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打死我也不做你男妃

第16章 打死我也不做你男妃

第16章打死我也不做你男妃

對於少傅驚怒交加的控訴,我完全不明所以。以為他是氣蒙了心竅,將禍首歸納轉移到了我頭上。

我無比誠懇地望着少傅:「元寶兒不知道什麼?」

姜冕瞪着我,與我對峙片刻,見我始終無動於衷,臉上表情便由氣憤轉為悲嘆,又轉為哀傷,再轉為無奈,最終泄氣,無精打采地坐到桌邊。

我一看,便知少傅這是暫時不會對我撒氣了,忙討好地倒了杯茶捧過去,再討好地沖着他笑。

不知是怎樣的錯覺,少傅待我忽如洪水猛獸,搶了茶過去后,便又對我開啟了無視大法,竟然將活生生的大胖元寶兒視為空氣。

一直旁觀不言的晉陽侯擱下了筷子,面向姜冕,三分笑意七分認真,「姜少傅這是何意?不理睬元寶兒便能當她不存在?蒙蔽雙眼便能當真相從未存在過?自欺欺人便能安穩過日?若世事當真如此簡單,又何來煩惱一說?」

作為東宮指路明燈的少傅,甚少被人教誨,今日心情不佳,又逢著被人說教開蒙,便欣然應戰,「侯爺如此一說,倒似對真相十分坦然,也對,事不關侯爺,自是悠然。侯爺早知此事,也難怪在西山府上對姜冕有那樣一番話做鋪墊。原本姜冕還疑惑侯爺的用意,如今看來,都清楚了。陛下,謝貴妃,以及侯爺,都是知道真相的,元寶兒且不論,東宮眾人以及我姜冕都被蒙在鼓裏,任由你們編排。只是可惜了侯爺一番美意,西涼國之事,恐怕不能如你們的意,能夠強行安排在姜冕身上,讓姜冕重演一回。請侯爺轉告陛下,莫說我一直被蒙蔽,即便一早就知你們的用意,也必然不會同意!」

認真聽完少傅的意見,晉陽侯不為所動,深刻而瞭然的笑意掠過臉龐,但隨即又漸收笑意,抬手拿過桌上的白瓷茶壺,合上壺蓋,頓在了桌子中央。一手示意少傅觀看,一手提起壺蓋又放下,嚴絲合縫地蓋攏。

「這茶壺茶蓋一旦配好,便缺一不可,必須整套以待。若無蓋子,壺內茶水難保熱度,若無壺身,壺蓋便無存在價值。」晉陽侯首先擺出一個明確的喻體。

「此壺無蓋,亦可另行配置一蓋。」姜冕駁斥喻體。

「但一窯十瓷各不相同,十瓷十蓋互不混淆,損毀一蓋,再另行配置,別說短時間無法尋求,就算幸而重獲,亦非原配,終有不合縫之處。」晉陽侯不容反駁。

姜冕盯了盯作為喻體的茶壺,好像突然間連茶壺都討厭了,面色冷淡,抬手推開,依舊不容說服:「茶壺是茶壺,即便不能隨便搭配,也不見得就可推論其他。物是死物,人是活物,豈可一概而論。世間人千千萬萬,形形色色,壺蓋相配可組合無窮數,未見得誰就離不了誰。哦,個別痴心太過,如大雁鴛鴦者可另當別論。」

似乎並沒存一次說服對方的打算,晉陽侯依舊極有耐心,也誠心地聽取對方反駁,然後再反駁:「姜少傅焉知自己就不是那極個別的另當別論之人?再者,也未要求你即刻便做了壺蓋,強你所難,叫你心不甘情不願輔佐主上。時間,是最龐大的力量,待你能夠抵抗強大的時間,依然堅持內心的信念,證明你的自信可蔑視一切,到時,又有誰能真正強迫於你呢?」

從晉陽侯話里尋到一絲鬆動的姜冕眼中一亮,神情迅速一振,不再萎靡奄奄,「當真?」

晉陽侯指了指我,「以元寶兒尚幼的年紀,她能將你怎樣?陛下與宮中終究是外力,又能干涉多少?」

族叔話里的勸誘意味很明顯,但對於絕望中的人來說就是根救命稻草,被少傅牢牢抓住了不放。

我靠在桌邊,捧臉聽取二人的對話,眼珠也跟着轉過來轉過去。對於他們對話里的本體和喻體還不是十分明白,但隱約覺得與我有關,也就聽得格外用心。

整合起來好像就是我是茶壺,少傅是茶蓋,原本剛出窯就是一套茶具,但茶蓋是個有理想有抱負有自信且堅韌不拔不屈從於權勢和淫威的茶蓋,不甘心一輩子就搭在茶壺上遮風擋雨保溫度,於是想離壺出走,讓茶壺另外再尋個茶蓋配套。

但是族叔憑着三寸不爛之忽悠舌,舌戰一儒,說服得對方先做一段時間的茶蓋,待斗轉星移之後,再分家也不遲。

不知是我忽然機智了,還是這番忽悠大法漏洞太過明顯,我覺得是堅韌不拔的茶蓋青年一個不慎,失足落入了斗轉星移的大陰謀中。

若當真可分家,早分豈不比晚分好,何必拖延。若不可分家,即便拖延至海枯石爛,也是不可能讓茶蓋如願出走的。

總之,時間就是個黑暗泥沼,讓你插翅難飛。

我轉頭看了看少傅,他正沉浸在自己構想的自由藍圖裏,臉色也不陰沉了,情緒也不低落了,脾氣也不那麼壞了,態度也不那麼惡劣了,眼眸雪亮,容色正艷,若不是強行克制着,估計要仰天長笑。

晉陽侯則功成身退,與世無爭地喝起飯後茶來,神態安然,「姜少傅,晚飯沒有準備你的,若是餓了,可吩咐廣化寺僧廚一聲……」

「不用!」姜冕大起大落後,情緒變得快,起身都險些沒站穩,扶著桌沿,偏頭將我一望,忽然拉住我捧臉的一隻手,往外拽走,「元寶兒跟我來!」

我腳不沾地被少傅拉離了飯桌,拉出了房間,一路跟着少傅身後,直奔佛堂。

身後族叔也連忙跟出,「姜少傅這是做什麼?」

姜冕不答,一直將我拉到了佛前蒲團上,對着佛像鄭重道:「元寶兒,你在佛前起誓。」

我趴跪在蒲團上,對少傅拽疼了的爪子揉了揉,不滿道:「起什麼誓?」

「起誓絕不會強迫姜冕入……入後宮……」少傅咬牙,覺得說出來都是羞恥。

晉陽侯已跟進了佛堂,站在門口,看着佛像,並沒有出言阻止少傅的行徑,也沒有阻止我做什麼。

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會讓少傅有入後宮的擔憂,但既然少傅要求,那就照做好了。

我在佛前端正跪好,內心祈求佛祖不要讓少傅再患失心瘋,也不要再對元寶兒發脾氣,便開始起誓:「佛祖在上,弟子元寶兒向我佛許願,此生絕不強求少傅做什麼,也不強求少傅入後宮,保證少傅有着充足的自由,若違此誓,元寶兒願魂飛魄散,歸於佛前塵埃。」

起完誓,我側着腦袋看向少傅,觀察他是否滿意。只見少傅也半是意外半是冷淡地看我,接着便也撩衣跪到了旁邊蒲團上,神情肅然,立掌起誓,「佛祖在上,弟子姜冕在此立誓,願保一世清白,絕不入帝君後宮為佞幸,為保此願,姜冕不惜粉身碎骨,願佐穆元寶兒一世榮華為至尊。若違此誓,姜冕願受雷殛天譴,永墮畜生道!」

若說我的起誓是被迫為之,隨口言之,那麼少傅的起誓,一字字,一句句,均是發自肺腑,擲地有聲,誠心立誓,力度比我不知重了多少。

見少傅如此認真,我不禁也沉默了。

都說佛前無戲言,也不知今日所言,將要應驗多少,會不會有違背,若當真違背,又會如何。

身後卻有人重重嘆息,十分無奈,「這又是何必。自絕退路,日後莫要後悔。」

起誓完畢后,少傅得到了比晉陽侯的承諾還要有分量的東西,自然是十分愉悅,覺得陛下也玩不過他。

但即便如此,少傅也還是不很願意麵對我,經常是視線遇着我便陰鬱幾分,我只好站到一個他視線不會掃到的地方,再遇着我可就不關我事。

族叔察覺到了我的不悅,主動提出:「元寶兒,族叔帶你出去走走。」

若在平時,我定是十分欣然,但今日起誓完后就忽覺什麼都無趣味,有一種生無可戀之感,具體也不知是這麼回事。

我抓抓腦袋,怏怏回道:「好吧。」

族叔伸出手來,我過去牽住。

忽感一道冷然的視線掃射過來。

族叔帶我走出幾步,隨着冷然視線追來的是少傅的聲音:「天色已晚,侯爺要帶元寶兒去哪兒?坊間不比西山,也不比宮裏,魚龍混雜,豈非侯爺交代過的,儲君不可立於危牆之下。」

族叔含了淺淺笑意,不甚在意,依舊拉着我往前走,行步姿態勝似閑庭信步,「元寶兒我帶着,不會有事。」

姜冕還要再說什麼,卻也無法阻止晉陽侯的所作所為。

我牽着族叔的手,回頭看一眼暮色里的少傅,修長身影也朦朧了。

「別看了,我們走。」

晉陽侯果斷將我拉走。

時已近傍晚,天色昏沉,一物一景都模糊開來,寺院裏也都處處燃起了明燈,佛香更盛。

少傅沒有能阻止族叔,族叔拉着我的手,徑自穿過佛院,出了廣化寺,到了街道上。

頓時便感紅塵氣息撲面而來。

街上販夫走卒,引車賣漿,為生計奔波勞碌的百姓,便是向晚,也不曾收攤。

原本我還有些鬱鬱寡歡,族叔也並沒有用言語安慰開解於我,雖然我也不知自己有什麼需要開解安慰。

任由族叔牽引著,穿行過起初還零零落落隨即便熙熙攘攘的夜市。百姓夜生活,我還沒有見識過。

由於夜裏時間尚早,未到宵禁時刻,各種吃食攤位以及戲台都搭建了起來,很是一番熱鬧。

上次出宮,少傅帶我短暫逛了白天市井,今次出宮,竟能由族叔帶我來逛夜市。想想也倍感滿足。無論如何,較之東宮乏味日子,民間便猶如極樂世界一般的存在。

江湖藝人的雜耍,影子戲,走馬燈,吞火球,飲劍,飛天,都一一輪著看了一遍,大開眼界,若不是族叔攔著,我都要上去試一試。

見人越來越多,而我的躍躍欲試很是吸引了周邊視線,族叔權衡一二,果斷將我抱着拖走。

折騰一番,消化了胃裏食物,頓感飢餓。於是順便將小攤販前的各色吃食輪著吃過去。族叔沒有反對,但每一項卻限定了分量,絕不準超過半碟,而且在我吃之前,他都要先嘗一嘗。

比如現在,我站一旁,巴巴看着族叔提了筷子在碗裏一頓,夾了小塊翡翠燒麥送進嘴裏,品嘗片刻,神情高雅,非常具有美食家的風度。吸引得攤販前一同前來品嘗小吃的姑娘們齊齊忘了自己碗裏的燒麥,視線齊齊望向族叔,黏得牢不可分,也不知她們的眼神是在覬覦我族叔筷子上的美食還是執筷的人。

族叔似乎沒有注意到周邊的氣氛變化,品完翡翠燒麥覺得無大礙,便將筷子交到我手裏,溫柔笑道:「可以吃了,吃完這個,爹再給你買其它。」

平地又多出個爹來。

不過,我早已見怪不怪。

見怪且怪的,是周旁犯花痴的姑娘們。一個「爹」出口,姑娘們便一個個花容頓時,黯然神傷,愀然斷腸,收回了各自牢牢黏住的視線,專心吃起各自碗裏的燒麥來。不過,也並不都是那麼容易放棄的姑娘。大約美色當前,許多衡量標準可以適度放低,比如,帶着大半孩兒的已當爹美男子也可以納入良婿範圍。於是,越過燒麥的姑娘的臉,便十分巧妙地落在燈影下,將臉容勾勒得似真似幻,十分具有夢幻魅力。

我一面思量著父皇是我爹,母妃也可以是我爹,就連少傅都假扮過我爹,此際又有族叔扮作我爹,很有四海之內皆我爹的獨特感慨領悟,一面也吃着翡翠燒麥欣賞著商販吆喝聲與煤油燈影下的姑娘的側容。特別具有魔幻現實風。

吃着燒麥的我在心內思量,憑着我族叔身為一方侯爺的品味與造詣,應當是見過諸多美色與誘惑,但他心內依舊是只有我爹,由此可得出三個結論:一是我爹美貌,可見族叔是個顏控。二是我爹已跟我「父妃」結了秦晉百年好合且有了我,族叔依舊情深似海,可見族叔是個痴心人。三是族叔愛上我爹十幾年不動搖,可見族叔是個十幾年如一日的斷袖。

想到最後一個關節的時候,其實我並沒有歧視斷袖。誰讓我爹和父妃斷得不可開交,還有了我呢。而且族叔即便斷袖,那也是我親親的族叔。

所以,我很是同情燒麥攤前對我族叔頻頻秋波明送且很能最大程度展露自己美貌的姑娘,至少,她不是胸大無腦,是個很有智慧的女子。

這樣的女子,為什麼要折在我族叔手裏?

將剩下的燒麥一口塞進嘴裏,放下筷子,我就走到了智慧與美貌並存的姑娘跟前。

姑娘藉著跟老闆要花椒孜然的空當,似乎腳下忽然不穩,腰身款款一扭,就恰到好處地倒向一旁。

那一旁,恰到好處是我族叔站立的地方。

我由衷讚歎姑娘的智慧。

但是,萬萬沒想到,我往姑娘走去的方向也恰到好處是她倒下的方位。

於是,我將她當空截住了,一手扶住了她的纖腰,一手接住了她的孜然。事發突然,但我的應變能力極佳,當即想也不想就露出了笑眯眯的神態,糯糯道:「姐姐,你的孜然掉了。」

掉孜然的姐姐似乎不領情,一瞬間的表情就像吞了一罐孜然似的,寒光閃閃盯了我一眼,隨即又被智慧佔據了心胸,狀似無意掠了一眼到我身後,便也回了我一個笑眯眯的表情,比我還糯的糯滋滋道:「小妹妹,真懂事,好乖,跟你爹爹長得真像,姐姐一看你就喜歡。」

又被美貌姐姐當作了小妹妹,我泄氣了一下,看來誘拐太子妃的計劃又要宣告失敗。想要一個能夠對我一見鍾情的太子妃,是件多麼困難的事,我竟屢屢失敗。每次都是眼看到手,卻最終功虧一簣。問題都是出在我這張臉上吧?我難道就沒有英武雄壯之氣?

氣餒的同時,我卻也警覺到了美貌姐姐的話中含義。

這是一種非常直白的間接表白呢。我跟族叔長得像,她一看我就喜歡,所以她要表達的就是,她一看我族叔就喜歡。

原本,對於一直寡居且暗戀我父皇十幾年的孤苦族叔來說,我應當是樂意替他穿針引線撮合一個族嬸的。但自廣化寺偷窺並被父皇父妃一番剖析后,我得知了族叔與父皇的不容於世俗的戀情,也得知了族叔的這種不太能見光的癖好。所以,理智告訴我,我是萬不能再撮合一個族嬸的。當然,男族嬸除外。

所以,我不能讓美貌姐姐沉溺,這是對美貌姐姐的傷害!

因此,我仰起臉,笑得十萬分的溫柔,並祭出糯糯大法:「姐姐,我不僅跟我爹爹長得像,我跟我娘長得更像哦,我爹爹常說,我簡直跟我娘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呢。不信,姐姐你去看我娘。爹爹總說我娘是人間第一的美貌,無人能出其右,可是我不大信,姐姐你給我評評理。」

只見,美貌姐姐臉色瞬息萬變,比走馬燈還要厲害,變到最後便是花顏無色,失魂落魄,嗓音也變得不那麼動聽了,「你……你娘……」

「是啊,我娘!」我天真無害地露出兩顆虎牙,憨厚地笑了笑,「沒有娘,哪來的我?」

沒有娘,可以有兩個爹,再加一副神醫良藥,其實也可以造出我來。

當然這種宮廷絕密,我是不會隨便告訴別人的。

會對別人的三觀造成衝擊,那樣就不好了。

美貌姐姐徹底絕望之前,居然還不死心,抓住我一隻手,緊緊攥住,小聲問道:「小妹妹告訴姐姐,那你爹爹待你娘好么?」

「我也不知道呢。」手被攥得疼,此際我必須不能顧及這些細節,便作思索狀,特別入戲,且特別認真,絕不似作偽,憨厚道,「只知爹爹每晚都要跟娘親一起睡,連我都給踢到一邊去,可爹爹明明說過很疼我的呢。對了,爹爹還說過,一日不見娘,就……就如隔那什麼三個秋,還說會吃不下飯,睡不着覺。」

攥着我手的柔荑鬆動了,美貌姐姐徹底絕望,放過了我,腰身也瞬間直了,最後涼涼酸酸地掠了不遠處族叔一眼,甩了一個哀哀傷傷纏綿悱惻的小眼神后,扭身繼續吃燒麥去了。

我終於鬆了口氣。

所謂日行一善,我做到了呢。看來,在廣化寺熏陶半日,我已染就一顆慈悲佛心,想想就令我深感欣慰。

正放鬆姿態,就見美貌姐姐棄了燒麥,又向我走來。

我心裏咯噔一下,難道被看穿了?不應該呀?我明明將一個三口之家的孩兒角色表演得極佳,入情入理刻畫入木三分,哪裏有破綻?

「姐、姐姐?」我有些張口結舌了,「怎、怎麼了?」

美貌姐姐卻沒有注意到我的異常,非常高冷地一把從我手裏奪走一物,冷聲:「我的孜然。」

我僵在原地。

半晌,突聞身後低低一聲笑。我轉身,就與族叔忍俊不禁的笑意撞了個正著。

夜市燈影里,族叔忍笑極為辛苦,玉姿風搖,將我拉了過去,然後自袖底掏了手帕,給我嘴角擦了擦,笑完后語氣頗為複雜:「元寶兒你呀……」

難道我的戲份漏洞被發現了?頓時,我就不自然地扭了扭頭,「元寶兒怎、怎麼了……」

族叔若有所思:「你為什麼要騙人家?」

被族叔責問,我低頭,兩隻手指對住,「元寶兒也沒有完全騙那個姐姐啊。」

「難道你說的還有道理了,還是事實了?」族叔有些不依不饒了,但語氣並不是特別責備,隱隱含有其它意味似的,叫人有些琢磨不定,「小孩兒家騙人不好。」

我鼓起勇氣抬頭,小心翼翼地望了望族叔的臉色,果然不是責備的神情,我的勇氣便又往外湧出一層,挺直了腰身,「並不是元寶兒先騙人的呢。起初不是族叔為了低調少惹麻煩,裝作是我爹,騙了姐姐們么。那元寶兒只好接着族叔的設定演下去了。為了助族叔一臂之力,元寶兒順理成章搬出娘親嘛,誰知後來姐姐不死心,還要進一步詢問娘親的事,那元寶兒當然要接着編下去,不能功虧一簣,叫族叔的設定白費呀。」

族叔耐心聽了我的狡辯,眉頭一挑,「你倒是伶牙俐齒,怎麼說都有理。而且,聽來,好像是族叔不對在先,總之不是元寶兒的錯。」

我又埋頭對手指。

頭頂卻輕飄飄傳來一句族叔的話語:「其實你倒也沒說謊,你爹跟你娘,不就是你所說的樣子么。若未曾真正感受熏陶過,又如何做得到隨口編來?元寶兒見識的人畢竟少,對你影響最大的,還是你爹娘。若未曾感知過幸福,又如何知曉幸福的模樣。錯的不是元寶兒,是族叔。」

言語輕柔,浮於塵囂之上,聽不大出是悲是喜,是哀是樂。

我忙抬頭看過去,不放過族叔的任何一絲表情,解讀半晌,還是無法從族叔此刻哲人一般的神色里解讀出什麼來,不知是當真超脫了,還是故意超脫。若是後者,那隻怕更嚴重了,因為這表示沉溺更深,無以解脫,只好故作超脫。

我撲上去,抱住族叔的腰,給他帶去元寶兒式肉呼呼的軟綿安撫,給這個涼風夜帶去幾絲溫度,用我的赤誠感化他一顆蒼茫拔涼的心,必須能夠這樣,然後軟糯糯道:「並不完全是這樣,族叔以後會有真正陪伴你的女子,就如元寶兒所說的那樣,爹爹和娘親那樣的恩愛纏綿,一定會有的,那時族叔就不會寂寞了。所以,元寶兒沒有騙人。以前父皇找欽天監給元寶兒算過天命,說元寶兒是個吉祥物,能給身邊人帶來幸福和歡樂。」

族叔終於被我一番話帶得不那麼超拔俗世,一手扶着我的背,一手撫了撫我腦袋,語聲也滿帶了紅塵里的親切笑意,「吉祥物?那欽天監居然敢說我朝儲君是個吉祥物?你父皇居然沒罰他?」

見族叔終於活絡了心思,我更加賣力地說道:「欽天監敢說元寶兒是吉祥物,當然被我父皇狠狠地訓斥了。父皇說,所有人都可以是元寶兒的吉祥物,但朕的元寶兒怎麼能是別人的吉祥物呢,吃了豹子膽了!但是這時母妃說,吉祥物就吉祥物吧,只要能給我朝帶來幸福安康,總好過是顆掃把災星吧。欽天監也急忙解釋說,陛下誤會老臣了,老臣的意思是說,太子殿下乃是大吉之天象,祥瑞之所照,我朝之寶物,是為吉祥物。」

族叔聽完我的笑話,很給面子地一邊笑着,一邊順路給我臉上一捏,「哦,原來是這樣的吉祥物,這欽天監不愧是我朝第一的老滑頭,天象時運橫豎怎麼掰都有理,誰也拿他沒辦法。對了,元寶兒,你可知你元寶兒這個喜慶逗趣的小名是誰給取的么?」

我從族叔腰上抬起臉,雖然對給我取小名一事深感好奇,但首先要表示一下反駁:「元寶兒這個名字怎麼喜慶逗趣了,又好聽又好叫,聽起來叫起來都蠻可愛,難道族叔不喜歡?還是……嗷族叔別捏臉……好吧,那是誰給元寶兒取了這麼個喜慶逗趣的小名兒?」

族叔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養成了一個不好的習慣,就是只要我一抬臉望着他,就會被他忍不住順手捏臉。雖然我知道自己臉上肉有些多出來了,看起來好像就是給人捏的。

在我嗷嗚了一聲后,族叔終於從善如流自我臉上收了手,有些意猶未盡,笑着給我解答道:「你父皇當初生了你后,同你母妃一起,一連給你取了幾十個名兒。比如,大寶,因為是第一個寶寶。又比如,狗蛋,犬子,溪狗,海狗,狗剩,臘狗,狗寶等等,因為民間說狗好養活,且有七命,你又是難產而生,出生時體弱又小,皺巴巴的一小團,一看就很困難,宮人都不敢養,生怕一個指頭重了就把你養沒了。」

聽着我的可憐身世,一種投錯胎的強烈感覺衝擊着我,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后,我道:「我爹只認識狗,幸好我沒有叫狗寶。」

族叔忍笑,繼續給我講道:「雖然你父皇和母妃熬了幾個晝夜給你想了幾十個他們覺得極好的小名兒,但是禮部大臣們得知后,提着筆都在皇室族冊上哆嗦,始終下不去筆。最後,禮部尚書禮部侍郎帶着禮部一眾官員跪在宮外懇求陛下三思。這才阻止了你父皇和母妃的奇思妙想。」

我再抹一把冷汗,長吁口氣,精神放鬆不少。雖然明知已是過去式,且沒有造成嚴重不堪的歷史影響,但還是忍不住代入,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慄,尤其是事關己身,實在沒法淡然超脫當故事看。

我放心且欣慰感激道:「元寶兒以後登基了,一定要給禮部官員們厚待。」然後我就深感好奇,「那元寶兒這個喜慶逗趣的名兒是怎麼萌生,且在一堆犬科動物中脫穎而出的呢?」

族叔娓娓道來:「禮部官員們阻止了陛下的命名才情后,便強行綁了欽天監過來給你取名兒。要知道,欽天監說話是比較有威信的,雖然他一生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都在胡謅,但你實在沒法預料那最後的百分之一什麼時候會到來。萬一國中戰事或君主更替之天象就在那百分之一里,卻被人無視了,豈不是滅頂之災。所以這老滑頭不可輕視。找欽天監給未來儲君定名,是比較有天命意義的一件事。所以,老滑頭推不過,只好給你掐算打卦了一番,最後鄭重地告訴大家,天象昭示,你應該叫元寶兒。元,乃是天命昭示,儲君將開啟新的紀元,同時也是第一個皇子的意思。寶兒,乃是天命昭示,新的皇儲大皇子乃是國之重寶。開啟我朝新紀元的國之寶器。這就是你小名兒的由來。」

我聽得一愣一愣,「又是新紀元,又是國之寶器,就是個小名兒?欽天監這麼鄭重其事,不應該直接取個大名兒么?」

族叔解釋道:「從欽天監如此鄭重的行徑來看,他的確是在給你取大名。但這回,『元寶兒』三字剛出爐,欽天監就被禮部尚書用抹布堵了嘴,原路綁了送回司天台。左右權衡之下,禮部尚書大人決定,就暫時在皇室族冊系譜上以小名兒『元寶兒』先填了,大名兒么,日後再說。對於彼時剛出生不久且早產體弱的小皇子來說,能不能養活都是兩說,就不用再興師動眾取大名兒了。於是稟告陛下,小皇子的大名兒就留待立儲移宮行大禮的時候再由高人取定吧。陛下也是能省一事是一事,就同意了。」

我深深地受傷了,「原來就這樣隨隨便便定了我的名字了,而且還是能推就推,能拖就拖,能省就省。原來還是狗寶的命。」

族叔不辭勞苦地安慰我,在我臉上又一捏,笑道:「怎會。那時誰能想到元寶兒當真茁壯成長,而且當真長成了一隻小元寶兒,模樣跟名字一樣喜慶逗趣。更加想不到的是,在你十二歲封儲大禮上,你得到了新的名字,也就是你的大名兒——雍容。氣度完全不同的大名,豈不是一下子就鎮住了你喜慶的小名兒?這個名字,陛下極為滿意,就連禮部尚書都滿意至極,毫不猶豫給你添在了皇儲名記后。你不喜歡么?」

我忙點頭,怎麼能不喜歡,封儲大禮上詔書又臭又長,念得人發暈,唯一令人興奮的就是得到了新名字,「元寶兒當然喜歡。」不過現在想來,不禁又失落了,「可是目前似乎都用不上。」

族叔繼續用行動安慰我:「很快就能用上了。那元寶兒知道,『雍容』這名字,是誰給你取的么?」

我眼睛一亮,以前當真沒有追問過這個問題,總覺得理所當然一樣,但經族叔一番講解,知道了諸多名字之後的故事,還頗為曲折,那大名兒之後的故事,又是怎樣的呢?

「元寶兒不知呢,『雍容』這個低調奢華有內涵的名字,應當是一個非常高的高人,錦繡金口念出的吧?」

族叔溫文一笑,「雍容,的確是一位滿腹錦繡的名士給取的。」

「是誰?」

「姜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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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第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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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打死我也不做你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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