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凌花是誰?

張平還沒聽過這個名字,疑惑地看向狗八。狗八垂著頭,對花娘道:「他要找凌花姑娘。」

花娘一挑眉,聲音細軟,「凌姑娘現在是樓里的紅人,可不是說見就能見的。」

狗八嗯了兩聲,道:「我們爺有銀子,也可以等。」

花娘看了看張平,又看了看狗八,只覺得這兩人說不出的奇怪。她淡淡道:「那就請二位先進樓小坐片刻了,我們差人去問問凌花姑娘的意思。」

說完,花娘不再管張平二人,轉身進了樓。

狗八深陷的眼睛看着花娘搖擺的背影,不經意道:「青樓的賤種,也有意思可瞧,呵。」他轉頭看向張平,道:「張老爺,你暫且等下,她必定會帶你上樓的。」

張平直到現在還是雲里霧裏,狗八又道:「凌花是袁飛飛的朋友。」

張平凝眉,朋友?花樓里的朋友?

狗八:「她們相識有一陣子了,若無差錯,她應該就在這裏,你進樓等一等,小的是進不去的。」

張平看向狗八,狗八的容貌隱在厚厚的布帽之下。

狗八笑了一下,道:「張老爺,小的先告退了。」

張平輕扳狗八的肩膀,狗八抬起頭,張平神色平和地看着他。狗八隻看了一眼,便又躬首下去。

「張老爺不必謝,以後若有吩咐,儘管告訴小的便是。」

狗八離去,張平的神色又凝重起來,他看着面前的鶯歌燕舞的金色樓閣,是打心底不願進去,奈何家裏有隻不老實的小山貓,一眼看不住便四處亂跑。

進了金樓,一層大堂寬闊敞亮,八角邊上都點了碩大的紅燈籠,二層的廊道柱子上,綁着數十根粗壯結實的綵帶,吊著中間一個巨大的綵球。

堂中有十幾張小圓桌,桌上均鋪着紅色的薄紗。張平尋了一處較偏的地方坐下,背脊筆直,雙手輕輕握拳,放在腿上。

他看了一圈,打扮露骨的花娘,縮頭縮腦的小奴,還有一群猥褻虛白的風流客。

張平只要一想到袁飛飛夾雜在這群人當中,就覺得胸中氣血翻湧,忍不住想要掀了面前的桌子。

他深吸一口氣,將目光收回,轉眼看着桌上擺着的精緻的細頸小花瓶,那花瓶中插著一根長長的桃花枝,花枝上有幾朵開了的桃花,粉嫩又輕柔。

他足足坐了一個時辰,也不見之前的花娘過來。張平知道他這是被耍了,他轉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夜月高懸,已過二更天。

張平挽起袖口,緩緩站起身。大堂中人來人往,沒有人注意到他。張平尋到樓梯,上到二層。二層是有一條長長的廊道,圍成一圈,張平看了一眼,大概有十幾間房。

站在樓口時,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摟着花娘,醉醉醺醺地撞過來。

「哎呦哎呦,爺你輕著些。」花娘夾着他,依舊扶不穩。

就在他要跌在地上的時候,張平伸出一隻手,握在書生的肩膀上,而後用力一提,書生乍然被拎了起來。

「呃……」書生喝多了酒,腦子昏昏沉沉,被這樣一起一落地拉扯,胸口一噁心,一口吐了出來。

「呀呀呀……」花娘見書生吐了,連忙躲開,招呼小奴來打掃。

張平不願再留,鬆開書生向前走去。

那花娘一把摟住張平的胳膊。

「這位爺怎麼自個上樓了,沒尋個人來陪?」

張平不耐,想要抽出胳膊,花娘看懂臉色,自己鬆開手,拍拍身側的房門,道:「這位爺,若沒中意的,來奴這如何。」

她從一條彩絹縫中挑起一塊小牌子。張平淡淡地瞄了一眼,上面寫着兩個字。

【綠眉】

「奴賤命綠眉,還望爺多多賞光。」

張平看着那塊牌子,什麼都沒表示,轉身離開。

接連走過幾間房,門口都掛着同樣的牌子,寫着各種各樣的名字。張平明了牌子上寫的是房間主人的名字,他步伐越來越快,終於走到最後一間。

這間房門口掛了太多的彩絹,一眼看不到牌子。張平抬起手,撥開彩絹。裏面一個木牌上,寫着小巧的兩個字——【凌花】。

張平看到這兩個字的同時,半分猶豫都沒有,一揮手,門砰然打開!

屋裏面,袁飛飛和凌花玩得正開心。

昨日凌花才同屈家兩個少爺折騰一晚,今天接不了其他客人,難得清閑。而袁飛飛也是下午便過來,兩個人在屋裏吃吃喝喝,鬧了一晚上了。

凌花屋子裏有不少恩客賞的小玩意,貴重不論,還是有不少新奇的東西,袁飛飛和凌花撿了一個小小的花螺旋,在翠綠的玉盤裏轉來轉去。

袁飛飛中午來的時候便帶了一身酒氣,惹得凌花也有些犯酒癮。她吩咐豆芽去酒窖買一罈子酒,跟袁飛飛喝了起來。

入夜,兩個人都醉了,凌花熱的不行,脫了又脫,最後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紗衣。

袁飛飛坐在桌子前,盯着那個轉着的陀螺發獃,不時還打個酒嗝。凌花搬了個凳子坐在她身後,抱着袁飛飛的腰,臉在袁飛飛的背上蹭來蹭去。

「飛飛,你要是男人多好……」

袁飛飛迷迷糊糊,「我是男人你想怎樣。」

凌花把下巴墊在袁飛飛的肩膀上,甜甜一笑,道:「你若是男人,我就讓你快活快活……」

袁飛飛轉過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凌花,目光不由向下,看見她鎖骨處赤紅的傷痕。

「我說……」袁飛飛托著頭,淡淡道:「你吃得消么。」

凌花以為她問的是自己,往前一湊,貼著袁飛飛的耳朵。

「你才幾斤分量,這是看不起我么……」

「不是,我是指——」

就在袁飛飛揉着頭,想盡辦法說清楚話時,門砰然一聲被打開。

袁飛飛與凌花都嚇了一跳,不過醉酒的人有一點好處,便是反應要比平日慢許多,所以兩人被嚇了一下,也只頓住片刻,然後一同向門口看過來。

門外,張平一手抓着門框,面目陰沉地看着屋中二人。

凌花還半摟半抱地貼在袁飛飛身上,她不認得張平,細長的眼眸自上而下將張平看了個乾淨。掃到張平寬闊的胸背,結實的腰身,還有長袍下有力的一雙長腿,眼神不由得帶上一絲媚態。

她翻了個身,趴在袁飛飛的後背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張平,輕輕道:

「來呀……」

張平重重地拍向門框。

「嗯?」

袁飛飛總算醒過來些,她慢慢轉過頭,看着門口站着的人。

「……老爺?」

「唷,怎麼找到這裏了……」袁飛飛抬起食指,放到嘴裏咬了咬,道:「啊……好巧。」

張平眯起眼睛。

平日這個時候,袁飛飛肯定已經察覺張平氣到極點了。可現下她喝了一天的酒,腦袋裏面七暈八素,說話都勉強,更別提多加思索了。

凌花扭過頭,扒著袁飛飛。

「噯?飛飛……你認識他?」

袁飛飛轉會了看凌花,「啊,認識。」

凌花抱住袁飛飛,小聲道:「哪兒認識的壯漢……怎麼從沒同我說過。」

袁飛飛笑嘻嘻道:「認識好久了。」

張平忍無可忍,兩步上前,拉住袁飛飛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將她提了起來。他完全沒有顧忌凌花,提起袁飛飛后,凌花一個屁墩坐到地上。

「呀呀。」凌花捂著屁股,哭喪著臉。「爺,你好重的手……」

她醉了酒,面帶酡紅,襯得一雙眼睛清潤如波,眉頭輕擰,好似就要哭出來。

袁飛飛被張平拎着,整個人吊在他的手上,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凌花,對張平道:「你把她弄哭了……」

張平一頓,朝凌花看去,凌花從地上挑眼看着張平,一臉哭相。

袁飛飛歪著腦袋,對張平道:「老爺,你怎麼這樣對女人……」

張平手指握緊,一臉複雜地看着袁飛飛。

「唔……」凌花在地上爬了兩步,抓住袁飛飛的褲腳。

「爺要做啥,還我……」

張平微微一用力,將袁飛飛的腳從凌花手裏拉出來。

「噢噢。」袁飛飛兩腳離地,在空中晃了晃。

張平把她提高了,嗅到她嘴裏濃濃的酒氣,他皺了皺眉,知道現在袁飛飛意識不清。他看了同樣醉醺醺的凌花一眼,抬臂將袁飛飛抱了起來。

「唉唉,爺……」

凌花還在朝張平招手,張平已經轉身走出屋門。

凌花看着兩人身影,雙臂一伸,搭在凳子上,而後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啊……打哪找的男人,看的這麼緊……」

另一邊,張平抱着袁飛飛一路下樓出門,片刻停留都沒有。

張平步子大,走得又快,一上一下間,袁飛飛險些沒吐出來。

「唔唔唔!」她胃裏一陣噁心,使勁地拍張平肩膀。「放下來!放我下來!」

張平一肚子怒氣沒處發,袁飛飛的叫喊全當沒聽見,一步不停地往前走。

「真要吐了——!」

張平深吸一口氣,換了個姿勢,把袁飛飛抗在肩上,然後接着往家走。

袁飛飛手腳並用蹬了半天,也不見張平有所反應,最後她腦子一抽,揚起手朝張平臉就扇了過去。

「啪——!!!」

「唔……」

夏夜三更天,沒有比這個更清脆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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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深處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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