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平定皮島

第七章 平定皮島

砰!

一聲火銃響過,納格身子一個踉蹌,身上所有的力氣彷彿在瞬間被抽空般癱軟在地上,眼前一團濃密的紅色包裹了他,彷彿還有幾張熟悉的面容在急切的呼喚他,可是他努力的抬起頭,嘴裏卻湧出大團的血塊,接着頭一歪,再也聽不見了……

冰面上,無數明軍驅趕着到處亂竄的步甲,很多馬甲顧不得憐惜戰馬的腿骨,狂抽馬鞭奪路而逃,在火銃兵的集中打擊下,步甲抵抗了不到半個時辰便開始崩潰,尤其是納格死後,連馬甲也崩潰了,這些建州勇士們頭也不回的朝着左右逃竄,根本不顧那邊的冰面還沒有封凍結實。

就在楊波急着分派人手圍追堵截的時候,遠處地平線上一聲炮響,無數黑影閃現了出來,當先一桿大旗上「東江總兵沈」幾個大字迎風飄揚!

「我草,沈世奎倒是眼光毒辣的狠,時機掌握的剛剛好。」接到急報的中軍里,譚應華怒罵了一句。

楊波聞言大笑,滿臉都是嘲弄之色:「走吧,咱們去會會這個沈世奎。」

就在這時,戰場上突然傳來一陣恐怖的狼嚎聲,中軍各將官愕然望去,只見皮島那邊衝上來無數衣衫襤褸的東江兵,他們拿着簡陋的武器,瘋狂的在冰面上奔跑着,有些滑倒的人就在雷霆旅和廣鹿兵目瞪口呆中,這些東江兵衝進了戰場,無論是活人還是屍體,只要擋在他們面前都是被碎屍的下場。一個崴了馬腿的韃子馬甲被這群瘋子追上后,七八個人同時撲了上去,那上面掛着七八個人的戰馬高聲嘶鳴。在原地亂跳,時不時甩落下來一個,更多人又撲了上去,很快,那個馬甲就血肉模糊的摔了下來,但這些東江兵依然沒有放過他,一刀剁下首級。跟着那具無頭屍體就迅速的被剝光,接着屍體變成了四塊,八塊。二十四塊,最後只剩下一攤飛濺四處的肉泥屑……

啪塔!

楊波驚得連手裏的千里鏡都掉了下來。

「通知所有雷霆旅和廣鹿將士,不許打掃戰場,都讓給東江兵」楊波趕緊補救一下。免得跟友軍起了衝突。

看到譚應華和其他人不服氣的樣子。楊波朝戰場示意到:「你們自己去看」

過了片刻,譚應華點頭道:「虎狼之師,這才是天下第一強軍,太,太他媽兇殘了……」

素來眼高於頂的雷霆旅各級主官難得沒有出言反駁,都在連聲附和……

大旗下,披着熊皮大衣的沈世奎在幾個副將的簇擁下,一臉平靜的打量著戰場。當看到對面明軍開始後退整軍時,他眼中終於出現一絲得意。

不管怎麼焦頭爛額。這場大戰的功勞終於是到手了,看起來對面的廣鹿譚應華比較識相,否則他會毫不猶豫的先把友軍圍起來,然後好好商議一下功勞的事情,當眼角掃過那桿繪着火銃的大旗時,沈世奎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心情有些複雜,這個旅順游擊仗着有嚴坤之撐腰,不但把尚可喜和譚應華拉攏了過去,甚至連旅順都被分了出去,這對他的威信是個巨大的打擊。

「去,讓譚應華和那個旅順游擊過來見我」沈世奎朝身邊心腹吩咐了一聲。

沈世奎打量著冰面上那些打掃戰場的士兵在忙碌,臉上再次露出微笑,這次只怕三兩千的首級跑不脫了,除了給對面的友軍留點外,再給那個麻煩的太監也留點,先打一巴掌在給個甜棗,不怕他不屈服。沈世奎性格投機,但接替東江總兵后越見跋扈,要不是這場大勝,宗元方能不能活下去也很難說。

過了一會兒,譚應華與幾個人急匆匆的趕到沈世奎的面前,沈世奎搜尋片刻,卻沒有看到什麼旅順游擊的身影?

「參見大帥!」

譚應華帶着幾個心腹跪了下去,大聲說道。

「諸位將士辛苦,請起」沈世奎面色平靜,右手虛抬,又劈頭問道:「旅順游擊楊波為何不來見我,嗯?」

譚應華嚇得趕緊再次跪拜於地:「回大帥,下官與楊大人一同來救援皮島,剛才韃奴沖陣時我部抵擋不住,眼看要被衝散陣型,楊大人見情勢危急,親自披掛上陣,方才穩住了戰況,只是,只是……」

周圍幾個心腹竊竊私語起來,他們從譚應華的話里嗅出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果然,譚應華又道:「只是楊大人身先士卒衝擊韃奴,不幸脖頸處中了一箭,目前傷勢垂危,是以我部顧不上打掃戰場,正在請人檢視楊大人的傷勢。」

哦?

在這個時代脖頸處中了韃奴的強弓,那幾乎就已經等於是宣判了死刑,聽到楊波這個倒霉蛋如此倒霉,所有人的驚呼了起來,這麼大的功勞還沒封賞就傷重不治,豈非人間慘劇?

沈世奎望了望那個心腹,心腹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回應。

沈世奎咳嗽一聲,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楊大人忠心為國,不幸厄難,本帥自當親身探視,王嚴瑞,你快馬去請府中葉天士過來,看看能否替楊大人略盡綿薄之力」

當下眾人為了表示慎重,都下馬步行,譚應華不敢與沈世奎同行,稍稍落後了幾個身位。

「這次你不顧韃奴勢大前來救援皮島,忠心可嘉,本帥定當上奏朝廷,為你請功。」沈世奎瞄了瞄一臉恭敬的譚應華,輕描淡寫的說道。

譚應華肚裏大罵,臉上卻是狂喜之色,大聲道「都是皇上洪福,大帥領兵有方,下官領兵前來也是奉大帥之命,做些廣鹿本分罷了。」

沈世奎心裡冷哼了一聲,又道:「咱們武人戰場廝殺。刀槍無眼,原也顧不上許多,只是遼東危急。正當國事維艱之時,驚聞旅順游擊楊波,如此忠義之士,卻折在韃奴的暗箭之下,豈不讓人悲憤?本帥定當報奏朝廷,皮島大捷,皆楊大人之功也。」

一個心腹笑着對譚應華道:「楊大人目前重傷在身。皮島雖然大捷,但指不定韃奴會來報復,游擊營多為遼人。戰力出眾,若是因為楊大人之故而群龍無首,豈非可惜?所以大帥的意思是,旅順游擊營先請譚大人領着。等朝廷的封賞下來。譚大人便能名正言順了,下官這裏先恭喜譚大人了啊!」

譚應華愣了一下,露出驚喜之色,又跪下道:「末將多謝大帥再造之恩,日後大帥但有差遣,小人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眉頭也不皺一下。」

沈世奎揮了揮手,又侃侃而談道:「雖我皮島軍民同心協力。又有旅順,廣鹿所部從旁協助。算是僥倖大勝韃奴,斬殺無數,但鐵山,宣州未定,終究是我皮島之大患啊……」

譚應華會意,沉聲道:「末將願為先鋒,替大帥攻打鐵山!」

沈世奎不置可否,昂然緩步而行。

然而走進大營,眾人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那些士兵一臉冷漠的打量着他們,就像看着死人一般。

「是誰在這裏喧嘩?」小五氣呼呼的掀開門簾走了出來。

「大膽!」

「放肆!」

幾個心腹大怒,刀劍出鞘聲不絕於耳。

「大人傷重,還請噤聲探視才好」小五退縮了。

幾個心腹猛的推開小五,掀開門簾,沈世奎打量了一下畏縮的小五,一言不發的當先而入。

沈世奎獃獃的望着那個端坐大帳中朝他微笑的年輕人,目光在他脖頸處停留了幾秒,一個令人恐懼的想法冒了出來

「中計了!」

看到他震驚的樣子,楊波笑着道:「沈大人,你恐怕想不到下官會在這裏等你自投羅網吧?」

沈世奎大驚轉身,區看到幾個心腹被一隊殺氣騰騰的刀斧手逼了進來,還有無數手持強弩的黑衣人對着他們的腦袋,這種強弩射程二十多步,堪稱這個時代暗殺最犀利的武器,

「姓楊的,你敢謀反不成?」一個心腹剛摸到刀柄,崩崩幾聲響過,他身上插著幾支強弩仰天倒在地上……

沈世奎摸了摸頭上的冷汗,好不容易平靜了慌亂的心,他望着楊波道:「沈某與你有仇?」

楊波搖頭:「無仇無怨,不過沈大人,有時候未必要有仇才會殺人的,想來大人比我更清楚,比如,沈大人慾除元吉而後快,大人與元吉可有仇乎?」

沈世奎一愣,突然大笑道:「不錯,若不是元吉被你調到登州駐防雙島的話,吾必除之,不過本官從未向別人透露過風聲,卻不知知閑是如何知曉的?」

楊波微微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沈大人,請坐?」

沈世奎看了看周圍的心腹,昂然走到座位邊坐了下去:「不錯,除非己莫為,游擊大人,卻不知你要如何遮掩此事呢?」

就在這時,大帳突然掀起,沈世奎大喜,沒想到卻看到尚可喜黑著臉走了進來,沈世奎想起剛才說的話,頓時心裏一沉,尚可喜到了,就算楊波不敢動他,尚可喜也不會放過他。

「今日才知尚可喜這條性命是知閑所救!」尚可喜剛才在帳外聽得分明,這下也不顧自己官銜比楊波高,大禮參拜了下去。

楊波大笑道:「元吉趕到,皮島無憂矣,坐!」

尚可喜點頭,冷眼掃了一下沈世奎,一言不發的坐在他對面。

沈世奎再也沉不住氣,大聲道:「楊波,你以下犯上,意欲何為?」

一個心腹怒道:「大帥,姓楊的狼子野心,意欲圖謀我皮島,大帥難道還不明白嗎?」

楊波大驚:「這位將軍是?恕楊某眼拙?」

那人大聲道:「某獐子島副將王延瑞,奉大帥之令前來救援皮島,姓楊的,今日放了我等便罷,若是消息一泄,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死無葬身之地也。」

沈世奎緩緩道:「當年袁賊偽造十二當斬,矯旨擅殺東江總兵毛文龍。最後是何下場?京師百姓爭搶著生啖袁崇煥血肉,楊波,你欲效袁賊後塵?」

楊波點頭道:「不錯。朝廷以文制武,當年袁賊有天子斬馬劍在手,斬了毛文龍勉強說得過去,今日楊某卻是以下犯上,又無旗牌王命在身,沈大人雖然恣意妄為,昏庸無能。卻也夠不上當斬之罪,是以楊波好生躊躇,不知如何向朝廷交代才好……」

沈世奎懷着最後一絲希望道:「如果知閑肯就此罷手。本帥願向天發誓,從此既往不咎,帳內眾人都是見證,如何?」

楊波望了望沈世奎。又望了望尚可喜。尚可喜朝他微微點頭。

楊波拿起桌子上的一份奏疏,指著沈世奎的心腹王延瑞道:「讓他念!」

王延瑞知道到了最後關頭,他抖索着手,打開奏疏結結巴巴的念了起來,楊波一拍桌子道:「大聲念!」

王延瑞嚇的半死,趕緊提高了聲調道:「登萊監軍內官宗元方急報吾皇陛下,東江總兵沈世奎為掩鐵山大敗之實,竟悍然囚禁朝廷監軍。欲殺人而滅口,其人不畏法度。夾持上官,膽大妄為至此!萬幸旅順游擊楊波,廣鹿參將譚應華,登萊副總兵尚可喜等部奉命救援皮島,大勝后遍尋監軍不獲,頓起疑心,在皮島義士出首後方驚聞此事,眾人不敢擅專,一面派人飛報朝廷,一面救下監軍,欲與沈世奎對峙當堂,不料沈世奎自知事敗,竟派人與韃奴蟎和,又欲設計除楊、潭、尚等人,調兵圍攻三人所部駐地,其人惡焰滔天罪不可恕,臣已令楊、潭、尚等人剋期剿滅,擒拿首惡沈世奎,以儆效尤……」

許多心腹聽完微微鬆了一口氣,只要有機會讓大帥和那個監軍對質便不怕,難道楊波敢把所有人都殺人滅口不成?只有沈世奎面色慘白,癱倒在座位上。

楊波又扔過去一份奏疏,道:「繼續念!」

「臣登萊鎮副總兵尚可喜急報陛下,臣與旅順游擊楊波,廣鹿參將譚應華等奉監軍大人之令,擒拿東江首惡沈世奎,沈世奎作惡多端,囚禁監軍大人後自知不能倖免,竟起大軍圍攻我等駐地,所幸曉以大義后,東江將士反戈一擊,生擒沈世奎及心腹家丁數十人來大帳出首,臣等不敢妄加處置,準備押入囚車即日解往京師交陛下裁處……」

王延瑞的聲音機械的在大帳響起,尚可喜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卻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幾個如狼似虎的大漢突然提着牛角尖刀走了上來,帳內眾人大驚失色,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幾個大漢扭住沈世奎的脖子,一個大漢拿着雪亮的牛角刀橫在沈世奎的脖子上,沈世奎臉紅脖子粗,死命的掙扎,但幾雙手把他死死摁在原地,一個人扯住他的頭髮,把沈世奎扯得頭朝天動憚不得。

一個儈子手拿着牛角刀緩緩放在他的脖子上,沈世奎的家丁大驚失色,幾個人下意識的去摸刀,卻發現自己的兵刃早就被收走了,連尚可喜都手足無措的站了起來。

王延瑞滿頭大汗,拿着奏疏頭腦裏面卻一片空白。

「繼續念!」楊波大喝道

「……臣復召東江及臣隨行各官前曰:沈世奎罪狀明否?各官唯唯無說,臣又召集眾兵問之,如前亦唯唯無說,惟其門下私人稱其數年勞苦,臣厲色諭之曰:沈世奎一匹夫耳,獻女幸進,以文龍岳父之名官至都督,滿門封蔭,盡足酬勞,何得藉朝廷之寵靈欺騙朝廷?無天無法糜爛地方,皮島百姓怨聲載道,其兇悍貪婪不畏法度,夾持上官欺詐妄為,罪惡滔天不可恕,不抓沈世奎,何以懲後?眾唯唯不敢仰視。臣復朝西叩頭,請旨曰:『臣今擒拿沈世奎以肅軍政。鎮將中再有如沈世奎者,亦以是法不容情。沈世奎自刎后,其心腹家丁與各夷丁洶洶於外,然臣威嚴肅,且出其意外,遂不敢犯!」

隨着劊子手殘忍的微笑中,牛角尖刀割開了沈世奎的喉管,大片鮮血噴了出來,沈世奎雙眼圓睜,嘴裏不斷湧出血沫,他兩隻腳死命的朝地上踢著,椅子被掙扎得吱吱作響。

尚可喜望望毫不在意的譚應華,頹然坐了下來。

「……沈世奎剛愎自用,臣曆數其罪,神頹魂奪,不復能言,即前跪請死,臣於是朝西叩頭,請旨拿下,不料沈世奎深感有負陛下大恩,自愧之下竟然夾手搶過親衛腰刀,橫在脖頸處道:「東江糜爛,吾之錯也,尚有何面面目見陛下?吾尚有何面目去見毛文龍,今日唯有一死而已!」言畢,自刎而死,臣感其幡然醒悟,妥善保存遺體,以待朝廷查證」

王延瑞讀完,沈世奎雙目圓睜,頭髮散亂的癱倒在椅子上,早就氣絕多時了,只有脖頸處的血還在不斷滴下來……

咯咯~~

大帳里靜悄悄的,那些心腹看到大帥的慘狀,全身無處不抖,最激烈的是牙齒也在抖個不停。

楊波殺氣騰騰的注視着那些心腹,語氣冰冷的說道:「其心腹王清林,沈余正等受沈世奎委派,不顧朝廷法度,斬殺義民,並預謀殺死登萊監軍宗元方大人,以期死無對證……」

楊波的話還沒說完,兩個心腹被人拖了出來,就在大帳中被人活活捅死在地上

「王清林,沈余正等濫殺皮島義民,妄圖謀害監軍大人,罪不可赦,皮島民怨鼎沸,不殺不足明法度……」

在那些如狼似虎的劊子手的注視下,王延瑞等抖得篩糠似地,不知不覺跪在地上。

「……獐子島副將王延瑞雖受蒙蔽,但報效朝廷之心不滅,被監軍大人大義所感后幡然醒悟,自願保護監軍大人,眼見王清林,沈余正等所作的種種不法之事,激憤之下擒殺二獠」

大帳內除了楊波冰冷的聲音外,還有王延瑞咚咚的叩頭聲,交織在一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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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軍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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