六月初抵登州上任。

劉文炳先大致口述了一遍剛剛接到的消息,又打開一份檔案念道:「楊文岳,字斗望,南充人,萬曆四十七年進士。授行人,天啟五年,擢兵科給事中,屢遷禮科都給事中,崇禎二年,出為江西右參政,歷湖廣、廣西按察使,雲南、山西左右布政使至今……」

楊波打斷了他的話,道:「這個人恐怕有些心機,大明向來以邊功為重,咱們旅順替登州擋着韃奴,只要能和我相安無事,日後憑藉軍功入閣拜相也不是問題,嚴坤之便是先例,他先搞個請辭是什麼意思?」

劉炳文笑着道:「或許是以退為進之計,日後出了紕漏,我們那位喜歡強人所難的陛下只好捏著鼻子從輕發落了」

楊波搖頭道:「問題是,陛下為什麼看好我這位本家,而不是呼聲更高的熊明遇等人?」

這下劉文炳笑不出來了,他當然不知道朝廷打得什麼主意。

「算了,不管這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今旅順局面已成,就算他楊文岳能翻雲覆雨。也不過是推遲一些時日罷了」聽到新上官上任的消息,楊波也不過稍稍有些愕然,便很快把目光放到了別處。

「釘子那邊有沒有消息傳回來?」楊波更關心的是八旗的動向。釘子則是情報部派駐到蘇克薩身邊的特勤人員,也是目前旅順安插在韃奴方面最絕密的細作,其身份在旅順只有楊波和劉炳文知道。

「單線聯繫時效性差了一點,目前還沒有更進一步的動向」劉炳文搖頭

「你主抓這個事,看看通過蘇克薩能不能收買一些八旗貝勒身邊的包衣管事,讓他們成為咱們的眼睛和耳朵,最關鍵的是。八旗南略會出動多少兵馬,由哪裏入關,南四衛及其他各城都由哪些人駐防。領兵將領,兵力配置等,皇太極敢搶明國,我就搶他的。一直搶到瀋陽去。看誰更狠……」

楊波正說得唾沫橫飛,突然小五進來報,說是監軍宗元方大人來了,正在偏廳等候。

楊波不由皺了皺眉頭,自從鐵山大捷后,宗元方就一直賴在皮島不肯挪窩,給朝廷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借口沈世奎死後擔心尚可喜等鎮不住場面。由他親自坐鎮皮島以安軍心,並時刻監視對面韃奴。四月間朝廷也派人去皮島稽核過,的確是象宗元方說的那樣民心安定,士氣高昂,崇禎帝還曾下旨褒獎了一番,不過楊波知道那都是他派去的工作組做出的成績,宗元方在皮島到處收銀子,走私販賣,快活得不亦樂乎,譚應華私下向楊波抱怨了幾次,連楊波都以為他會終老皮島了,這個時候來找他難道有什麼事?

宗元方似乎有些心事,連楊波出來都沒聽到,還是身後一個小宦官咳嗽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你自出去等候,我與楊將軍有些軍情要談」宗元方揮手打發了宦官,小五帶着他走了出去。

「監軍大人」楊波笑嘻嘻的朝他拱拱手,還沒等宗元方點頭便很無禮的坐下了。

「知閑,你可聽說了?新任登萊巡撫已定,不日就要上任了?」宗元方也懶得和楊波計較,沒有外人的時候楊波見到嚴坤之都不願下跪問安,登州官場流傳著一個金膝蓋的笑話,說的就是楊波與歷任上官之間的過節。

「哦?下官還不曾聽聞」楊波連連搖頭

宗元方冷笑一聲道:「知閑,你糊弄旁人也罷了,在咱家面前就不要來裝傻充愣,你與溫相關係朝廷上下皆知,只怕這陛下才物色好了人選,你這裏就已經得知消息了吧?」

楊波哈哈一笑,正色道:「監軍大人是為了楊文岳而來?楊波以為大人多慮了,……」

宗元方盯了楊波半天才道:「咱家可不是為楊文岳而來,如今朝廷對你猜忌日重,知閑難道都不放在心上?哪怕做些姿態出來?」

看到楊波沉默不語,宗元方又道:「知閑可曾想過,嚴坤之就任登萊巡撫以來,安定地方,治下百姓漸安,登州兵禍之後竟然不到一年時間便恢復了生機,加上遼南捷報頻傳,陛下卻為何亟不可待把他調離?嚴坤之此番升任薊遼督師,加兵部尚書銜,其實陛下對其心中已有芥蒂,嚴坤之現在看似風光無限,日後陛下隨便尋個罪名便能將他罷逐……」

楊波有些驚奇道:「聽大人的意思,軍門升任督師反倒是前途堪憂了?」

宗元方點頭:「嚴坤之自有溫相照拂,背後還有你用軍功給他撐腰,陛下動他也要費些思量,但只要把他調離登萊,那還不是賞罰隨陛下的心意?咱家今日來也不是為他嚴坤之着想,而是為了自家。」

楊波聞言嚇了一跳,想了想道:「大人的意思是,陛下調離嚴坤之還不放心,還要把大人也……」

宗元方點頭:「咱家可比不得嚴大人,咱家就是陛下的一條狗,陛下要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旁人也不能多半句嘴,哪天陛下日久生厭,把咱家一刀宰了,只怕滿朝文武還要彈冠相慶,恭賀陛下乃一代明主,魏老公權傾一時又如何?他的下場便是前車之鑒。」

楊波點點頭,宗元方總算是想明白了,雖然他忙着在皮島收銀子,但畢竟經歷過深宮的明爭暗鬥。朝廷任命一下他比誰都看得清醒,楊波喜歡和聰明人共事,這個宗元方雖然毛病很多。但兩人倒是一直相處得不錯……

楊波便慎重的說道:「下官與大人同病相憐,一損俱損,大人有什麼吩咐,但說不妨。」

宗元方滿意的點點頭:「你能明白其中關竅,咱家便不用多費口舌,咱家今日和知閑有言在先,日後你我二人之間一團和氣的局面是不會再有了。咱家,咱家要彈劾你!」

楊波微微一笑,點點頭。

宗元方見楊波面色平靜。知道他心裏已經明白自己的打算,又道:「咱家仔細想了想,咱們這裏越是亂,朝廷便越安心。否則遼南成了化外之地。陛下如何能睡得安心?不瞞知閑,鐵山大捷后咱家就已經讓尚可喜先行上疏彈劾,通過內監遞到了陛下案前,罪名是,嗯,平定皮島后縱兵殺戮,搶奪功勞,姦淫婦女。貪財好色,夜夜笙歌。咱家費了許多口舌,那譚應華油鹽不進,簡直是氣煞人也……」

楊波捏著鼻子違心點頭道:「我去書信跟他說明,讓譚應華也上疏彈劾我好了,反正我是債多了不愁,多幾條罪名也無妨。不過這姦淫婦女,夜夜笙歌又是從何說起?楊某家中兩條母大蟲,都是狠角色,這事兒說出去別人也不信哪?」

宗元方卻搖頭道:「此言差矣,這個彈劾也要個度,過了反而弄巧成拙,尚可喜上疏幾條看似言之鑿鑿,其實大多是聽聞,或聞之類破綻百出的話語,經不起細細推敲的,無非是表明一個態度,尚可喜與你仇深似海,不同戴天,否則知閑以為朝廷為何會放心尚可喜代皮島總兵,無非制衡二字罷了」

楊波心裏一怔,宗元方果然不是傻子,早就埋了後手,不過尚可喜和譚應華他們早就被自己用利益綁在了一起,朝廷想要拉攏還得下更重的籌碼才夠,自己暫時也不必擔心這些。

「那大人又是如何彈劾下官的呢?」楊波很好奇宗元方背後怎麼說自己的,他該不會把尚可喜的罪狀又用一遍吧,那也太沒有新意了。

宗元方卻沒有順着他的話頭說下去,而是道:「陛下近來對滿朝大員越來越失望,連科道御史也不是很放心,生怕他們與地方聯手欺上瞞下,串通一氣,與之相反,前幾日陛下下旨,封曹老公世襲錦衣衛千戶,萌侄兒百戶,陛下此舉,知閑可知其意?」

楊波想點頭,又搖頭道:「陛下心機百變,下官卻是猜不透。」

「陛下通過內官,了解一些東西總是比那些御史知道得更多,所以……」

宗元方有些猶豫的道:「所以,陛下想知道的事,陛下通過咱家的密報都知道了,連金膝蓋的傳言也知道。」

楊波大驚,站起身又緩緩坐下,失笑道:「這些乃是大人本分,職責所在,大人又何必跟下官解釋?」

宗元方見楊波失態,笑着道:「原來知閑也有驚慌的時候,陛下最關心的是游擊營如何籌措糧餉,咱家便投其所好,把知閑在旅順時如何盤剝百姓,如何走私禁運,如何設卡收稅,如何放貸收印,如何勒索縉紳等都詳細報了上去……」

楊波起身恭敬給宗元方施禮道:「大人回護之心,楊波心領了」

宗元方笑着扶起楊波道:「知閑就不必假惺惺的,咱家也是為自己日後打算罷了,不過知閑,上次朝廷下旨,提拔李知瞻,何九等一批家丁,咱家記得那個李知瞻當日還與知閑平起平坐,同時封為游擊?知閑何不藉此做些文章?」

楊波有些好奇,請教宗元方道:「知閑駑鈍,還請大人明示。」

宗元方道:「知閑可讓李知瞻,何九等也上彈劾,罪名嘛,就說知閑驕橫狂妄,橫行不法,貪他之功以為己晉身之階,還有什麼侵吞兵餉,登萊各營對此多有不滿,但又迫於知閑權焰囂張,忍氣吞聲云云,知閑想必不用咱家教你怎麼寫吧?」

楊波大喜道:「只是他們並無上疏之權,投給大人可好?」

宗元方搖頭:「投石問路,讓他們投給新任登萊巡撫楊文岳……」

楊波背着手突然問道:「所謂禮賢下士必有所求,且容下官猜上一猜。大人所為何來?」

「軍功?」楊波問道

宗元方毫不客氣的點頭。

「京畿?」楊波又問道。

宗元方再次點頭,兩人目光在半空中交匯良久,哈哈一笑。

楊波道:「大人卻是來得巧。軍門定下了嚴防死守,不讓韃奴靠近京畿一步的計劃,兵部還未發文,下官也是頗費躊躇,不知道派誰去好,大人……」

宗元方若無其事的點頭道:「不用躊躇了,此事非咱家不可」

看到楊波望着他。宗元方又道:「知閑不必懷疑,咱家雖然素有知兵之名,但絕不會對他們指手畫腳。橫加干涉,怎麼打他們說了算,咱家負責籌措糧草,咱家倒要看看。這大軍沿途過各州各縣。哪個敢不提供過境所需?」

楊波笑了笑,宗元方狗鼻子倒是很靈通,不過說起來,那些地方官吏也確實需要宗元方這樣的人敲打,至於宗元方怎麼上下其手,大發其財,他也懶得跟他計較。

「目前暫定游擊營出兵是兩個營,三千人不到。這兩營不算精銳,但守城守城卻是綽綽有餘。大人……」楊波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

宗元方見楊波對他沒有半分刁難之意,心中早就大喜過望了,當下連連點頭:「知閑不必細說,咱家省得,只要能保得京畿平安便是大功,咱家省得」

宗元方也是心裏焦急,這次韃奴果真南略的話,以游擊營的戰力,尤其是據城死守風險不大,但政治回報就太大了,畢竟己巳之變還歷歷在目,宗元方對宣大,關寧各處兵馬能否打退後金八旗兵馬抱悲觀態度,如果在處處慘敗的塘報中他帶着勤王軍隊一隻獨秀,據城死守擊潰了來犯的韃奴兵馬,這期間的政治意義是遼南任何一場大捷都得不到的,更何況,監軍職位競爭可是激烈無比,有銀子不行,還得知兵,知兵也不行,那得那些跋扈的武將聽你的話,所以大明監軍很多,能出頭的很少,能入陛下法眼的更少,宗元方很慶幸自己遇上的是楊波,這個表面跋扈,其實很好說話的怪人。

「忠心,對,就是忠心,出於對陛下的忠心,監軍宗元方領三千不到的老弱殘兵死守某某城不退,方保得京畿平安……」宗元方連怎麼寫捷報都想好了。

楊波看到宗元方的神情,不由微微一笑道:「大人不必心急,咱們還要把歷年的欠餉拿回來才行,正好,投石問路嘛,咱們就看看新任登萊巡撫楊文岳大人的手段,他不給糧餉,咱們不出兵。」

宗元方立馬站了起來,殺氣騰騰的道:「他敢不給,耽擱了救援京畿的大事,咱家饒不了他,咱家,咱家參他去!」

………………

「察言觀色和敏銳的嗅覺,是你活下去的保證,如果沒有一個冷靜的頭腦,前面說的都毫無意義。」湯寶成默念著著大人在(黑色藝術)一書中寫的話,一面坐在牛車裏閉目休息,在他身邊,邱勇時不時掀開布帘子,朝外面張望,顯然,他心裏有些緊張。

湯寶成假裝不知道,行動隊以前也去過朝鮮辦事,但在韃奴統治區活動還是第一次,加上還有自己這個外情司的主官,也難怪邱勇緊張。

另一邊的庄士第和李忠則是滿臉的漠然,他們可不像邱勇那樣擔心自己的生死,這些人太過驕橫,要不是出任務,湯寶成還真是指揮不動他們,不過湯寶成也不在乎,這些特種兵營出身的人歷盡艱險的場面,他們甚至連自己的生死都是漠然,要得到他們的欽佩,湯寶成自認還不夠。

三天後,湯寶成一行終於用「李朝雜貨鋪」少東家的名義進入了岫岩城,到了鋪頭,湯寶成顧不上安頓,便叫上眾人商議下一步的計劃,朝鮮掌柜和李忠則是在外間負責放哨。

「大人,根據包衣的口供,咱們裝扮成送糧的去黃家堡實地探查過一次,那個正藍旗的烏林代的確是在堡內居住,整個堡駐有韃奴紅甲兵三十多人,旗丁百餘人,咱們這點人手,怕是……」金標有些為難的看了看,滿屋子也就六個人,雖然他對旅順明軍的戰鬥力很清楚。

湯寶成搖頭:「烏林代暫時不動,我這次來也不是為他而來的,於學勇情況你們摸了底沒有?」

庄士第臉色一變,忍住沒有開腔。

金標點頭:「咱們通過一個癩頭小子和他聯繫上了,明日請他在岫岩城北的酒館見面。」

湯寶成點頭:「這事你辦得不錯,應該記首功,這樣,明天我帶邱勇去赴會,庄士第你們化妝成無關人員跟隨,如果有異常情況發生不用管我,你們按緊急方案撤離到安全屋待命。」

庄士第望了湯寶成一眼,點點頭道:「俺多嘴問一句,這個包衣難道比大人親自下令要殺的韃子還重要?」

湯寶成微笑道:「殺那個烏林代是大人的私事,見這個包衣是為了公事,孰輕孰重,你們自己衡量好了……」

滿屋子的人沒人敢介面,湯寶成肆無忌憚的話讓他們有些心驚。

城北太白酒館,於學勇小口的綴著酒,目光卻很警惕的打量著對面這個自稱少東家的年青人

「少爺,俺是有媳婦和弟弟,拖家帶口一家的……」於學勇很警覺便連連搖頭,湯寶成不過是才露了個口風而已。

「那又怎樣呢?我也是有妻兒的人,難道我不擔心嗎?如果我們不反抗,將來我的兒子還要給韃子倒馬桶,做牛做馬,所謂這些不過是你的借口而已……」湯寶成微笑着喝了一口酒,不疾不徐的說道。

於學勇臉上白一陣,青一陣,湯寶成也不再說話,而是饒有興趣的打量着他,顯然他的內心在激烈交鋒……

於學勇突然起身,有些歉意的低聲道:「這位少爺,俺還有婆娘的,對不起……」

說完,於學勇逃也似地飛奔出店,像是後面有鬼追他一樣,湯寶成笑着端起酒杯,又給自己滿上一杯。

「任務失敗了?」

化裝成苦力的庄士第瞅了一個無人機會,湊到湯寶成身邊道:「咱們要不要執行應急方案?」

「他不是沒有勇氣的人,我了解他,我不喜歡你質疑的語氣,沒有下次了」湯寶成冷冷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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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軍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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