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番外二:陳尹記(5)

第55章 番外二:陳尹記(5)

第55章番外二:陳尹記(5)

對方是兩個壯漢,陳湛北壓根就不是他們的對手,他打紅了眼,拼的就是不要命那股狠勁兒。動靜很大,驚動了不少人,等附近巡邏的警察到的時候,小飯館已經被砸得七七八八,陳湛北被打得坐在地上,臉上花花綠綠,頭上還挨了一酒瓶子,尹白露聲嘶力竭地衝過去,抱着他泣不成聲。

他捂著頭,還牢牢摟着她安慰說:「沒事兒,別怕,有我在,肯定不能讓那些王八蛋占你便宜。誰也不行。」

一行人去了醫院處理驗傷,然後又被帶到派出所聯繫家屬處理,陳湛北在詢問室里大大咧咧地跟警察說,我沒家屬,就一個媳婦,在外面等著呢,要找你們就找她吧。

尹白露在外頭跟被打的兩人的家屬談判,小飯館門口有監控,調了錄像,確認是那兩人先動手動腳,對方這才決定要私了。

尹白露不想讓陳湛北蹲局子,趕緊答應下來,沒想到對方開價太高,一張嘴就是二十萬元,陳湛北倔脾氣上來,說什麼也不讓尹白露賠,乾脆賴在詢問室不走。

卡里全加在一起,算上小飯館最近的盈利,還差了幾萬塊錢,大半夜的,給誰打電話也不合適,尹白露正一籌莫展的時候,派出所門口悄無聲息地停了一輛勞斯萊斯,陳湛北的爸媽出現了。

薛齡比上次和她見面時的樣子多了幾分憔悴,沒有了趾高氣揚,一進去就緊緊抓着尹白露的手,急得臉都白了:「湛北呢?湛北在哪兒?」

尹白露看着眼角皺紋日漸加深的婦人,半晌才訥訥地說:「在裏面……」

薛齡壓抑著哭聲進去了,留下陳湛北的父親和她面對面。

他是個很高,也很有紳士風度的男人,穿着西裝,鏡片后一雙精明的眼睛打量了尹白露幾秒,然後朝她禮貌地點點頭,這才跟着薛齡也進了裏面,隨行的,還有之前幾次尹白露見過的,陳家的秘書。

有他父母出面,尹白露尷尬地自知沒有地方立足,又不想走,只能坐在外面的台階上發獃,開車的司機下來和她閑聊。

他說陳家夫妻在陳湛北走了的這段時間天天吵架,薛齡更是每天哭不停,說是狠心不要這個兒子了,但是天下當父母的,哪兒能說不要就不要呢,其實在B市這邊安排了人,天天盯着呢。

他說,去北洲國際偷菜偷名貴食材,您以為就拿得那麼容易?要不是兩口子心軟,不忍心看見你們兩個年輕人遭罪,別說一車海鮮了,照着他爸爸那個脾氣,一根蘿蔔你都拿不走。

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是陳湛北上初中的時候就在陳家的,他說:「尹小姐,湛北是個不錯的男孩子,有時候幼稚,但是骨子裏一旦認準了什麼事兒的那股勁,真是不太容易改變。為了你,陳家也算是遭了一劫,你要是想跟他在一塊,可千萬得挺住。」

尹白露仰頭看着夜空,眼神清晰凜冽,她說:「我堅定,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這回我都不放棄陳湛北。」

陳家辦事效率非常高,不到半個小時,陳湛北就被放出來了。陳爸爸走在前面,薛齡死死抓着兒子的胳膊跟在身後,他頭上纏着紗布,弔兒郎當的,最後面是陳家的秘書。

這陣勢,顯然是要把陳湛北押走。

尹白露站在車旁,一動不動地盯着陳湛北,趁著司機開門的空當,她一把關上門,衝到薛齡夫婦面前去:「阿姨,叔叔……」

她未施粉黛,穿着最平常的T恤,像個鄰家姑娘。尹白露雙眼真誠地望着他們,鼓足了勇氣去牽陳湛北的手:「我知道你們非常不喜歡我,我也承認自己過去確實做了很多荒唐事,但是我對陳湛北的感情是真的。我相信,他也一樣。」

陳爸爸上車的腳步停下來。

沒有人說話,似乎都在等着她說話。

尹白露深吸口氣,堅定地開口:「我愛陳湛北,沒他不行的那種愛,我知道這麼說很不禮貌,也很不矜持,但是我尹白露從來不是什麼矜持的人,我愛他就是要和他在一起,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尹小姐……」薛齡出聲打斷她,皺着眉。

「我知道,阿姨,您是想提醒我們之間的身份差距。」尹白露望着陳湛北,在他眼神中尋求勇氣和安慰,「可我不要陳湛北的,也不要你們陳家的任何東西。

「我只要我們在一起。

「我可以一輩子不嫁給他,我可以找律師出具詳細的財產公證證明,我可以做一切能夠讓您相信我的事情,什麼時候陳湛北不愛我了,什麼時候他想要和別人結婚了,我保證我再也不會見他,也不會給你們帶來任何困擾。」

「但是,現在……」尹白露聲音顫抖,把自己放到低得不能再低的位置,「在我們還相愛的時候,不要分開我們,求求您……」

陳湛北喉間哽咽,猛地甩開母親的手臂,死死抱着尹白露:「媽,我想和白露在一切,我要娶她。」

最後四個字他是咬着牙根兒說的。

他輕狂又囂張地看着他老子,拉着尹白露的手:「老陳,我就是要和她結婚,就是要把她娶進陳家的大門,你要不同意,要麼打死我,要麼明兒個就發報紙聲明跟我脫離父子關係。你給我平事兒那三十萬元回頭我找人借了還你,這輩子砸鍋賣鐵我都還你。」

「湛北!」薛齡憤怒,「怎麼跟你爸爸這麼說話!」

老陳不怒,反而笑呵呵地看着兒子:「還我?你還我多少?」

他瞬間變臉,語氣極為嚴厲:「你從小到大花了我多少錢,你要是真還我,哪兒是三十萬元這麼簡單的事!都二十八歲的人了,怎麼想問題還是這麼幼稚!」

陳湛北被罵得不吭聲,老陳看了他一會兒,繼而又問尹白露:「尹小姐,我讓你和陳湛北在一起,你能為他做什麼?」

「我什麼也做不了。」尹白露怔怔的。

老陳笑了笑:「那陳湛北又能為你做什麼呢?」

「他是我無望生活中唯一能讓我生存下去的勇氣和希望。」

老陳不說話了,半晌,他才輕輕嘆了口氣。

陳湛北拉着尹白露的手,手心裏全是汗:「爸……」

「你知道你走了,家裏留下我跟你媽需要應付多大個爛攤子嗎?」

「知道。」

「那你知道,你不娶佳楠,陳家現在面臨的社會輿論和壓力嗎?」

「知道。」

「那你打算跟我回去面對這些困難嗎?」

陳湛北沉默,在平靜的呼吸中,他做着最後的抉擇。他艱難地咬牙道:「願意。」

老陳開門上車,緩慢地坐進車裏,聲音在夏季的晚風中疲倦而蒼老:「那就等你解決掉這些麻煩,等你肩膀上能扛起一個家庭,能扛起北洲這些重擔的時候,再像個男人一樣來跟我談你的婚姻吧。」

老陳降下車窗,看着窗外的尹白露:「姑娘,別的不為,就沖着你剛才說的那番話,我相信你是除了我跟他媽能對這小子最好的人,但是你們年輕,連自己的人生都無法負責,更別提組建一個家庭來負擔對方了。」

車窗緩緩上升,老陳的臉慢慢隱藏在深色玻璃後面,他說:「我不信任陳湛北,也不信任你。但是我給你們時間,時間會證明給我看。」

車子開走了,尹白露跟着車跑,大口大口喘氣,忽然大聲呼喊:「陳湛北!我會給你證明的——你相信我——」

陳湛北從窗戶里探出頭,也朝着她招手,像個孩子似的頑劣地回應:「你等我——等我娶你——」

車子尾燈漸漸遠了,尹白露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盯着遠方出神,她說:「陳湛北,你可一定要來啊。」

夏季很快就過去了,轉眼入秋,尹記小館重新開張,尹白露又過起了平靜的生活。

她開始專心經營小館,在秋初的時候擴充門面,兌下了旁邊的一間房子,讓尹記小館開始初具正規飯店的模樣。她招了一個廚師,又雇了兩個服務員,每天非常忙碌。

在忙碌的生活中,她也依稀從他朋友那裏得知一些消息:陳湛北回了武漢,對交好的沈伯伯一家負荊請罪,他開始接手北洲國際一些瑣碎的事務,從最基層做起,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他會趁著沒人的時候偷偷給她發消息,從來都是兩個字:等我。

偶爾寂寞難耐的深夜,他也會給她打電話,深沉低啞的聲音透過話筒,他告訴她最近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麼事,認識了什麼人,他問她最近小館做了什麼新菜,是不是遇上了什麼麻煩,兩個人夾着手機常常能聊上一個多小時。

等兩人睡意漸濃,他又對她說:「白露,我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是個頭。我不喜歡穿那些人模人樣的西裝,也不喜歡開會,但是一想到你,我就充滿幹勁兒。我恨不得現在就讓老陳退位我接手北洲國際,但是回來我才知道我爸這些年有多不容易,很多事情,不是我以為的那麼簡單。

「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讓老陳接受你,也讓外頭那些人對我刮目相看,什麼時候我做出成績有了底氣,我一定風風光光去娶你,你千萬等我。」

尹白露舉著電話,躺在雙人床上眼含熱淚:「我等你。

「陳湛北,你來,我嫁給你。

「你不來,我一個人一輩子。」

一旦未來有人給了你承諾,生活也會變得充滿希望。

好像所有的好事都接二連三地來了。

那天秋雨淅瀝,店裏沒什麼客人,廚師和服務員都在後面休息室休息,尹白露穿着長長的毛衣,趴在吧枱前發獃。

音響里放的是王菲的老歌,一首一首,呢喃婉轉。

她聽得昏昏欲睡,忽然一陣冷氣從門口傳來,有道身影站在那裏,她扭過頭,懶懶地應付了一聲:「歡迎光臨。」

顧衿穿着風衣,頭髮長長了一點,正在門口笑意淺淺地望着她。尹白露驚愕地起身,顧衿歪著頭,沖她張開雙手,說:「嘿!我回來了。」

兩個年輕女孩紅着眼睛擁抱,一起躺在小閣樓的床上聊天,聊她在非洲的見聞,聊她開店的有趣瑣事,顧衿靠在尹白露肩膀上,尹白露摸着她濃密的頭髮,聞着她身上好聞的氣息,才覺得這日子對她是真不薄。

她開始感恩一切,感恩身邊所有的失而復得,感恩過去命運予她的那些不公傷痕。

她笑着應對每一天,也虔誠地等待着,未來某個時刻的到來。

年末,傍晚,隆冬大雪。

這片城區最大的一家餐飲尹記小館終於在大年二十九這天關了門。

尹白露給店裏的員工每人包了一個厚厚的紅包,然後喜氣洋洋地送大家出門。她一個人在店裏清點了食材和器具,把每一個角落都弄得乾乾淨淨,然後背着包回家,打算給媽媽做一頓豐盛的晚餐。

捲簾門緩緩下降,她裹着厚厚的棉襖,正欲轉身離開,忽然街對面駛來一輛黑色的轎車。

轎車就停在尹記小館旁邊,按了按喇叭。

尹白露以為是來吃飯的食客,湊過去敲了敲車窗玻璃,車窗降下,是一張陌生的臉。

她笑了笑,彎起眼睛:「對不起,今天開始放年假了,初七才開門呢。」

那人問:「小姐去哪兒?用不用我送你?」

尹白露笑容一僵,依然很有禮貌:「不用了,謝謝您。」

大過年的,她不想自找麻煩,便提着包快步走了。她剛走兩步,身後有輕微開關車門的聲音,一道清淺壓着笑意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尹小姐,真的不用我送你嗎?」

尹白露轉身,路燈下,陳湛北穿着黑色的大衣和西裝站在車旁望着她,他瘦了一點,也更挺拔了。

他站在漫天飛舞的雪花里,是尹白露最熟悉的黑漆漆的頭髮和眼睛。

尹白露飛奔過去,猛地抱住他,聲音驚喜又激動:「我以為你不來了……」他和她又是一個半年沒見,思念早已深入骨髓,她把臉埋進他的胸口,無限委屈。

陳湛北牢牢擁着她,眉眼間皆是沉穩笑意。整整一年多的歷練,讓他看上去成熟又英俊。

「怎麼會,我說過,我要回來陪你過年的。」

尹白露從他懷中抬頭,眼神晶亮:「像上次一樣偷跑出來然後回去被打個半死嗎?」

陳湛北說:「當然不是。」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戒指,趁她尚處茫然中套在她的左手手指上。那枚戒指沒有很誇張的鑽石點綴,是很簡單的指環,在尹白露纖細白皙的手指上透著溫柔的光芒。

陳湛北和她十指相扣,手指上是和她的一樣的指環:「這次是光明正大。」

地上是薄薄一層雪,傍晚路上行人稀少,唯有幾家店鋪門口亮着黃色的燈光。他站在車前,在尹白露震驚的眼神中,緩緩單膝跪地。

「我知道可能不太正式,來之前我還想了無數種酷炫的出場方式,我想給你驚喜,想給你一個一輩子難忘的回憶,但是想來想去都拿不定主意,乾脆下了飛機就這麼來了。

「家裏鬆了口,這半年我做了很多讓我爸滿意的事情,老陳想讓我學會的那些東西這些日子我都明白了,我覺得我現在可以承擔,可以對生活中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負責,我不再是以前那個幼稚不計後果的陳湛北了。」

陳湛北執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非常認真虔誠:「白露,我們都不小了,都是大人了,我不想讓你等我那麼久。」

他低下頭,溫柔地吻她的手指,在他寵溺的眼神中,尹白露聽見他說:「你願意,嫁給我嗎?」

忽有又急又密的風雪襲來,一對年輕男女不顧形象不顧寒冷地躺在地上,熊抱在一起,似乎在打雪仗,嬉鬧間,有這樣的對話傳來。

「哎哎哎——你到底嫁不嫁給我啊?

「別鬧別鬧!尹白露!

「嘿——來勁了是吧?

「錯沒錯?說!到底願不願意嫁給我?

「願不願意?」

「願意願意——」

年輕女孩一骨碌從地上翻身而起,頭上、身上都是亮晶晶的雪花,她在男孩的視線里小跑着走了,走了幾步,她又跳起來朝着他揮手,男孩緊步跟上。

兩人清脆響亮的笑聲在小巷裏傳出老遠老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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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這樣深切愛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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